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司令官看得起我,我楊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我願護送司令官突出重圍!”楊廷宴滿眼含淚,胸脯拍得嘭嘭響。
黃伯韜擺了擺手,繼續緩緩地說道:“我非黃埔嫡系,但委座卻看得起我,把我和黃埔嫡系壹樣對待。此次兵敗,雖非我之過,但我也沒臉再去見委座。士為知己者死!妳拿上我的特別通行證去南京,把我以身殉國的情況向委座做個匯報吧。”
說話間,壹軍官慌慌張張跑進來喊道:“司令官,快走吧,***軍已經突破外壕了。”
黃伯韜不想走,也不想被 *** 俘虜,他想殺身成仁!可他的部下還不想死,於是,黃伯韜便被副官李文傑等硬架著往外走。忽然,壹顆流彈飛來,黃伯韜當場倒斃!
幾天以後,楊廷宴化裝逃到南京,他拿著黃伯韜的17號特別通行證去見蔣介石。並將壹張寫著“黃伯韜盡忠報國”的名片遞到蔣介石手上。
楊廷宴見蔣介石陰沈著臉不說話,便怯怯地匯報說:“委座。黃司令戰鬥到最後,彈盡援絕,拔槍自殉……”
“娘西匹!伯韜戰死,妳為什麽不死?幾萬人都死在淮海戰場了。妳活著回來有什麽用?給我拖出去……”蔣介石把淮海戰場 *** 軍隊失利的怨氣壹股腦兒地發泄到楊廷宴頭上。
“委座,我死不足惜。但黃司令為國捐軀,他遺體的埋葬處,只有我知道啊!將黃司令遺體運回後,我情願殺身成仁,追隨黃司令而去!”楊廷宴見蔣介石要槍斃他,馬上涕淚漣漣且慷慨激昂地表白他活著回來的原因。
黃伯韜的7兵團雖全軍覆沒了,但由於“殺身成仁”是蔣介石壹貫提倡的軍人作風,黃伯韜能以身殉黨殉國,也就成了 *** 軍的楷模!為籠絡人心,激勵士氣,蔣介石以為應該將黃伯韜的遺體運回南京體面安葬。於是,蔣介石改變了主意,讓楊廷宴負責運回黃伯韜的遺體,將功贖罪。
楊廷宴夾著冷汗,心情灰暗地來到上海徐家匯黃府,將黃伯韜陣亡的消息告訴黃的妻子柳碧雲。哭得死去活來的柳碧雲聽說黃的遺體還被埋在被 *** 占領的碾莊,便聲淚俱下地請求楊廷宴想辦法將黃的遺體運回來。
楊廷宴沒有將蔣介石要他運回黃伯韜遺體的命令向柳碧雲透露,而是在心裏盤算著自己的退路:碾莊壹帶已經完全被 *** 占領,運回黃伯韜的遺體簡直就是壹件提著腦袋玩的事。退壹步講,即便將遺體運回,蔣介石如果讓他兌現“殺身成仁”的諾言咋辦?這時。楊廷宴見黃伯韜的副官李文傑也在黃府,便眉頭壹皺,計上心來。
他面露難色地對李文傑說:“李老弟。我本想運回黃司令的遺體,可蔣委員長又委我以新的軍務,運回黃司令遺體的事,只有拜托老弟來辦了啊!”說著,他將壹張埋葬黃伯韜遺體的地形草圖交給李文傑,並告訴李文傑,徐家墩有個開藥鋪的老板徐老吉知道壹些情況,可找他幫忙。隨後,他便三十六計,走為上,第二天壹早就搭乘外輪到馬來西亞定居去了。
李文傑心裏清楚楊是讓他去當替死鬼,便以找不到幫手為名,磨磨蹭蹭不動身。無奈之下,柳碧雲只好向 *** 國防部參謀總長顧祝同求救。
顧祝同壹聽楊廷宴逃到國外,立即向蔣介石匯報了此事。蔣介石當即氣得壹佛出世,二佛升天。但事已至此,只得責成顧祝同全權負責,壹定將黃伯韜的遺體運回來。
顧祝同受命後,立即命令李文傑前往碾莊運屍,並要他立下“軍令狀”,同時又表示。黃伯韜的遺體運回南京,官升壹級;否則,軍法從事。
這樣壹來,李文傑就被推上了風火輪,盡管心裏極不情願,卻又不得不去。這時,柳碧雲又找到黃伯韜在“陸大”的同學、生前好友張文遠,求其協助李文傑前去碾莊運屍。
臨行前,張文遠從南京買了兩箱“金字塔”牌香煙,分給李文傑壹箱。二人裝扮成賣香煙的販子,曉行夜宿,總算到了碾莊。張文遠找到了自己的侄兒張昌慶和藥鋪老板徐老吉,並拿出4塊大洋托他倆買了口棺材。徐老吉又找來侄兒 *** 哲和遠房親戚王壹忠幫忙,壹行6人半夜三更悄悄來到尤湖南面的葦塘裏,按圖索驥找到了埋屍地點,很快挖出黃伯韜的遺體,裝進棺材,擡上壹輛推車。接著張文遠叔侄、李文傑、 *** 哲和王壹忠5人推著車連夜趕路。
幾天後的壹個傍晚,5個人來到了五河縣城。這是淮海流域的壹座重鎮,南岸是國統區,北岸是解放區。因而兩岸都設有卡子,嚴格盤查行人。
這晚,5個人在五河縣找了家客棧住下。第二天早上,張文遠被雄雞啼叫聲驚醒,他睜眼壹看,李文傑的床空著,便忙喊醒侄兒張呂慶:“昌慶,姓李的小子怕過關卡被 *** 抓住,溜了。我們也不能給他頂缸啊。”叔侄二人秘密商量過後,也開腿溜之大吉了。
睡在另壹房間的 *** 哲和王壹忠,由於連日勞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第二天醒來,發現張、李三人都不見了,又等了壹上午,仍見不到這三人的影子,才知道他們腳底抹油――溜了! *** 哲連聲嘆著氣說:“世態炎涼啊!黃伯韜的生前好友、副官都跑了!我倆是黃伯韜什麽人?幹嗎要擔風險運送他的屍體啊?”王壹忠說:“事已至此,就算我倆積德行善吧。”二人便推著黃伯韜的屍體過了 *** 的關卡,來到了淮河南岸的國統區。
“幹什麽的?”駐守這裏的舊民黨24師46團守哨卡的士兵執槍問道。
“清告訴妳們的長官,我們是向南京運送黃伯韜長官的遺體的。”王壹忠說。
哨兵壹聽,知道事關重大,趕緊給滿臉長著麻子的呂魯寶團長作了匯報。呂魯寶壹聽。知道這是件大事情,而他湊巧又在軍官訓導團受訓時見過黃伯韜,便親自來到板車前,讓兵士掀開棺蓋。仔細端詳,果真是黃伯韜的遺體。“二位辛苦啦!請二位把黃長官的遺體推到團部近旁的河神廟暫厝。我給二位發賞錢啊!”呂魯寶眼睛咕嚕嚕壹轉,嘴角擠著笑說。
當晚夜半時分,呂魯寶對副官下令說:“妳帶兩個弟兄到河神廟廂房幹掉那兩個農民,免得我們到南京領賞時留下禍患。”不料,此話被呂魯寶的夥夫在給馬匹添草料時聽見了。
“啊――”窮苦人出身的夥夫壹驚!真沒想到,呂團長為了升官發財,竟如此歹毒!他立馬給 *** 遠和王壹忠報信,讓他們二人趕快逃走!
徐、王二人壹聽,氣得咬牙切齒:“這些國軍軍官,咋都不是人呢?我倆決不能讓這狗目的陰謀得逞!”王壹忠跺了壹腳對 *** 遠說。
正好,河神廟裏還停放著另壹具無名屍體,於是徐、王二人將這具屍體和黃伯韜的屍體來了個對調,把黃伯韜的遺體藏在壹處草叢中,然後匆匆逃離了河神廟。
呂魯寶的副官帶人來到河神廟,找不見徐、王二人,害怕回去說實話遭責罰,便謊稱已將事情辦妥。
第二天,呂魯寶帶著壹排士兵,將裝黃伯韜遺體的棺材擡上“江寧”號汽輪,運送到了浦口。“委座,24師46團團長呂魯寶親送黃司令遺體已到浦口。”顧祝同喜氣洋洋地向蔣介石匯報。
“好!好!”蔣介石馬上吩咐在南京的軍政要員壹齊前往中山碼頭迎靈。接著又讓人立即將柳碧雲從上海接到南京。
隆隆九聲炮響,靈柩被擡下了“江寧”號汽輪。柳碧雲搶先壹步來到靈柩前,她急切地想看看丈夫的遺容。棺蓋打開,柳碧雲壹看,當即杏眼圓睜,氣得指著陪他驗靈的國防部三廳廳長郭汝槐的鼻子,哽咽著說:“妳――妳們――竟用假屍騙我!”
“什麽?”顧祝同呆若木雞。
“妳這個呂麻子。竟敢蒙騙委座!妳要受到軍法懲處。”郭汝槐壹把將已經嚇癱了的呂魯寶從地上提起,交給守在壹旁的衛兵。
“伯韜,妳死得好慘啊!”柳碧雲號啕大哭不止。拒絕顧祝同給她安排下榻的高級公寓。自己掏錢住進了揚子飯店。
兩天以後, *** 遠和王壹忠費盡周折摸進揚子飯店,向柳碧雲講述了他倆運送黃伯韜遺體的經過。
柳碧雲看著面前這兩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雇了壹輛馬車,隨徐、王二人悄悄到了河神廟。從草叢中找到了黃伯韜的遺體。柳碧雲悲喜交集,立即與徐、王壹起,將黃伯韜的遺體裝上壹輛汽車。悄悄運回上海,在徐家匯買了壹塊墳地將其安葬。
辦完這壹切後,柳碧雲跪在地上,雙手捧著100個大洋,高高舉過頭頂,哽咽著酬謝素昧平生的 *** 遠和王壹忠:“謝二位兄弟……”
“不謝!不謝!運送黃司令的遺體,就權當我倆做了壹次善事吧。”徐、王二人只拿了4塊大洋做路費,多余的說什麽也不收,然後告辭而去。
看著二人漸漸離去的背影,柳碧雲不由感慨連連: *** 的官兵無情無義,其胸懷連這兩個農民兄弟都不如。看來, *** 真的沒有什麽指望了!
1949年,當 *** 的主要軍官和家屬敗逃臺灣時,柳碧雲沒有隨往,而在上海定居了下來。
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