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的名字《柔與韌》恰合我對自己的期待,——“溫和而堅定”,如《道德經》所言“上善若水”,水無形,無形之勢,卻可抵萬物,“韌”是過程,是行動,“柔”是最終呈現出來的狀態。
“韌”是歷經苦難、不懈的追求與對自我的堅持。
“柔”是簡單純粹、不驕不躁的自我。
以下,不同的人物代表呈現不同的屬性,其實是他們的***性,只是專訪有所側重,每個人呈現的是其核心特質,但我們讀書,當有所總結,最好能為我所用,而作為規律的***性應該被提煉,對我們的人生具有指導意義。
董卿、文宴、馬可、蘇芒是完美主義的代表,董卿是主持人,文宴是導演、馬可是服裝設計師、蘇芒是雜誌主編,她們的***同點是力爭在自己所追求的事上,做到毫厘不差,像強迫癥壹樣,很辛苦,但也是這樣,才能有最好的呈現。
董卿 :我要把那個2萬字的稿子反復看幾遍,因為劃稿子的時候已經和錄制的時候隔去很長的時間了,然後妳還要再回憶當時的狀態,回憶嘉賓的語速,進入到他講話的語境當中,要想象他好像還在妳的對面,然後根據那個語境開始劃稿,把2萬字劃成2000字。我有很強烈的完美主義,接近強迫癥的邊緣吧,每壹個字都是我壹個壹個劃出來的,多壹個字少壹個字都會覺得不舒服。
文宴 :文晏永遠處在壹個不滿意的狀態中,不滿意吧,她也不抓狂,韌勁兒在骨頭裏的人,永遠是個行動派。楊紅雨記得,片子當時送到法國做混錄,日程表都排好了,在那之前必須把畫面剪定,結果就在把片子送到法國的前兩天,文晏還和她又改了壹個鏡頭。
馬可 :馬可有壹雙“入木三分”的眼睛。200種面料,1分鐘辨別毫厘差別,挑出最需要的幾塊。她的嚴苛挑剔以及過於追求完美的個性常常讓下屬感到壓力重重。壹種極強的距離感,像“掛在墻上的圖騰”。她毫不留情地指責壹位高管,那個人已經非常累了,做完這場秀立刻辭職了。
蘇芒 :蘇芒的編輯說:“我認識她7年,第壹次看到她這麽哭,她以前哭都是因為感動,但這壹次我看到她真的是出自壹種絕望和無助。我覺得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吸引她的,就是她要做得比別人好,包括這個晚宴,她當時的崩潰也是因為她已經參加過前壹個晚宴,她能察覺到我們的東西已經沒別人好。”
只有不斷的追求完美,才能讓所做之事漸入佳境,而生命的動人之處,也正在於那些無法抵達的“完美”,不斷吸引著我們前行。
蘇芒曾經說過她很不喜歡那種人物專訪,說壹說人物的起點,再說壹說現在的成就,中間的十多年全省略了,而她的雜誌就是要讓讀者看到,每壹個妳所羨慕的人,是怎麽“熬”過來的,熬的是什麽?熬的就是苦與痛。
李娜 :11歲時,李娜進入湖北省隊的集訓隊,師從前亞洲冠軍余麗橋。在那裏,她沒有犯錯的權利,如果壹件事被說了兩三次以後還改正不了,教練就會發火。如果壹個動作連續失誤,就會在“滾滾滾”的斥責聲中被推下場。沒有表達情緒的權利,如果哭,教練會說:“哭什麽,還好意思哭?”如果不哭,教練又會說:“妳到底有沒有腦子,這麽說妳都沒感覺。”
最後,甚至連告別的權利都沒有。李娜在深圳打完青少年比賽回武漢,來接站的是叔叔,叔叔先領她去吃了早飯,然後把她帶去爺爺奶奶家,在爺爺家樓下,她看到了寫著爸爸名字的花圈。那壹年,李娜14歲。
爸爸去世後的很長壹段時間,“我沒有為自己活過壹天”。李娜說,因為“好好打網球、拿全國冠軍”不僅是父親留下的遺誌,也是幫母親賺錢還債的途徑。她形容那時的自己“倔強、憂郁,堅硬得像塊石頭”,在自傳《獨自上場》中,李娜如此寫道:“在後來的若幹年中,我曾多次懷疑自己是否該踏上網球這條路,但當時的我沒有選擇的余地……我不知道為什麽要堅持,我堅持的唯壹原因是大家都認為我應該堅持下去。”
顏寧 :此前她因為做出可溶蛋白的結構第壹次在《自然》雜誌上發表了論文,覺得沒有做不出來的東西了,狀態“很狂妄”,所以決定去挑戰當時最難的膜蛋白結構。但顏寧低估了這個課題的難度,每做壹次實驗結果都是負的,她形容自己在那段時間就像“行屍走肉”。最嚴重時,她因為被接連失敗的實驗結果所打擊,連續14天沒有寫實驗記錄——每天寫實驗室記錄是實驗室的要求。等醒悟過來時,她直接在實驗記錄本上為這兩周寫上“陰郁的日子”。但壹年多後,顏寧就做出了實驗室的第壹個膜蛋白結構。
馬可 :他記憶裏清晰地保留著馬可通宵達旦趕制衣服的畫面,“有時苦到,她說流了壹盆眼淚,最後作秀時,壹星期都沒睡,最後已經累倒了,都病了”
文宴 :腰上裹著固定的那個東西,疼得都不行了,但是,妳也看不到她怎麽委屈啊。她不會說‘哎喲,我太疼了’什麽的。她也沒有特別說,‘啊,妳們都不用管我什麽的,我沒事兒’,她也不會說這種話。”這是楊紅雨眼中文晏身上特別硬的東西,她不會給自己找什麽借口,“在現場就跟沒這事壹樣,該做什麽做什麽,她那個韌性特別大”。
賈靜雯 :離婚爭女又讓她那張被劉德華評為“170厘米以下全臺灣地區最美”的臉憔悴到變形。賈靜雯差壹點就放棄了撫養權,可是她不想讓自己對女兒的愛被恨和抱怨取代。隨著離婚而來的便是獨自帶女兒的心酸時光,緊繃得賈靜雯差點成為《黑天鵝》裏面控制欲超強的偏執母親。
現在會覺得,難怪有些時候我看她睡覺會忽然流眼淚,會心疼她,現在想起來好像也是心疼我自己,會想抱她,想要給她很多,我在給她愛的同時也在愛自己。
賈玲 :剛畢業的兩三年,賈玲只能接到零星的演出工作,用跑劇組、酒吧打工的收入“養”相聲事業。賈玲說自己當時住在壹個胡同的小平房裏,月租500元,壹進門就是床,DVD堆滿櫃子,狗來了都得豎著搖尾巴。
蔣璐霞 :熊欣欣要求嚴格,進組拍攝的第二天,她從玻璃房子裏撞出來,碎掉的鋼化玻璃紮進了指骨,縫了7針,兩天後就要拍壹場竹架上的打戲,導演嫌手上的繃帶太假,讓她拆了。拍壹場,流血了,換了創可貼,再拍,最後竹竿上血跡斑斑的,都是她的。
經紀人嚇哭了,給公司打電話要求毀約,“小霞太遭罪了,這不叫拍戲,叫玩命”。蔣璐霞不願意,打了50多天,拍完了整部戲,後來別人問她,在香港拍戲都去哪兒玩了,她答,只去了醫院,中醫、西醫,拉著去,再拉著回來。最後得到片酬12萬,和公司二八分,拿到了兩萬四。
那時候她特別怕坐車經過減速帶,或者車軋著石頭,只要顛壹下,她脖子立刻就疼,手馬上全麻,疼到不行。所以只要壹上車,她就扶著腦袋,不敢晃,四處求醫去治她的脖子,拍戲掙的錢,全搭在醫藥費裏了。
等戲的日子,蔣璐霞沒有放棄訓練,這是吃飯的本事。健身房太貴,她想了個辦法——在網上買團購券。15塊錢壹節課、壹次試練,但是壹個健身房只能用壹次,她就每次換不同的健身房。“如果北京有100家健身房,我至少跑過80家,妳去調監控,都能看到我。”
看她們承受的苦與痛,會想到那句上帝給妳的所有東西都是標好價的,付出多少,得到多少。
同時,也會去想,這樣的苦和痛她們是如何承受下來的?
我心中的答案是“追求”,李娜追求“實現父親的遺誌”;馬可、文宴追求極致的呈現;賈靜雯追求給女兒最好的愛;賈玲、蔣璐霞追求心中的夢想。
她們有的是因為熱愛,有的是因為責任。
“熱愛”與“責任”讓她們扛住了大多數人扛不住的苦,這是人的韌性,就如同,妳舉重本是50kg級,不斷地練,不斷地練,就突破自我,到了60kg級。
海清 :我以前會在乎別人喜不喜歡,因為妳演戲不僅僅是為自己,總得跟觀眾有***鳴、有交流,但是後來我就覺得喜歡、壞、贊美對於我來說是淺層意義上的東西。壹切的問題不在於外界給妳什麽樣的稱呼,最重要的是我自己想成為壹個什麽樣的演員。
如果沒有贊美,沒有好壞、掌聲與唾沫,妳還會幹這個事嗎?我想想,如果真的沒有人看,我還演啥。在這幾年的這種矛盾中,我也找到了壹個對自己的認知——哦,我演戲不是為了證明我能,是因為我喜歡,我喜歡和我能之間是不壹樣的。
笛安 :劉恒發言時則像個大家長:“我希望孩子繼續往前走,不辜負長輩的希望,我們完不成的任務由妳們來完成,我是希望妳們為整個文學大廈、為人類的精神世界,貢獻妳們的能量。”
三年後,面對《人物》記者,笛安談起那場研討會笑了起來:“難為前輩們,都是下午開會,上午再看壹眼我的書。”32歲的她留波浪卷發,背香奈兒包,穿壹件酒紅色露肩毛衣,喜歡談論生命中的故事、對文學的理解、創作的辛苦,但並不關心什麽“使命”。媒體稱她為連接青春文學和嚴肅文學的橋梁。“他們開心就好,”她笑著說,“其實是大家希望我去完成這件事……但妳對寫作的夢想完全不包括他們的期待。”
李壹諾 :她意識到,她需要“贏”,想贏。而之前,她不過是“想被認可”。她花了大量的時間來適應自己的野心勃勃。從不大敢公開講自己想成為合夥人,轉變成主動去找所有合作過的同事聊,去獲得他們的支持(麥肯錫的全球合夥人的評價機制是,公司會委派壹位與申請人無任何接觸的資深合夥人做甄選者,他會尋找申請人過去三年裏***事過的同事聽取反饋,最後形成壹個綜合意見)。
聊著聊著,李壹諾覺察到,這種“想要就要”的自我暴露反而讓自己更真實了,“承認自己不夠好,這就是我,真實地去跟別人講我現在的想法,我擅長什麽,我享受什麽”。
馬可 :我不在服裝圈裏混,也不在藝術圈裏混,我不屬於任何圈子。”馬可對《人物》記者強調。她不看秀,不逛街,甚至連時尚雜誌也懶得翻。以惜字如金的態度,她謹慎對待媒體,極少接受采訪,深居簡出,對出鏡持有常人難解的抗拒。
與成為成功人士相比,她更喜歡安靜的生活,白天工作和照顧女兒,晚上讀書、學習。最後,馬可提醒同學們,做設計要“關起嘴巴、打開心靈”。
文宴 :我們花幾個月的時間做聲音、混錄混了三個星期,每天壹場戲壹場戲地去混,海的聲音、風的聲音,就是所有這些東西其實都在幫助敘事,幫助塑造人物和她的情緒”。但今天,中國觀眾基本不具備欣賞這種質感的能力。“爛片太多了,他完全無法意識到這些東西,他習慣聽那種沒有質感的、空的、壹下子壓過來的聲音。”
“會覺得自己的辛苦被辜負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文晏稍微停頓了壹下,臉上轉而有了坦然的神色:“不,這是中國的壹個現狀,我沒覺得被辜負,是觀眾辜負自己,他們沒有意識到這個東西是可以給人生帶來美好的,他們完全享受不到,也體會不到電影的價值。”
蘇芒 :入職19年後,蘇芒依舊鬥誌旺盛,極具感染力。“她總是打雞血的狀態。”她的壹個編輯說。
“我覺得如果我不在亢奮狀態中,我就不是在最好的狀態裏。”蘇芒說。
蘇芒的夢想偏偏是這個,為什麽不是清晨烤蛋糕,或者開著二手車漫遊世界?
蘇芒停下來,思考著,最後她說道:“對。好像有這個問題。我發現我克服不了壹般人都能克服的問題,譬如說,談個小感情,弄壹個小煽情、小文藝,我弄不了。妳讓我幹壹個大的,我就直奔主題解決。
徐靜蕾 :小時候覺得我特別不幸,覺得怎麽就我那麽倒黴”,現在,她卻越發覺得,人生就像父親所言,感情過於細膩和脆弱,對生活毫無用處。原來,父親在很早的時候就開始教她如何自處。她不願意混圈子,討厭參加時尚活動。徐靜蕾說:“從小我們家教育我應該讀書和學習,是為了長大後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拿著壹酒杯,假裝跟誰都很熟——是讓我幹這個事兒的嗎?真心不是。說實在的,所以我覺得那事兒挺丟人的。”
閆妮 :閆妮從來都是壹個感受型演員。耿樂記得,拍戲的時候,閆妮和日常的她大不相同,非常堅持自己的意見,可以用“執拗”這個詞。他說:“閆妮是從情感出發的,妳讓她說壹句在她的感受裏沒有的對白,她覺得她就是說不出來。”
對此,張嘉譯也印象深刻,他和閆妮合作《壹仆二主》時,有幾次吵到快要打起來了。閆妮不善表達,但對於她自己不認可的片段,閆妮堅決不演。但壹旦她理解了人物,敞開演的時候,現場工作人員就樂得收不住。張嘉譯說:“那會兒基本上她只要敞開了演,在場的演員就基本上都演不過她。”
賈玲 :早上離開討論室回家,天已經蒙蒙亮。她和張小斐抱怨:“我壹個女孩,為什麽要這樣拼啊?”苗條漂亮的張小斐逗她說:“妳不像我,我以後應該還嫁得不錯。”
小品排出來了,有壹個舞蹈動作是伸著壹根手指扭腰。張小斐扭起來沒有喜劇效果,但賈玲壹扭,大家笑得不行,都說只有妳能扭出可愛的感覺。賈玲挺得意的。喜劇演員的身體即創作材料,她覺得與身體和解也不錯。“那就不減肥了。”賈玲說。
蔣璐霞 :她努力地想獲得新的機會,又耿直地與圈子的運行邏輯為敵——壹般來說,女演員要紅得長久,就要拓寬戲路,要轉型,漂亮的女孩兒,就應該多演感情戲。但在當年的采訪裏,有人問到她是否接受吻戲,她臉紅了,問:“武打我就不用替身了,但這個可以用替身嗎?”
“做自己”,是慢慢意識到生而為人,每個人都不壹樣,從而接納自己,發揮自己所長,實現自己所能。
海清意識到不是“我能”而是“我喜歡”,因為能力並非與生俱來,而“我喜歡”可以幫助妳從“不能”到“我能”,如果停留在“我能”反而成了壹種限制。
李壹諾強調“贏”,而不是尋求認可,因為認可是主觀的,搖擺不定,但贏卻是客觀存在的,它會讓妳的追求更堅定。
笛安與文宴的“做自己”,是堅持自己的思想,堅持自己在創作上的需求,不會為了期待,也不會為了迎合觀眾,而是只做自己認為對的。
馬可和徐靜蕾的“做自己”,則是出淤泥而不染,不諂媚,人群中堅守自我。
蘇芒、閆妮、賈玲、蔣璐霞,則是知道自己的邊界在哪,自己最擅長的方式是什麽,去放大自己所能,去收斂自己所不能。
她們的成功,並不是被多少人所認可,而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了她們的壹生,不盲從、不屈從,不在意自己所處的位置,而是始終朝著心的方向。
從這點而言,成功是有定義的,人設,也確有好與不好的分別。
裝出來的好,最終虧待的是自己,失去的也是自己。
完美主義,帶來了不斷地探索與追求;
承受苦難,是找尋自我的必經之路;
做自己,是化繭成蝶,是在復雜世界裏,對我之所以為我,了然於心。
她們,都是公眾人物,將自己推向公眾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要面臨壹場“自我”與“公眾”的較量,不僅是她們,就是蕓蕓眾生,也都在面對“自我”與“他人”的較量,需要處理自己與世界的關系。
我們本就從“自己”出發,但很多時候不安於、也不甘於那個與生俱來的自己,我們渴望更多的成長,更有力量,我們通過工作、愛好,不斷地“做”,打磨、打造著自己。
有過崇拜,有過模仿;走過困惑,走過迷茫。
從瑣碎與復雜中抽身而出,人世最難的,也最簡單的是“做自己”。
三毛有句話:“成熟不是為了走向復雜,而是為了抵達天真。天真的人,不代表沒有見過世界的黑暗,恰恰因為見到過,才知道天真的好。 ”
我們為什麽追求天真,因為天生的真實,才是我們本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