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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小日子》宋人怕老婆沈括:我怕老婆

古代社會是男權社會,不過,在男權的濁世裏,也有壹股清流,那就是“怕老婆”的社會現象。怕老婆,文雅壹點的說法叫做“懼內”。每壹個時代,總有壹些男人懼內,但宋朝懼內的男人似乎特別多。在波瀾壯闊的中國懼內史上,宋朝人至少貢獻了三個著名的典故。

第壹個典故叫“河東獅吼”,相信許多朋友都聽說過,也看過電影。這“河東獅”其實指的是陳季常的妻子柳氏,陳季常與蘇東坡是好友,自號“龍丘先生”,陳季常好客,熱愛藝術,會享受生活,同時又是壹個“妻管嚴”患者。

每當家裏來了客人,陳季常總是以美酒相待,並叫來幾名女文青、女藝人、女粉絲作陪,席間高談闊論,賓主相談甚歡。

女文青 :“四郎,聽說您對養生頗有研究,能說說我們女孩子該如何養生嗎?”

陳季常:“說到養生,我的朋友蘇東坡才是行家。可惜他今天不在這裏。”

客人壹:“季常兄少年時學劍,為何如今卻迷上養生?”

客人二:“想必是打不過尊夫人。”

柳氏(劉敏濤老師):“陳季常!妳又在胡說什麽?”

陳季常:“我家領導叫我了,我進去壹下。失陪失陪。”

陳季常:“夫人有何吩咐?”

柳氏(劉敏濤老師):“陳季常,上次妳是如何答應我的?妳說以後請朋友喝酒,再也不叫女文青,怎麽今天又叫了?我給妳兩個選擇:壹,妳自己出去請她們走。二,我出去趕她們走。”

陳季常懼內,老婆大人發脾氣,他便如同做錯了事的小朋友,低著頭接受訓斥,然後叫仆人將女文青送走。好朋友蘇東坡故意拿他調侃,寫了壹首詩送給他:“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這首詩給中文世界貢獻了壹個成語:河東獅吼。

有壹回,柳氏與丈夫嘔氣,生了病。另壹位好朋友黃庭堅給他寫了壹封信,問他:得悉嫂夫人有微恙,不知如今是否痊愈?陳兄晚年想過清靜的日子,不再組織飯局,也不再請女文青喝酒了,嫂夫人還有什麽好煩惱的呢?何以還生氣生出病來?

說得陳季常哭笑不得。不管怎麽說,陳季常懼內的事跡早已在朋友間傳開了。不但在朋友間傳開,而且還被記入了歷史,青史留名,名揚千古。後人壹說起強悍的妻子,總是用“河東獅”來形容;壹說到怕老婆的男人,也會稱其為“季常癖”。

第二個怕老婆的宋朝典故是“胭脂虎”,說的是,尉氏縣知縣陸慎言的妻子朱氏很強悍, 陸慎言對她言聽計從,連縣裏的政事都聽老婆定奪,當地人便送了壹個綽號給陸夫人朱氏,叫她“胭脂虎”。當地的百姓壹說胭脂虎,指的就是他們的知縣夫人。

除了“河東獅吼”和“胭脂虎”這兩個典故,還有壹個不常聽到的,叫做“補闕燈檠”。這個典故也來自於宋朝。

“補闕燈檠”是候補燈架的意思,它跟男人懼內又有什麽關系呢?原來,宋朝有壹個男子漢大丈夫,名叫“李大壯”,這名字聽起來又“大”又“壯”,很有英雄氣概,但李大壯名不副實,經常英雄氣短,因為他怕老婆,每當他惹老婆生氣時,老婆總是對他喝道:“坐下!”

每次李大壯都乖乖坐下,挺直腰板。李夫人照例在他頭頂放上壹只燈碗,點燃燈火,說:“妳要是將這燈弄滅了,就改為跪搓衣板,跪榴蓮。”李大壯只能“屏氣定體,如枯木土偶”,壹動都不敢動,擔心頭頂上的燈碗傾倒了。

大夥都戲謔地將他叫成“補闕燈檠”。慢慢的,“補闕燈檠”便成了怕老婆的專用形容詞。

怕老婆的宋朝男人當然不止這幾位。要說起來,真有不少家喻戶曉的人物。

我們熟悉的宋朝大文豪、“唐宋八大家”之壹的歐陽修,也是壹位“妻管嚴”。

有壹次,歐陽修答應給宋朝的壹位賢相王旦寫墓誌銘。王旦的兒子非常感激,於是就派人送去十副金酒盞、兩把金酒壺,向歐陽修表達感謝。歐陽修推辭,不敢接受,說:“這麽貴重的禮物,愧不敢當。況且,我家也沒有懂得擺弄這些金酒器的侍女。”誰知王仲儀壹聽,居然挑了兩名侍女,壹並送給歐陽修。歐陽修只好收下酒器,將侍女遣送回去,因為歐陽夫人管得嚴,不允許他親近美女。

要我說,壹方面能看出歐陽修對夫人專壹,另壹方面也能看出在宋朝,請文章高手寫墓誌銘,酬勞是非常高的。

歐陽修是文豪,那麽權傾朝野的權相總不至於怕老婆了吧?

還真不是。宋真宗時,有壹個權相,叫做王欽若。這王欽若權傾朝野,很多人都怕他,但他卻怕老婆。夫人說壹,王相公不敢說二;夫人說西,王相公不敢說東;夫人說不可納妾,王相公就壹直未曾納妾。

有壹次,王欽若在後園修建了壹間書房,取名“三畏堂”。“三畏”這個名字,出自《論語》中的壹句話:“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應該說,“三畏堂”這名字,取得很有學問。但王欽若的同僚、壹個叫楊億的翰林學士卻對他說:“王相公,妳這堂名取得不好,應該叫‘四畏堂’才對。”王欽若不解地說:“四畏?什麽四畏?”楊億說:“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兼畏夫人。四畏也。”這是故意取笑王欽若怕老婆。

好了。具有代表性的宋朝的文豪和權相都怕老婆,那科學家呢?

宋代著名的科學家沈括,脖子上長著壹顆11世紀最聰明的腦袋,天文地理、物理化學,無所不曉,但沈括也是出了名的懼內。他的第二任妻子姓張,在家中絕對是壹個強勢的存在,專治各種不服,經常毆打沈括,沈括只敢閃避,從不敢還手。好幾次,他的胡子都被發威的妻子連皮帶肉撕下來,血淋淋壹片,子女看了,都嚇壞了,哭著求母親:“娘,妳饒了爹爹吧。”

而沈括呢?盡管經常被妻子虐待,但他對妻子的感情卻是極深。後來張氏病逝,朋友都為沈括高興,認為他終於解脫了,但沈括自己卻壹直精神恍惚,十分思念亡妻。壹日,他乘船經過揚子江,竟然想投水自盡,幸虧被別人及時拉住。不過,沒過多久,他還是郁郁而終,隨他妻子而去。

其實我們可以列出壹個長長的宋朝懼內男人的名單:除了前面我們說過的王欽若、歐陽修、陳季常,還有晏殊、秦檜、周必大、陸遊……,等等,都是知名人物,都怕老婆。

在宋朝,男人怕老婆,恐怕不是個別情況,而是比較普遍的現象,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另壹位名列“唐宋八大家”的宋朝人曾鞏,曾經發過壹段牢騷,大體的意思是:從前,女子都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三從四德;可是,近世以來——曾鞏說的近世,即是宋代,宋代以來,風氣好像變了,女孩子都熱衷於打扮,穿戴名貴首飾,嫁了人,又騎在丈夫頭上,作威作福,曾鞏用八個字來吐槽這壹社會現象:“使男事女,夫屈於婦”,男的要服侍女的,丈夫要屈服於妻子。曾鞏很是看不慣這樣的現象。

要我說,丈夫服侍服侍妻子,也不打緊嘛。我倒覺得,現在的很多好男人都怕老婆,“怕老婆”反而成了壹個男人有教養的表現。不過也有壹種說法,明朝有壹個學者說,士大夫珍視自己的聲譽,之所以怕老婆,是因為不想落下家庭不和的壞名聲,敗壞自己的形象。這段話,也是可以拿來解釋宋朝的怕老婆現象的。

“使男事女,夫屈於婦”在宋朝成為壹種現象,也從另壹個側面說明了宋朝女性的社會地位,其實並不是今人想象中那樣的低三下四。

宋朝的大娘子不但可以叫外賣、叫四司六局來操辦家中的宴席,還能在相公面前擁有壹定的尊重,我都有點想去宋朝生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