晚清以來，渭河兩岸，尤其是陜西東府（蒲城、同州等）出現了壹個特殊的群體，人稱刀客。他們好義尚俠、不服官府法令約束，浪跡民間，自衛拒捕，往往以佩關山刀為標記。陜西俗語：“ 刁蒲城城、野渭南，不講理的大荔縣…… ”，能流傳百余年，與當地 歷史 背景和地理環境不無關系。
辛亥革命在陜西的成功，與胡景翼等同盟會元老主動聯合刀客等群體有莫大關系。 “二虎守長安”中的“李虎臣、楊虎城，早年也都是刀客。
刀客究竟是壹個什麽樣的群體？讓我們從刀客王獅子的傳奇故事說起。
王獅子，陜西朝邑縣人，佚其名，世代居住在縣北鄉金水溝。生於前清光緒初年，幼時入私塾，想走科舉之路沒能成功；長大後學作商賈，也沒能致富，也放棄了經商；後來設私塾，教蒙童數人。家有薄田數十畝，可以保證他不受凍挨餓。平時好為鄉人解紛爭，見不平輒為排除，因為他好義勇為，凡是他所倡說，鄉人無不聽從，人們皆以為王先生呼之。獅子頗好讀書史，每讀至酷吏傳，則攘臂憤恨不已，發誓必全部除掉那些人。
尤其酷嗜《史記·任俠傳》，常常把古人忠義行為說給老鄉聽，講得繪聲繪色，聚聽者皆數十百人，獅子之名氣漸漸馳譽於周邊的縣城。
庚子年（1900）關中大饑，王獅子奔波於富家巨室之間募集錢米，普施救濟，壹二年內，贍養活了數千人，於是同州各邑紳耆及臨渭人士亦多景慕獅子，他的聲譽也因此洋溢於關中各縣。
他們常以賭博為生，每遇神賽會，不遠數十百裏，必結黨私設賭場，藉得十壹之頭錢，以資其用度。 壹遇仇家，便相廝殺，其規模之大者，有聚眾二三百人，刀槍相對壘，儼若正式戰鬥，有好幾天征戰不已者，惟從未聞有欺辱商民之事。
如果縣捕追逮，刀客們大多逃匿他縣，受到捕快武力征伐的則正面抗拒，常奪捕者之槍械。捕快也知道不能與之死鬥，輒令逃遺，以了公事。且捕快常常與此輩有來往，若不是官府限期追捕結案，絕少有捕獲刀客的人。各縣刀客犯案重大，被追捕特別緊急的情況下，常有人投奔王獅子處，無論識與不識，獅子必禮遇之，案子了結後，乃資遣使歸去。
蓋獅子寨居在縣北鄉金水溝，靠近合陽縣界，寨設堡壘橋柵，守備頗嚴密，非數百人莫能攻克，固關中刀客，都把此地視為避案所，而獅子亦以此聞名遐邇焉。
獅子憤恨清政不綱，常慫恿其黨徒，劫掠標款，襲擊稅卡，盡奪其錢財，有時其黨羽被捕獲，率厚賂差使，以減輕其罪犯，差吏常常懾於獅子之威望，亦不得不給他面子。故雖有犯案累累者，刑罰頗輕微，稍緩則縱釋之，比比皆是。同州、朝邑、韓城、合陽、蒲城等各大縣，獅子的威名常被人稱贊。
光緒三十壹年冬天，筆者族人 孫紀鵬 ，年已弱冠，不好讀書也痛惡經商，常常與附近刀客遊玩。壹天，因故殺傷數人，縣裏捕快圍困縣城，壹副非搜捕不可的架勢。因為他向來不侮辱鄉鄰，外來的刀客熟悉他的義舉，到了我們鎮上也很安分，所以族人都想幫他逃出去。幫助他翻墻逾城的有男女數十人，最終得以突出重圍，跑到了朝邑，得到王獅子款待數年。王又資助他自湖北入四川，等到宣統二年，換了新的縣令，案件無人提及，他才返回故裏。
辛亥 光復軍 興起，招攬他及其黨羽500人，徒手收復潼關，逐出河南新軍800人，繳其槍炮軍資，受任標統，與毅軍戰於華陰、華縣及靈寶壹帶者七八次。民國元年，白狼（即河南土匪白朗）竄入關中，他赴陜西省西南各縣剿匪有功，升為旅長，三年後病逝。刀客中，義勇方面，他過於常人。
王獅子常常挾帶私貨去甘州涼州做生意，回來時十幾輛車滿滿的都是大煙，經過關中東西兩個關卡時，賄賂稅吏。另外，他還經常到山西運城壹帶購買私鹽，再運到渭北賣掉。 陜西、山西和河南的官吏，因為既能得到賄賂，又不觸動他的面子，於是都準許其通過。不過幾年，王獅子即成為巨富，更加豪橫不羈，其黨徒多至六七百人。
宣統元年，王獅子押送十余車大煙經過潼關，稅吏李某要求停車檢查，王獅子問他聽過自己大名沒有，李某說自己新當差，並不知道。王獅子給了十兩銀錠，囑咐道："以後如果再敢叫囂，就把妳扔入黃河中"，說完即讓車夫揚鞭，出關東去。李某得了賄賂非常開心，告訴守關同事，王師子用槍威脅我不得檢查，還假裝驚恐，但是並沒說銀錠的事情，同事也沒多問。
因為李某與省府大官有親戚關系，當差之後常盛氣淩人，同事多恨之入骨，卻無能為力，其中狡黠的人，就慫恿李某檢查此物，讓他吃點苦頭，來取笑他，當時誰也不知道事情會鬧得很大。李某得到銀錠後，私底下想這是件好事，並且沒人和我分贓，當王獅子再來時就強行檢查，必然能獲得更多的銀錠。
第二年，王獅子押車又到潼關，李某厲聲喝止，王問何故？李某嚴厲斥責，說是奉命行事，非認真稽查不可，誰都別想偷渡過去！說話時辭色俱厲。王獅子知道這次無法溝通，就令手下將李某撞入黃河。壹剎那間，李某就墜入滔滔黃河之中，壹去不復返了，王隨即過關而去。在他看來，殺死壹個稅吏如拍死蚊蠅壹樣，並不在意，往來三省如故。初冬，王獅子回到老家朝邑頤養千年，天天和親友壹起吃喝玩樂。
壹天，新縣令 李煥墀 派差役請王獅子赴宴。 那時王獅子已經是縣上著名的士紳 ，他以前從不與官府往來，這次礙於情面不得不去，但非常擔心遭遇不測，於是令其黨羽嚴密布置後，才如期赴約。李縣令於大堂熱情迎接，說是久仰王獅子大名，並極力稱贊他非常孝順，說同鄉的人都稱道他對"八十老母無微不至的照顧"。
筵席上，李縣令讓他談談古代任俠的故事，並壹直稱贊王所做過義行，有相見恨晚、相知不深的感嘆！還請求與王結拜兄弟。 王獅子知道縣令為科甲出身，省內有名，便欣然同意。李縣令說，我們以後就是兄弟了，如果有什麽需要，壹定不要客氣。縣令將王攜手送至大堂，還讓王捎帶些物品回去孝敬老母，叮囑常來縣裏歡聚壹堂。王獅子受到縣令的款待，非常欣喜，後來還回送大禮作為報答。
嗣後，王獅子三五天就到縣裏與李縣令會談壹次，縣管家多稱王為二老爺，有人請王獅子代為辦事，沒有不如意的。
未完，下篇文章更精彩……
1947 年退藏《京滬周刊》
為便於閱讀，編者酌情加以改編，若失本意，還請見諒
本文由“瀚海淘沙”獨家整理並發布
往期精選：
民國陜西諺語中的地域風俗與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