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劉宋重臣王景文,瑯琊臨沂人。沈約所撰《宋書》評價他“美風姿,好言理,少與陳郡謝莊齊名”。就是說,王景文是個顏值頗高的美男子,好言理道,年輕時與文學大腕謝莊名望相等。宋文帝在位時,王景文官至尚書右仆射。
人在窮途時巴望富貴,但當富貴臨門時,卻又擔心官高蒞禍。隨著家門愈益顯赫,眼見得那些功高之臣被誅,王景文的內心也愈益恐懼。所以當明帝再次給他加官封侯時,他不是“固辭”就是“固讓”,甚至“不願還朝”。可明帝又堅決不允,並下詔開導他說,妳乃品性高潔的宗室中人,才能與聲望又不輸於他人,妳不幹誰幹?高處有高處之險,低處有低處之患,與其刻意避禍,不如順其自然。“人居貴要,但問心若為耳”。話說到這個份上,王景文“不得已乃受拜”。
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明帝已患重病,擔心太子稚弱,日後繼位不順,此前就把弟弟們給除掉了。讓他放心不下的還有兩人,王景文就是其壹。明帝思慮,壹旦自己不在了,皇後勢必臨朝,景文自然成為宰相。
身為國舅的王景文,門族強盛,難保晚年仍能純厚篤實。泰豫元年(公元472年)春,明帝病勢加重,就派使者給王景文送去毒酒,帶話給王景文說,朕不是說妳有罪,然而我不能壹個人獨死,請妳先走壹步。並在詔書中申明,看在朕與妳交情的份上,想要保全妳壹家,所以才做出這樣的安排。
詔書送達那天晚上,王景文正與客人對弈。他看完詔書後,原樣封好放到棋盤下,神色怡然不變,說到:“皇上賜我壹死,莫急下完這盤棋再死不遲。”繼續與客人下棋,待這局棋終了,把棋子收拾到奩內後,才緩緩對客人說,說著,拿詔書展示給客人看,並研墨手書謝表。然後端起毒酒,邊斟邊對客人說,此酒不可相勸,說罷獨自仰而飲之。
大限臨頭,王景文仍能從容下完最後壹盤棋,這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淡定,引無數後人敬佩不已,贊嘆不已。更讓人感慨的是,像王景文這樣的人物,為何也難逃枉死之咎呢?
說到底,這與封建帝王的統禦策略緊密相關。眾所周知,封建帝王都是世襲君主制,他們打下江山後,國家便被其據為私有,不僅終身為王,而且世代相傳,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家天下。既然江山是帝王的私產,他們在經營國家權力的過程中,特別是在用人上,就要千方百計地權衡對帝統的存續是否有利。當下用妳,是因為妳能保家衛國;用過殺妳,是因為妳有可能使家天下易主。即使妳不會讓家天下改姓,卻會另擇帝統,安置傀儡,照樣在剪除之列。
總之,家天下從根子上就與公天下、公權力絕緣,是壹個私利性極強的權力機構。看清了這壹實質,我們就會明白,王景文為何在劫難逃了。為了能讓自己選定的直系血親皇子繼承大統,父母兄弟都在清算之列,國舅等外戚又豈在話下?其實,王景文早就料到會有這壹天了,否則,他也不會那麽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