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才肯砸錢,小片只能自給自足,但有意思的是,但凡是國產大片,受政府主流媒介稱贊的“主旋律”影片,始終跳不出自娛自樂的戲碼,反倒是那些小成本、以中國第五代導演為代表的壹系列影片,在世界影壇頻頻嶄露頭角,在各大電影節也取得不錯的成績,頗有墻內開花墻外香的意味,也折射出中國電影未來的新希望。
這反映了當代中國電影的奇怪現象,究其原因,雖然改革開放已三十年,但政府對於在文化方面仍然沒有放開手腳,以電影來說,很多題材是導演不能拍得不能碰的,限制太多是主要因素,以廣電總局舉例,這位被戲謔成中國電影界“把關人”的青天大老爺,不僅敵對外來勢力的侵襲,更對於國產電影的發展不遺余力的做出很大限制,以求國產必開國花,根正苗紅欣欣向榮,越是這樣,國產影片的大眾與小眾的劃分就越發明朗,像極了中國的城鄉差異,只不過城市發展了國際化了,諸如北京上海,而大眾電影、大片還是自娛自樂,難以走出去,小眾電影反倒帶著鄉村般的草根意識,取得不錯的成績。
大片如何走出去,這是中國電影人應該思考的問題。從政策上說,有官方的考量途徑。國家的開放,特別是在文化領域的開放是需要時間的,開放程度越大,所需時間越長,這點我們暫不做討論,但就影片本身,有沒有向海外市場發展的野心是關鍵。
在2000後屈指可數的走出國門的本土大片中,大多數致力挖掘的仍然是中國的傳統文化,或者更直白壹些,武術或者武打。這些在國人眼裏早已窮盡驚喜的題材在海外市場頗為受寵,然而任何壹種毫無創新的繼續都勢必會使市場趨日漸向於飽和,所以《英雄》驚艷、《十面埋伏》驚訝,《滿城盡帶黃金甲》就乏善可陳了,特別是在中國導演講故事能力不盡人意的情況下,壹回生,二回熟,單純視覺上的震撼已經不足以打動審美疲勞的觀眾。所以在近兩年武俠電影不足以打動海外市場而被拋棄時,國產大片開始進入壹種越發厲害的自娛自樂的圈子。
如果說諸如《建國大業》這種主旋律大片,因其題材所限,投資再大制作再精良也不適合走出去,那麽紀錄片絕對是頗占優勢的題材。雖然在運作上,紀錄片不及壹般商業片可以大肆進行商業宣傳、博人眼球,但在中國導演普遍敘事能力不盡如意的情況下,紀錄片忠於事實、對於劇情幾乎無所要求的“劣勢”反而成為國產大片的優勢所在。
如《圓明園》這樣的典範,不刻意迎合海外市場好萊塢慣式的“大愛”“英雄主義”主題,也不靠武打取勝,忠於歷史,做到“還原”二字影片就已經成功了壹大半。而讓曾為《指環王》等眾多視覺大片的後期團隊作為特技制作,“還原”二字更增添了壹份名副其實的籌碼。
然而作為這樣壹部題材的紀錄片來說,只要有錢砸,真實還原的場景就越可以亦幻亦真,真正難能可貴的是整個影片團隊在紀錄片客觀公正性的把握上,這也是這樣壹部紀錄片可以走向海外的關鍵。
影片按照年代的流動,以兩個外國人的視角來敘述圓明園的興起於落寞,用外國人的眼睛來講述自己的故事,十分討巧,既避免了主旋律性過於濃厚,又避免了民族情感過於偏激,規避了很多紀錄片的禁忌,同時也很自然地具備了國際化的視角,自然而然的展現出中外文化的差異,甚至以此為切入點,加入壹些令人發笑的橋段,嚴謹之余,又不失跳脫,兼具東西方受眾的心裏接受力。雖然個人歷史知識儲備有限,但還是看得出整個影片對於史實的把握是十分嚴謹的,但凡是影片刻意雕琢的,都在畫面中輔以史證,畢竟作為歷史的珍貴文物,很多證據我們了解甚少,但影片在這方面的衡量至少看起來是公正的、可信的。
影片另外壹個難能可貴的地方在於影片的立意,想必若是沒有媒體的預熱劇透,很多人觀影前都會把《圓明園》定位為壹部記錄歷史的恥辱片,帶著強烈的民族恥辱感和責任心,而實際上《圓明園》刻畫清帝國的衰落的陰暗基調不過1/3的長度,展現圓明園遭受災難最終至毀滅的長度也不過1/5,這是影片紀錄片題材的最好還原和體現。如果說,圓明園是用各種珍寶打造的壹個夢,那麽《圓明園》就是極盡可能的還原了整個夢的過程,用這個夢的絕大部分極盡渲染、極盡絢爛,讓人倍感美好與珍惜,淡淡的伏筆旁敲側擊成另壹道導火索,隨著美好的褪去,最讓人情難以堪的夢碎還是到來,仍然以外國人的日記作為出發點,以國外人的視角陳述事實,在這樣的陳述中,不乏日記作者對於自我的質疑、對人性善惡的思考,這也是《圓明園》回歸紀錄片人性本質的壹種體現,而影片最後也不過是寥寥幾筆對圓明園做壹次歷史與現代的連接,未作過多刻意渲染,在經歷90分鐘的遊歷後,各種思緒不需要影片做任何結論性的引導和交待,觀眾心裏自有定奪,這是《圓明園》的難能可貴之處,也是作為壹部紀錄片應該具備的壹種原則和大氣,《圓明園》做到了,任何抱有正常審美觀念的人,都不希望看到美好的事物被破壞,而4:1的影片節奏設置要比1:4來的更加發人深省、感同身受,相對於《建國大業》不斷高呼“中國***產黨萬歲”的刻意,《圓明園》雖然並無做到此時無聲勝有聲,但強化情節對比,淡化感情傾向,側重投人心理的節奏和取向,則更加立意高明,因而也更適合走上國際舞臺,將記錄片的優勢發揮出來。
如果說影片之內《圓明園》很好的做到了紀錄片應該秉持的加持,那影片之外,作為中國的記錄大片,《圓明園》就更多的呈現出商業化運作模式的創新,開拓意味十足。當然這樣的“開拓”還是要歸功於影片這樣壹個“大歷史、大背景”的大題材作為調動受眾興趣的前提保證。影片外,這也是壹次成功的營銷範例,打破了人們對於紀錄片壹貫陽春白雪的印象,提前進行“點映”,利用名人效應做足公關,放下身段用商業模式進行包裝並不真意味著自降身價,反而在大眾層面上更易推廣,更易被接受,也更易起到紀錄片應該有的作用。這也充分說明,在市場經濟愈演愈烈的大環境下,沒有任何壹種形式的藝術得以純粹到不摻雜任何商業利益,不少人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這是藝術走向毀滅的加速,誠然,不少噱頭大過實質的藝術殘次品是借此獲取了不少商業利益,但真金不怕火煉,真正有內含有實質的藝術不僅需要,而且應當更加積極的采用商業的形式進行包裝,已取得口碑商業上的雙重成功。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盡管該片在壹眾國產影片中占盡國際先機,成為06年的壹匹票房黑馬,但仍然沒能在海外市場取得很好的成績。排除國際政治方面的隔閡,作為紀錄片題材,想要在世界範圍內取得太大的商業成功仍然還有不少困難,從全世界範圍內的受眾層面來看,缺少對紀錄片的觀影習慣和需求,也缺少壹部真正意義上首開先河的“商業”成功紀錄片作為標榜,紀錄性與商業性在紀錄片領域還存在不小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