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丁晟: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但也不甘於做美術
汪海林: 歡迎來到《四味毒叔》，很高興今天請來了丁晟導演，這次我們是在長春電影節***同做評委，朝夕相處了好幾天，難得有壹個閑暇時間我們聊壹聊。那麽先來問下，妳做導演的第壹部電影是什麽？
丁晟: 壹個爛片叫《大驚小怪》。
汪海林: 那個不是爛片吧？
丁晟: 比較爛，確實挺爛。
汪海林: 《大兵小將》跟它是什麽關系？
丁晟: 《大兵小將》跟它不壹樣。《大驚小怪》是2000年的時候拍的，20年前的片子，那個片子的演員都挺好，就是我不好。當時袁立、劉金山和張世他們幾個主演的，壹個關於熱帶歷險的喜劇片。
汪海林: 我想起來了，我看過這個片子，那是您拍的？
丁晟: 嗯，我覺得那個片子拍的不好，但是我偶爾也會看壹下。
汪海林: 動作喜劇片，所以動作性很強是嗎？
丁晟: 嗯，我覺得我那個時候的想象力還可以，膽子也比較大，就跑到了馬來西亞拍了壹個當年的賀歲片。但是能力還是不行，所以好多戲沒拍到預期的的效果。這也是我為什麽偶爾會回過頭再看壹下的原因，就想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再犯那樣的錯誤了。
汪海林: 妳原來是學美術的？
丁晟: 對。最早是在電影學院學電影美術，我還給謝飛老師的兩個片子做過美術，壹個是《香魂女》，也是我的畢業作品，在裏面做副美術，片尾妳還能看到我的名。另外壹個叫《益西卓瑪》，壹部在西藏拍的文藝片，我和我師哥霍廷霄兩個人是聯合美術。霍廷霄老師現在是我們電影美術學會的會長。
汪海林: 那您做這兩部電影的經歷對妳來說有什麽影響？
丁晟: 我當時就很羨慕導演，當然我永遠做不到謝飛老師的那種氣場和現場的狀態，但是我很想體驗當導演的感覺。在拍攝現場，我也知道話語權和想表達的東西是通過導演這樣的壹個最好的渠道，才能實現到電影裏面。當時就萌生了做導演的想法，但當時的我覺得導演這個位置對我來說還很遙遠。很多年以後，我才非常堅定去做導演，因為我上完大學就覺著我可能走錯路了。
汪海林: 不想壹輩子只是做壹個電影美術？
丁晟: 嗯，首先我覺得我要做電影美術不會有太大的作為。
汪海林: 為什麽這麽想？
丁晟: 因為我在上電影學院二、三年級的時候，大部分的同學可能都會處於有點憤青的階段，那個階段會想，為什麽我不能當電影裏面那個說了算的人，這樣我就可以把我很多的想法通過電影表達出來，如果只是通過美術這個渠道的話就比較難，大學畢業就多少有點失落感，當時也比較窮，所以就想做生意，然後跑到海南去了，這也是壹個我當時覺得很刺激的決定，跑到海南待了五年。
汪海林: 到海南做什麽生意？
丁晟: 做了好多雜七雜八的，比如說給別人介紹活兒、炒股票、做印刷、和報紙的版面合作，反正沒有機會拍電影。但是這5年也得出了壹個結論就是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是做美術的料。
汪海林: 應該說是，不是做生意的料，但不甘於做美術。我覺得應該是不甘於，因為妳的起步很高。憑《香魂女》壹片也是拿了柏林獎的人。
丁晟: 對。
汪海林: 那個片子是獲了銀熊獎。所以我們在長春電影節期間，聽到了妳感嘆我們獎項裏面都沒有美術獎。十個獎都沒有美術獎。
丁晟: 對，我要投訴壹下，既然十個獎都沒有美術獎，那美術為什麽叫三大主創？
丁晟: 非常有道理。
二、 丁晟:因為壹個廣告，我結識了成龍
汪海林: 那我們知道成龍以前都是和唐季禮導演合作得多，現在又為什麽找到妳合作了呢？
丁晟: 這說來話長了，我在第壹部片子《大驚小怪》失敗以後，我就拍了《硬漢》這部片子我使的勁有點大，當時可能什麽都想要，所以又像文藝片，又像商業片，雖然我現在還很喜歡這部片子。因為它裏面彌漫著壹種勁兒，就是所有人都死磕這個人物，死磕這個題材。但是拍完了以後，呈現上效果並沒那麽好，不管拉投資還是市場上的項目，都不是像現在那麽火熱，當時也沒有下壹個項目做了。我就又回到了廣告圈，有壹天拍壹個成龍的廣告，在這之前我已經跟他合作差不多四、五次了。那次在拍的時候，成龍就問我最近忙什麽呢？有段時間沒見妳了，有壹個活妳看妳有沒有時間。我說我拍了壹個電影。他問我電影誰寫的劇本？我說我寫的。他說我給妳講個故事，就是他腦子裏的，因為他攢了很多短故事。我很佩服成龍，我也在向他學習，但是有可能我的視野跟他不壹樣，他有的時候腦子裏就會想到壹些故事點，他攢著，但他沒有時間寫，所以就和不同的人分享，讓其他人替自己去完成，他的很多片子就是這麽來的。他就開始講這個故事，在古代打仗，兩軍全死了，分別剩下壹個兵和壹個將，這個兵想抓這個將回去領賞。歷經千辛萬苦，回了國發現早就滅亡了。講了壹分鐘，讓我整理出來，我答應了。燈光布置好了，開始拍廣告，這個事我就記住了。我想幹的這個事，我覺得氣場對，我就幹。兩個月以後沒有任何的合約，我就把這劇本寫好了找到他。他當時都把這事給忘了，因為他總和別人分享，他可能都不知道到底給誰講過。我當時記得很清楚，我還配了兩個片子的圖。壹個是《無主之地》，就敵我兩個人，還有壹個是《午夜狂奔》。我配的兩組電影的截圖。那個故事跟現在實拍出來的比差不多只有20%，但那是壹個完整的故事，後來改了很多遍。他有點吃驚，因為我做的是彩色的壹個厚冊的，這裏面有我的故事，有圖解，為什麽放在戰國？為什麽是這個國家和那個國家？在當年他倆人離多遠？當年他們穿的什麽衣服？什麽季節拍比較好？在中國什麽地方拍比較好？他倆的情緒是怎麽過來的？中間經歷了哪些千辛萬苦？都寫了出來。這時候我是懷了私心的，因為我當時是想做導演的。後來成龍安排他公司，把這個劇本簽下來，等於就是他們的。酬金差不多十萬塊錢，當時我覺得很多了。後來我跟他公司的人說，我說如果拍能不能這個上面寫著我是導演。
汪海林: 其實這是個編劇約。
丁晟: 然後他們商量了壹段時間，反饋回來說，可以，就這樣我簽了壹個約，十五萬，編劇導演約。我後來問成龍為什麽會答應這個約？他說他經歷過很多這樣的事兒，反正我也是導演，如果簽約的導演不行，妳就隨時走。我自己就完全可以把它導完了，所以無所謂。
汪海林: 反正他已經有備選方案了。
丁晟: 對，備選方案就是這樣的。最逗的是開機的前壹天晚上，我們在雲南元謀土林，壹片荒郊野嶺，我們住在只有壹層的賓館，晚上成龍突然來找我聊天，他摟著我肩膀，就說沒事，反正妳就放手做，如果遇到困難，妳就在監視器裏面坐著，我來導，反正名字還掛妳的。所有的人都是我的，這是他拍戲以來第壹次90%的團隊是我的人，只有動作組是他的人，包括攝影，其他所有的組都是我的人。我覺得我應該能扛下來。這種時候妳要讓自己的能量放大，就像是上戰場，這個人可能能力原本沒那麽強，但關鍵時候他就會把他的潛能釋放出來。開拍第三天，我們每天都能出壹些戲了，沒有任何磨合，上手就在拍戲了。第三天，他公司的人說，大哥讓我告訴妳，放心拍，沒問題。因為我當時跟他灌輸了壹件事，我說，我知道大哥妳幹導演，什麽事都會，我說妳這次能不能就幹演員？其他都別管，全都交給我。其實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並沒有那麽大的底，因為我知道跟他合作廣告是玩兒的事，但拍電影可不是那麽回事，是要工作兩、三個月的，但是這件事也當說給自己聽了，我對自己要求是比較高。那麽在第三天拿到這個結果以後，我就特別松弛了。我就想以另外壹個角度看待這件事，他是我的演員，他是我使用的壹種方式，我要拍我的東西。所以說妳可能會看到《大兵小將》這個片子出來，可能跟其他很多片子都不壹樣，我也跟動作組壹直在壹邊吵架壹邊拍。雖然有很多事在做決定的時候，我做的決定有點冒險，但是最後也都成了。比如說狗熊，他就覺得要合成，我就壹定要找個真狗熊，他說太危險，我說要不要試壹試？但是我就沒想到，他是成龍，他周圍工作人員都拒絕，認為太危險了，但後來也拍成了。我們想了各種土辦法，包括用威亞控制那個熊。還有壹些比較危險的地方，也都沒出什麽問題。那個片子其實還有壹件事印象特別深，就是成龍要去看我剪片，那個片子差不多剪了三個多月，自己剪，沒有任何助手，都是我自己剪。他看完片以後，要求剪掉三場戲，壹場是牛犇老師的戲，另外兩場都是他自己的戲。就是他站在壹個電影的角度，覺得他的戲多，要求剪掉，即使那場戲拍了好幾天很辛苦，這種意見我是沒想到的，我就很欽佩。其實我在後期也壹直做剪輯，盡量讓自己有那樣的精神，就是不要考慮這場戲拍得辛不辛苦，跟演員關系好不好？這些都不重要，只有這個作品最大。
汪海林: 就跟我們長春電影節最後投票的時候壹樣的感覺？
丁晟: 對，沒錯。
汪海林: 這壹刻所有跟妳關系好的人全都想不起來了，就是完全公平投票。
丁晟: 我覺得咱昨天投票過程太刺激了。
汪海林: 只有經歷了才會知道這種感覺。
丁晟: 關鍵是所有的評委大家的心都很齊，都是這個勁兒。我覺得挺享受的。
汪海林: 是的。好，謝謝丁導。
丁晟: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