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原型的男主人公已經去世,但女主人公仍在世,由於長期不接受外界采訪,故事的細節真相壹直不得而知。2006年冬天,原文匯報《音樂時空》周刊主編施雪鈞在地方政府的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終於采訪到了王鳳英,才揭開了故事的真相。下文為相關摘錄:
民歌《三十裏鋪》對王鳳英壹生造成的傷害是顯而易見的。但在中國民歌史上,它是壹個時代的見證。這首不朽的金曲,有其獨特的藝術含量。對此,中國藝術研究院的民歌研究權威喬建中研究員在《中國經典民歌指南》壹書中對其的定義是:“此歌是20世紀40年代初延安音樂工作者(佚名唱黃準記,流行於綏德壹帶)記錄下來的……隨後,這首優美動聽、膾炙人口的陜北民歌便廣為流傳。全曲有濃厚的抒情性,歌詞深情地詠唱了壹個美麗而又有些淒美的愛情故事,在高度抒情化的旋律中融入了敘事因素……”
而今,《三十裏鋪》已經成為綏德縣、榆林市乃至陜西省的著名品牌。正因為老人對綏德縣有特殊貢獻,王鳳英受到了政府的特殊關懷。她曾被選為綏德縣政協委員,並從2004年起,享受政府每月發給她600元生活費的待遇。就在我寫這篇文章時,陪同我去采訪的王瑞平副部長打電話告訴我,今年元旦前,縣委書記專程去了黑家窪看望鳳英老人,將她的每月生活費提高到800元,為她送去了黨和政府的關懷。歌中的另壹個人物原型“三哥哥”郝增喜,早年從新疆轉業到地方後,已在1997年病故。他的故居,現在已成了綏德縣的文物保護地。而《三十裏鋪》的作者、貧苦農民常永昌老漢,也早在1990年去世……
我們圍著老人,繼續拉話。
徐副部長對鳳英說:“老人家,聽說妳前壹陣子還去了壹趟北京?妳現在名氣可大哩,國內外都知道妳的名字!”誰知她馬上接口:“俺是名聲大,可妳是官大!當了官不用吃洋芋!”接著她又說:“綏德有個女歌手唱俺的曲,獎了壹棟15萬元的樓,可俺名氣比她大,可咋還受窮呢?俺鬧不明白,為啥貧富不均?”
老人風趣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正因為妳對綏德縣有貢獻,縣上每月給妳開支600元,還給妳報銷醫藥費,這就是對妳的特殊照顧。”徐副部長說完接著問:“國家每月給妳生活費,妳夠不夠用?”
“夠哩!”
在旁的王副部長對我說:“妳看,問她每月生活費夠不夠,她說夠,實際上不夠。鳳英這個人就是這樣,自己省吃儉用啥都舍不得用,這點錢全給孫子外孫了,這個成家,那個外出打工,哪個不給?連重孫子也給10塊錢呢!”徐副部長轉而又補充:“她不是壹般的婆姨,性格非常剛強,是當地壹個能人,能幹又能吃苦,在深山溝裏,壹個女人家,養家糊口、生兒育女,把壹大幫兒女拉扯這麽大很不容易。她有三個兒子,都是手藝人,還有兩個閨女。三兒子前些年得白血病死了,她很傷心,現在住的四眼窯洞,就是三兒子蓋的。娃娃們也都是由她帶大,現在都走哩。”
“那妳現在最想得到的是什麽東西?”
老人遲疑了壹會回答說:“俺老了,別無所求了,政府每月給俺的錢也夠花。不過,在這深山溝裏,俺還是想要部手機,能與在外打工的娃娃聯系!”
“妳壹家現在有多少人口?”我問她。
“有12個孫子,20多個外孫,最小的重孫子也6歲了,壹家四代三四十口人!”
“妳的棗樹壹年能下多少棗,能賣多少錢?”
“不賣錢,自己吃!”
看著非常整潔的院子,徐副部長又問:“妳的圍墻是不是政府出資三千元錢給妳修的?”
老人激動了,嗓門也大了:“不是,是俺自己出錢修的!國家的東西特別多,俺不能隨便沾,隨便拿!俺不能像有的貪官那樣,什麽都想要、什麽都敢拿!都像俺這樣想,國家就好了……”
聽者大驚,這個壹輩子沒念過壹天書、壹生守著清貧的老人,竟然有如此高尚的境界,她用最普通的話語,說出了壹個真理。藍天、黃土、高坡、黃水以及陜北老區那特有的蒼涼,不但構築出中國民族音樂史上壹個偉大的樂府,而且養育出偉大而淳樸的人民。
天色漸晚,暮靄上來了。不經意間,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我們依依不舍,起身告別老人走向村口。鳳英老人堅持要送我們出村,那只小黑貓不知何時又竄到我們前面。
走下屹梁,我回頭壹看,猛然發現,當年歌中唱到的那動人情景又出現了:“豆蔻年華的四妹子站在堿畔上,依依不舍地目送著當兵遠去的三哥哥”。而今,老人又站在堿畔上,寒風中,那背影壹動不動,目送著我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