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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綰青絲 結局

第43章日出(完)

“娘親……”碼頭上,諾兒張開手,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我蹲下身,壹把抱住他,親上他紅潤的小臉蛋兒:“寶貝兒,想死娘親了……”

“娘親……嗚嗚……娘親……”諾兒放聲大哭,緊緊地抱著我不肯松手。我心中壹酸,我的諾兒壹定嚇壞了,我從來沒有離開他這麽久過,真不知道我的寶貝這幾個月是怎麽過來的?他心裏有多害怕?有多驚恐?我抱緊他,心疼地哄道:“乖,寶寶別哭,娘親再也不離開諾兒了,再也不離開了……”

“姐姐!”小紅扶著老夫人走過來,我抹了抹眼淚,抱著諾兒站起來:“娘,我……”

“回來就好。”老夫人笑盈盈地看著我們,她身旁的安大娘上前壹步,看著我身側的安遠兮,眼圈兒壹紅:“遠兮……”

“娘,讓妳擔心了。”安遠兮扶著她的肩,臉上帶著歉意。看來他對安大娘很好,他借了安遠兮的身體,顯然也承擔了安遠兮的責任和義務,他從小孤苦,此際有個娘親真心疼他,想來他也是珍惜的。

“崎兒,妳辛苦了。”老夫人溫和地對安遠兮道。安遠兮搖了搖頭:“大嫂能平安回來就好。”

大嫂?我轉頭看他,蹙起了眉。這些天他可沒這樣叫過我,怎麽壹面對雲家人就變了?安遠兮避開我的目光,斂了眼瞼,看不到眼中的神情。我輕咬著唇,想起之前玉蝶兒提醒我的話,難道安遠兮也有顧慮嗎?

“安大姐,碼頭風大,我們先回船上去。”老夫人對安大娘道,“崎兒和葉兒剛回來,也要好好休息。”

雲家準備了兩艘大船,壹艘是接我們的,壹艘是送安遠兮聘請那些雇傭兵回國的,安遠兮履行當初的合約,在聽潮島準備壹艘船給他們之後,合約即可結束。玉蝶兒不願跟雲家人處在壹起,乘了雇傭兵的船回天曌國。臨行前,玉蝶兒語重心長地道:“花花,若是雲家不能接受妳們,便和書呆子私奔吧,天下之大,哪裏沒有容身之所?”

“我考慮壹下。”我笑著敷衍他。玉蝶兒認真地看著我,嘆了口氣:“我知道妳心高氣傲,壹定不屑這麽做,唯有自求多福了!”

“謝謝妳,花蝴蝶!”我知道他是為我好,心中感激,“妳也保重!”

回到船上,見安遠兮和雲修在船艙等我。見我進來,安遠兮起身道:“大嫂,有件事要跟妳和修叔壹起商量。”

又是大嫂!以前不覺得,這會子聽到“大嫂”這兩個字竟是格外刺耳,不知道我以前稱他為“小叔”的時候,他心裏是否也是我現在這種感覺?當著修叔的面,我不好瞪他,只得做出平靜的樣子:“什麽事?”

“之前我曾跟修叔說,若是我們回不來,讓他帶諾兒去新大陸。”安遠兮道,“如今是否還要繼續前往?”

侯府的產業此次為了救我,已經倒賣掉壹大半,只留了給隱勢力打掩護的壹些暗樁生意,房產只保留了滄都侯府、蘺芳別院、京城侯府和玉雪山傲雪山莊。侯府沒了令人眼紅的財富,在天曌國不是很安全麽,怎麽安遠兮會這麽問?

“發生什麽事了?”我敏感地問。

“我向九王求證過茶壺的事了……”安遠兮停頓了壹下,“不是他做的。”

我的心裏“咯噔”壹下:“妳是說……”

不是他做的,那就只剩下壹個人,當今天子。我只覺得脊背壹陣陣發寒,六年前,他六年前就在布置這件事了,那時候他甚至還沒有登基,就在準備扶他上位的老爺子身邊安插了錦兒那個眼線。四年前,他剛剛登基不久,就已經想好要整治雲家,取老爺子的性命了。那個人,壹切妨礙到皇權的人和事,他都不會放過,都會摧毀。我咬緊唇,只覺得心中壹片冰涼,我怎知我的存在,有朝壹日會不會變成他心裏的壹根刺?他會不會像對付老爺子那樣毫不手軟地將我撥除?

“九王的話,可信嗎?”我心裏掙紮著,費力地道。安遠兮靜靜地看著我,淡淡地道:“他沒有騙我的理由。”

失望夾帶著恐懼,令我心中涼透,我緩緩轉頭看向修叔:“修叔,妳覺得呢?”

“夫人,如今侯府在天曌國別無牽掛,不如帶小世子去新大陸看壹看,只當巡視名下產業,再作定奪。”雲修道,“侯府那邊我已經布置好了,只需讓留守的下人到時侯上稟朝廷,夫人帶著小世子遠遊,歸期未定。”

修叔說得不錯,雲家有這麽多產業在新大陸,我們都沒有去看過,至於是不是長留在那裏,以後再說吧。我點點頭,當即做了決定:“好,我們按原定計劃去新大陸。”

“七日之後即有壹場風暴,我們還可以在聽潮島休息幾日再出發。”修叔笑道,“我先出去準備。”

安遠兮跟著修叔出去,我喚住他:“遠兮,我還有事同妳說。”

他站在原地,沒有走過來。我蹙眉嗔道:“妳站著做什麽?坐啊。”

“大嫂有什麽事?”安遠兮沒有落座,垂著眼瞼道。我心中的火“哧”地壹下冒出來了:“妳幹什麽這樣子?大嫂大嫂的,妳存心噎我是不是?”

“妳本來就是大嫂。”安遠兮面對我的怒氣,顯得很平靜。

“妳什麽意思?”我心中壹沈,浮出怪異的感覺,“妳知不知道妳到底在說什麽?”

“我很清楚。”安遠兮靜默片刻,道,“我很清楚,不管我以前是誰,我現在是雲崎,是雲家的二公子,是妳的小叔,永遠都不會改變。”

“妳什麽意思?”我的腦子完全轉不過彎,像個傻子壹樣重復地追問。

“我的意思,就是以前種種,從現在起結束。”安遠兮漠然地道,“從今以後,我們只是叔嫂。”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腦子仍舊有些發懵:“妳是不是吃錯藥了?”

他垂著眼瞼,平靜地道:“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說完,他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船艙,我在極度的震驚之下,竟然忘了阻攔。難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和他的情愫湧動,都是我會錯了意嗎?我不相信他真的放下了,我們壹起經歷了那麽多事,他真的可以說放就放嗎?他是在報復我嗎?還是他也有和玉蝶兒同樣的擔憂,怕雲家會反對,才故意這樣說?震驚之後,漸漸回過神來,我深深地吸了壹口氣,不,我不會給他機會退縮的,我壹定要問清楚原因,我再也不會像以前壹樣,什麽都不問,就痛痛快快地放手。

然而想找個單獨詢問他的機會竟是那般不易,接下來的幾天,我壹直找不著他,能見到他的場合,都有其他人在場,不是安大娘,便是老夫人或者修叔。他根本就是存心在躲我,有別人在場的時候,他對我的態度簡直客氣生疏到了極點,沒有人在場的時候,也不知道藏到了哪裏去,我根本找不到他。我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他綁起來打壹頓!安遠兮!妳好樣的!妳給我記住!

這樣過了幾日,修叔指揮我們的船往新大陸啟航了。船在海上航行了壹日,在壹處海面上停下來,據他說,今天晚上就會有壹場風暴,只要將船開進風眼,便能進入時空之門。晚膳後,修叔讓大家都呆在自己的船艙裏,關好門窗,不準出來,也不準點燈。我抱著諾兒坐在床上,望著漸漸黑沈的船艙,心中不是沒有壹絲驚惶的,雖然修叔穿越時空之門已經很有經驗,不過海上的風暴有多恐怖,我前世在電視上已經見識過了,我們的船能不能平安穿越,我心裏壹點兒底都沒有。安大娘有安遠兮陪著,我讓小紅陪著老夫人,此次本來是預備逃難到新大陸,所以除了鐵衛和雲修雲德父子,修叔沒有再帶侯府的其他下人了,畢竟新大陸是雲家的大秘密,不可能讓太多人知道,鐵衛是雲家的死士,自是無妨。

天已黑盡,船艙裏壹片漆黑。突然,天空中劈下壹道明亮的閃電,閃電的藍光從門窗縫隙間閃過之後,壹陣轟天的雷聲炸響在大船周圍,諾兒被驚雷炸醒,害怕地抱緊我:“娘親……”

“別怕,娘在這兒……”我緊緊地抱著他,輕聲哄道,“諾兒別怕……”

大雨傾盆而下,艙外狂風大作,我聽到嘩嘩的雨聲和呼呼的風聲,船身劇烈地搖晃起來,忽左忽右地傾斜。我抱著諾兒,在床上竟然坐不穩,趕緊摸黑下床,抱著諾兒縮到船艙壹角。幸好這艘大船是經過特殊設計的,船艙內的家俱桌椅全都是固定在地板上,擺在桌上的器物也早聽修叔的話收了起來,所以船雖然搖晃得挺厲害,倒沒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掉到地上摔碎,或者家俱什麽的隨著船的傾斜左搖右擺。

然而船越來越晃,似乎在海面上旋轉起來,我抱著諾兒躲到櫃子角,借著它和船艙壁制造出來的狹小空間穩住身形,令我們不致隨著船體的左搖右晃倒來倒去。諾兒害怕得哭起來,我心中也驚懼不已,壹邊低聲哄他,壹邊暗自後悔此次的決定,萬壹我們避不開風暴,不能成功通過時空之門怎麽辦呢?我應該再多考慮考慮,不該這麽輕率的。突然,船體在急旋中猛地壹下劇震,將我和諾兒彈出櫃角,向著傾斜船艙的低矮邊滾去,諾兒嚇得大哭,我嚇得大聲尖叫,護住諾兒的頭和身子,抱緊不敢松手。

“葉兒!”艙門被撞開,颶風夾著瓢潑大雨撲進船艙,迅速打濕了地板。安遠兮快速奔進來,借著閃電的光線發現我們滾動的身體,立即奔過來,扶起我,將我送到艙角,然後奔到門口迅速關上船艙門,用粗大的門栓將艙門鎖緊,再轉身向我奔來:“葉兒,妳沒有沒事……”

“別過來!”我瞪著他,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妳別過來!”

諾兒在我懷裏哭,安遠兮語氣焦灼:“妳怎麽了?”

著急的時候就是“葉兒”,沒事的時候就是“大嫂”,這男人真龜毛!我翻了翻白眼,冷冷地道:“妳來幹什麽?妳不是要守叔嫂之禮嗎?妳跑到我船艙裏做什麽?”

他似乎噎了壹下,諾兒聽到他的聲音,哭得更大聲了:“叔叔……”

“諾兒……”他試著往前走,我尖聲道,“別過來!”

“葉兒,妳別鬧了,妳有沒有受傷?”安遠兮不顧我的尖叫走過來,正好船體又劇烈地搖晃了壹下,他沒站穩,壹下子撲到我面前,焦急地道,“諾兒怎麽哭得這麽厲害,是不是傷著了?”

我心中壹驚,趕緊問諾兒:“諾兒,妳有沒有哪裏痛?”

他搖頭,撲到了安遠兮懷裏,哭道:“叔叔,諾兒怕怕……”

“別怕別怕……”安遠兮摸著他的手腳檢查了壹遍,確定他沒有受傷,松了口氣,伸手往他身上壹點,諾兒的哭聲頓時停止了。我壹把抱過諾兒:“妳幹什麽?”

“我點了他的昏睡穴,省著嚇著他。”在黑暗中看久了,安遠兮的五官漸漸能看出幾分,他的衣服似乎被雨打濕了,我從他手裏搶過諾兒的時候,碰到壹片濕涼。船體又劇烈地壹顛,眼看著我不受控制地就要撞上壹角的櫃子,下壹秒,我和諾兒已經緊緊地被擁進安遠兮冰涼的懷抱裏,只聽到“咚”地壹聲悶響,安遠兮的背已代替我撞上了櫃子。

“妳沒事吧?”我趕緊擡頭,聽聲音可撞得不輕。安遠兮將我擁得更緊:“沒事。”

我沈默下來,咬緊唇,半晌,啟唇道:“為什麽?”

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我壹定要問清楚,誰知道風暴肆虐後,我們還有沒有明天?誰又知道到了明天,他會不會又跟我劃清界線?安遠兮沈默著,不回答我的問話,我又氣又委屈,使勁兒捶了他的胸膛壹下:“說話啊,為什麽?什麽以前種種現在結束?什麽從今以後只是叔嫂?妳為什麽要說這些渾仗話?既然這樣,妳還跑來做什麽?妳管我是死是活?妳想怎麽樣?妳到底要我怎麽樣?妳說啊……”

我越說越氣,壹下又壹下地捶他,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安遠兮抓住我的手,將我擁緊,語氣帶著壹絲痛楚:“葉兒,別這樣……”

“妳是不是怕老夫人反對?”我伏在他的胸前流淚,幾天來的委屈湧上心頭,我嗚咽道,“我們可以想辦法,可以求她,爭取得她的諒解。就算她不諒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妳怎麽可以試都不試,就退縮?就放棄?妳怎麽可以這樣……”

“對不起,葉兒,對不起……”安遠兮抱緊我,低聲哀求,“別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別哭……”

“妳到底怕什麽?”我擡起臉,淚眼婆娑地看他,“妳真的不要我嗎?”為什麽我好不容易才想通,鼓足了勇氣跨出這壹步,妳反而要退縮?安遠兮蹙著眉,表情掙紮,他張了張嘴,又咬緊了唇,半晌,才費力地道:“葉兒,妳起過誓的……”

我怔了壹下,他別過臉,困難地道:“妳斷發明誌,絕不二嫁,否則不得善終……”

我瞠大了眼,原來他是怕這個?他是怕我違背誓言,不得善終?壹時又好氣又好笑,絕不二嫁的話只是為了拒絕烏雷誆他們的好不好?我根本就沒有在雲崢墓前發過那樣的誓。他竟老老實實地信了?不過,氣過笑過之後,感動卻從心底蔓延出來,我撫上他的臉,將他的臉掰過來:“遠兮……”

是我們經歷了這麽多奇異的遭遇,所以知道這世上真有漫天神佛,所以知道世事皆有因果,違誓必遭報應,所以妳才害怕,又想將我推開?我心中滿是酸楚,遠兮,妳記錯了,我發的誓,是“生為雲家人,死為雲家鬼”,而那個誓言……我幽幽低嘆:“那個誓言,雲崢已經不讓我遵守了,妳可以不用擔心。”

他睜大了眼,狐疑地看著我,顯然並不相信我的說辭:“妳不用這樣,葉兒,其實,只要妳平平安安的,能夠讓我日日看到妳、守著妳,我已經很滿足了。在海上這些天,我很高興……也自私地想把這樣的日子多留幾天,但是回到聽潮島,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了,葉兒,我會把這段日子記在心裏的……”

傻瓜!笨蛋!我聽不下去了,直接勾下他的脖子,咬住他的唇,堵住他那些自以為是的話。他的身子僵住了,像塊石頭壹樣壹動不動,唇緊緊地抿著,我懲罰似的啃咬他的唇,他的唇瓣微微壹顫,我輕輕吮住,他的唇好冰,軟軟的、麻麻的、柔柔的,待他的唇暖起來,我松開他,凝望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我在冥王那裏,聽到雲崢轉世前,留給我的話……”

安遠兮的呼吸壹頓,語氣有壹絲輕顫:“他說什麽?”

我微笑著看著他的眼睛:“他說,滿目青山空念遠,不如惜取眼前人。”

安遠兮的身子微微壹顫,深深地看著我,眼中閃動著莫名的神采。我望著他,輕聲道:“遠兮,我不想騙妳,我仍然愛著雲崢,我知道這對妳很不公平,可是,雲崢是我生命裏很重要的人,他讓我重新相信這世間還有真摯的愛情,我永遠忘不了他。”

“我也不會忘了他。”安遠兮將我擁緊,低聲道,“我感謝大哥,在我傷妳最深的時候,有他愛妳、照顧妳、給妳幸福,我很感激他。”

“遠兮……”我的喉嚨壹哽,感覺眼眶發熱。安遠兮語聲帶上壹絲暗啞:“我不會要妳忘了大哥,我會和妳壹起把他記在心裏,隨時提醒自己,我要好好對妳,絕不能做得比大哥差,不讓妳再受壹絲傷害,我要隨時記著,大哥在看著我。”

我微笑著,淚如雨下。夠了,夠了,我葉海花,何其有幸,這壹生,能愛上這兩個男人,並得其所愛。我曾經不懂,穿越時空,兩世為人,歷盡艱辛,我尋找的到底是什麽,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風暴奇跡般地過去了,門窗的縫隙中透進曙光,我將熟睡的諾兒輕輕放到床上,轉過頭,見安遠兮已經打開艙門。溫暖的陽光射進船艙,我踏出艙外,海面風平浪靜,暮色還沒有完全退盡,雪白的海島在微亮的天空盤旋,發出悅耳的鷗鳴。雲修走過來,見到安遠兮踏出我的艙房,眼神微微壹詫,立即恢復了平靜,不動聲色地道:“夫人,我們已經穿過時空之門,這裏已經是新大陸的海域了。”

“是嗎?”我有壹絲欣喜,忍不住奔上船頭。甲板仍然濕漉漉的,偶見幾條被暴風刮上來死在甲板上的海魚,與暴風雨搏鬥了壹夜的水手們正在做著清理善後工作。遠處,紅彤彤的太陽正緩緩地冒出海平面,我想奔上前,觀看難得壹見的海上日出,腳下踢到壹個東西,咕嚕嚕地滾到船舷邊上。低頭壹看,見是壹個大海螺,我怔了壹下,我認得那種海螺,那是我曾在鳳歌那裏見過的吟風螺。我走上前,撿起那個海螺,這個吟風螺比我在鳳歌那裏見到的那個還要大,大概是被昨晚的暴風刮到船上來的。想起這海螺的奇妙功能,我將它放到耳邊,想收聽壹下遠處的聲音,可是聽了半晌,這海螺裏除了“嗚嗚”的海風聲,再也聽不到其它的異響。我覺得詫異,拿著海螺對準船艙,看能否收到船艙裏的聲音,可聽了半天,還是只有海風聲。我拿著吟風螺仔細翻看,沒錯啊,這明明就是在鳳歌那裏見到的海螺,怎麽壹點聲音都收不到?奇怪!

“妳在幹什麽?”安遠兮見我拿著壹個海螺擺弄,上前道。

“真奇怪,這種海螺,我明明在鳳歌那裏見過,可以聽到遠處的聲音的,可是現在除了‘嗡嗡’聲什麽都聽不到。”我把海螺遞給他。安遠兮接過來,看了壹眼:“這是很普通的吟風螺,我從來沒聽說過這螺可以聽到遠處的聲音。”

“怎麽會,我那日明明聽到……”我猛地頓住,瞠大眼,似有所悟。那日我在鳳歌那裏,用吟風螺聽到了月家姐弟與鬼面人的對話,才開始懷疑安遠兮與楚殤有關系,如果這螺根本沒有收聲的作用,那我怎麽會聽到那些對話?

“妳聽到什麽?”安遠兮問。我遲疑了壹下,輕聲道:“我聽到月娘和妳的對話,說妳是楚殤。”

安遠兮的眼神微微壹斂:“怪不得……妳那日回來,讓我查楚殤是不是真的死了,就是聽到他們的對話?”

“嗯。”我的臉微微壹熱。安遠兮翻了翻那個海螺,淡淡壹笑:“螺是普通的吟風螺,不過,這海螺可以用來施展壹種催眠術,讓被催眠的人聽到催眠師想讓他們聽到的聲音。”

“呃?”我怔了壹下,這麽說,我那日聽到那些聲音,是因為我被催眠了嗎?催眠我的人,是……鳳歌嗎?可是,為什麽呢?他為什麽要讓我聽到那樣壹段對話?難道……我的眼睛驀地睜大,難道他知道安遠兮就是……楚殤?可他怎麽會知道,因為安遠兮身上令他覺得似曾相識的氣息嗎?如果僅僅是這樣便讓他認出楚殤,那鳳歌到底……有多愛他?我思緒紛亂,心裏猶如壹團亂麻,如果鳳歌知道安遠兮就是楚殤,為什麽又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讓我知曉呢?他是什麽意思呢?是見到安遠兮在浣月亭買醉,想幫他了結這種痛苦?還是想讓我原諒他?我完全猜不透鳳歌的想法,鳳歌,他是壹個謎,我從來沒有看懂過他,或者永遠也看不懂他。

“遠兮,妳知道……”我擡眼望著他,輕聲道,“鳳歌愛著妳嗎?”

安遠兮的眼神微微壹閃,淡淡地“唔”了聲。我幽幽壹嘆,低聲道:“我們都虧欠了他。”

安遠兮沈默地轉臉望向海面,不發壹言。我走到他身旁,與他壹起望著海平面上冒了壹半的太陽,輕聲道:“我想,我要更努力,至少,不能做得比鳳歌差。”

“葉兒……”安遠兮轉頭看我,語氣百味雜陳。我微微壹笑,輕聲道:“我唱首歌給妳聽,好不好?”

“嗯。”他輕輕點頭,我望著海平面上已然冒出大半個頭的太陽,啟唇輕唱:

欲辨難辨妳壹臉風塵,猶如欲辨難辨我命運。

易摘難摘那天際風雲,猶如易近難近眼前人。

患難長路中,各自寸步難行,

如果這是愛,甚麽比抱擁更真。

欲問難問妳可有可能,猶如易覓難覓過路人。

路若長若短,註定繼續同行,

難得妳***我,從過渡尋覓永恒。

當我眼前只有妳,當妳背後總有我,

在路途上壹雙壹對,但背影相差算多不算多。

欲問難問妳可有可能,猶如易覓難覓過路人。

路若長若短,註定繼續同行,

難得妳***我,從過渡尋覓永恒。

當我眼前只有妳,當妳背後總有我。

漫漫途上風聲交錯,像唱出彼此未唱的歌。

當我眼前只有妳,當妳背後總有我,

在路途上壹雙壹對,但背影相差算多不算多。

漫漫途上風聲交錯,像唱出彼此未唱的歌。

太陽完全躍出海面,瞬間放出萬道光芒,最後壹絲暮色被逼退,天空燒著紅彤彤的朝霞,海水也被染得通紅,海鳥在歡快地翺翔,海風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我轉過頭,迎上安遠兮情濃得見不到底的目光。微微揚起唇角,握住他的手,十指交錯,緊扣,我深深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知道自己未來的路,已經註定與他同行,或者我們還會遇到困難遭遇挫折,或者我們還要經受磨難經歷艱辛,但只要他的眼前只有我,我的背後總有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呢?路再長再短,有他陪我壹起譜寫人生的傳奇,我穿越千年的時間、隔世的空間而來,尋找的不就是心底最初最美的夢想嗎?

綰青絲,挽情思,任風雨飄搖,人生不懼。

浮生壹夢醉眼看,海如波,心如皓月,雪似天賜。

妳自妖嬈,我自伴。

永不相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