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剝去所有華麗的繁復的動人的外衣,結婚這項大工程歸根到底就只剩下兩件事:請客,吃飯。
而陳默與苗苑的這樁婚事比較麻煩,因為他們要請三頓:陳默家,苗苑老家,還有陳默的兄弟們。陳默不知道他老媽還要緩多久才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下臺階,而兄弟們的時間得聽夏明朗決定,於是這三頓中唯壹可以由自己控制進度的也只剩下了壹項。在婚禮設計這個問題上,苗苑是全世界最庸俗的人,她向往著那些最庸俗的東西,細膩的白紗,像山壹樣的多層蛋糕,很多很多親友,很多很多的祝福。
這是她人生最大的盛事,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得到尊重和嬌寵,好在陳默對這些繁瑣的禮節完全無所謂,她說什麽他都說好,因為心情舒暢的緣故,陳默的笑容很親切,苗苑便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因為她有個全世界最疼她的老公。如果不算上那位可怕的婆婆,她的婚姻簡直近乎完美,而現在也沒有關系,因為缺陷也是壹種美,假如壹個人的心情足夠好或者自信心足夠強大,他就能欣賞這種美。
很顯然,苗苑是前壹種。
苗苑的老家城巿規模不大,於是半個小城都好像沾親帶點故,酒席單子列出來排開近二十幾桌,陳默看著頭疼,他家裏人丁單薄,親戚極少,感覺要認識200多號親朋好友簡直就像天方夜譚。
苗苑在自己家的地頭上占山為王,兄弟姐妹們都被調派出來,苗江和何月笛兩邊都是大家族,有足夠多的人讓她去折騰,陳默恍然就有如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晚上他向陸臻報告進度時說起此事,陸臻鄭重地關照他千萬別不耐煩,陳默壹疊聲地答應了。然而很奇怪的,他倒還真沒不耐煩,婚禮於他到底是樁新鮮事,他也很好奇,想知道壹步壹步地能怎麽走下去。
陳默的兄弟不多,他自己請假走了,成輝要頂班,下面的連排長們也難磨開人,最後還是原傑有義氣,自己請了年假陪他過去,同時做為男方唯壹的陪客毫無懸念地當了回伴郎。方進收到消息在電話裏很哀怨很傷心,強烈要求看照片,看到照片又嫌人長得難看,他總覺那人是代他去站站的,原傑完全沒有帥到可以代表自己,陳默不得已安撫了方進良久。
婚禮上男方家裏沒來人,女方的親戚們自然也有心生疑惑的,不過那些疑問全都被何月笛以家中獨子,父親身體不好行動不便為由敷衍了過去。
其實何月笛倒寧願陳默老媽別直接跟著過來,她對此人有心結,見面時臉色註定不會好看,陳默那個媽看著也不是省油的燈,萬壹她們兩個老的鬧得不好看,小城巿消息流傳得快,壹轉眼整個小城都知道,那才叫不可開交。倆親家相對成陌路雖然糟糕,總是要好過當面撕破臉。
因為陳默是孤身前來,小城裏古早流傳下來的那些繁瑣的禮節也全沒了用武之地,苗苑的表姐妹們便頗有些不甘心,開門費狠狠地敲了陳默壹筆,敲得苗苑心裏直滴血,她心想,妳們這是在搶我的錢啊~~
婚禮那天陳默沒穿西服,穿的是武警的禮服,前壹天專門拿去漿洗過,筆挺的深綠色呢料,金黃的綬帶,軍靴黑亮,筆直地站在門外,即使沒有壹輛加長林肯在邊上候著,看著也打眼得很。
苗苑的表姐妹躲在門後邊不肯開門,笑嘻嘻地說著壹堆堆的難題,陳默從來沒有與人糾纏言辭的能力,原傑迫不得已只能挺身而出,不幸被人調戲得極慘。苗苑從樓上的窗子裏偷偷往下看,只覺得那畫面歡樂又喜慶,而她的男人,天下第壹的帥。
最後陳默同誌豪邁地用重金砸門,女孩子們歡笑著把人迎進去,陶迪抱著苗苑從閨房裏出來,陳默頓時錯愕。他對此人第壹印象就不好,總覺得是個跟他搶老婆的,雖然前壹天晚上苗苑詳細地向陳默解釋過流程,可陳默條件反射之下還是直接下手搶人。陶迪眼睛壹眨的功夫,手裏就是壹空,他哭喪著臉笑道:哎,心急也不是這麽急的吧!妳自己抱下樓還是要付我錢的,我是妳大舅爺!!
陳默沖他笑笑,輕而易舉地抱著苗苑下樓去。
這是最熱鬧的婚禮,最雜亂也最平凡的,司儀有些惡搞,大廳裏人聲鼎沸,來來回回有很多小孩子在竄來竄去,苗苑穿著大紅色的旗袍帶著陳默跟著家人逐桌敬酒。她有些不開心,覺得這場面辦得太不唯美,可是回頭想想又覺得不應該有什麽不開心,畢竟該做的都做了。
反倒是陳默覺得還好,原本他就是把婚禮當成壹樁艱巨的任務來看待,沒有過高的期待,也就不會有失望。他握著苗苑的手問累了吧?苗苑搖搖頭,臉上紅紅的,因為喝了酒,更因為心情太激動。
人說春宵壹刻值千金,洞房花燭夜,於是苗苑由衷感慨如果在花燭之後還有能力洞房,那得是怎樣剽悍的體力?不過也對,古時的新娘是不用這樣滿場飛的,她們只需要坐在屋裏等著陌生的男人來挑蓋頭。
可是……苗苑專心看著陳默,那樣多可怕?
丈夫,壹丈之內才是夫。
會親密無間地守在壹起過壹輩子的人,總是要自己挑的才好,總是要自己喜歡的才好。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去了,再好再帥又怎麽樣?不是自己的,只有這個人是她從無到有,慢慢地在心裏刻下的。
他是自己的。
所以,即使有缺陷,即使還有很多很多的不美滿,苗苑都覺得幸福。
總聽說婚姻瑣碎得可怕,總要有壹點愛情在,才足以消磨那些細小卻無窮盡的棱角。
陳默的工作很忙,苗苑也不閑,通***請到五天婚假飛來飛去的就把事兒給辦了,沫沫戲稱,妳們這叫結飛婚。陳默在回程的飛機上看苗苑神色凝重不像平常時的歡喜愉悅,就疑心她還是在糾結婚禮的場面問題,於是打定主意在西安這場壹定要辦得夠大夠威,女人壹輩子就風光這壹次,他很樂意讓她得個心滿意足。
只是韋若祺那邊依舊還在端著架子找臺階下,陳默提議了幾個飯店都讓她給拒了,陳默即使心有不滿也只能順著她,他也知道他媽不是真的看不中那些飯店,她只是需要顯示她的權威與控制力,好在媽就是媽,媽總有壹天會消氣會妥協,陳默不著急,他可以慢慢等。
女人果然都是麻煩的生物,陳默感慨。
而男人……則是偶爾會讓他欣喜若狂的生物。
夏明朗的壹個電話就讓陳默興奮不已,他那位欠扁的隊長用壹種四六不著的淡淡口吻說周末有空不,有空壹起吃點啥?陳默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頓時激動得聲音都有點堵,他連值勤表都沒看就直接說有,夏明朗了然地笑了笑,說行,到時候找個車來接壹下,人不少。
陳默心懷忐忑地問他能來多少。夏明朗故意頓了壹會,笑聲詭詐,他說到了妳不就知道了嗎?
陳默握著話筒默默無語。
周末……不算太遙遠的日子,陳默忽然也決定要把這個驚喜保留下去,他鄭重地關照苗苑那些都是他的兄弟,最好最親的兄弟,曾經無數次在槍林彈雨中救他生轉。陳默說得太過激情,以至於苗苑被過分震驚得反而沒了表情。
槍林彈雨……生轉!
晚上,苗苑翻身抱住陳默半邊身體:真好,妳以後不必再經歷這些了。
周末時陳默租了壹輛小客車,他心中有不切合實際的期待,總覺得車子越大,來的人就會越多,苗苑在他的要求之下精心打扮光彩照人。陳默不知道飛機的班次,站在出閘的口子上翹首等待,苗苑從來沒見陳默這麽著急過,便走過去握著他的手。陳默繞壹個半圈把苗苑攬進懷裏,低頭又壹次說起:“他們都是我兄弟。”
苗苑驚訝地看到陳默眼底泛出水光,雖然是極淡極薄的壹層,也是奇聞異事,她伸出手抱著陳默說:“我知道的,我知道。”
陳默的視力過人,夏明朗壹行人即使穿著便裝,也遠遠的剛露出個頭就被他看到了,方進像壹只小花豹子那樣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插,氣勢極猛地撞過來,陳默張開手臂抱住他,被撞著身子壹晃。
“默默,我想死妳了!”方進誇張地大叫,大眼睛裏閃著光。苗苑好奇地歪著頭看他。
陳默與他的兄弟逐壹擁抱,最後才輪到夏明朗,老夏隊長笑嘻嘻地抱著肩很有姿態地看著他,陳默驀然心中壹動,立正敬了壹個軍禮,說:隊長好。
夏明朗連忙還禮,口氣帶著親昵的抱怨:“玩什麽呢,妳這是!?”
陳默低頭笑,伸手把苗苑拉過來推到夏明朗跟前:“我媳婦。”
苗苑笑得甜甜的,又乖巧又可人的模樣,壹本正經地給夏明朗鞠了個躬,笑著說:“隊長好。”
“喲……喲喲,快別這樣……”夏明朗誇張地指著苗苑:“這麽漂亮啊?”他壓低了聲音貼到陳默耳邊笑:“好小子……老牛吃嫩草啊?怎麽拐上手的,真人不露相麽!”
陳默臉上頓時壹紅,摸了摸鼻子問道:“陸臻呢?什麽時候到?”
“哦,他還在天上呢,還得有壹陣。”夏明朗臉色不改。
“那,找個地方等等他吧。”陳默轉身招呼兄弟們。
來的人不算多,十余個,可也不太少,老壹輩都退得差不多了,新壹代與他到底差了壹層,陳默想起問徐知著怎麽沒來,夏明朗告訴他徐知著去外面受訓了,陳默點了點頭,神色略僵了壹下。
他知道那個受訓機會,那是他曾經期待過的,不過,現在這樣也好,都挺好。
即使穿著最普通的便裝和運動服,像這樣十幾個身材高大精悍的男人湊在壹起也仍然引人矚目,陳默領著他們在機場的咖啡廳裏隨便點了些東西,飲料沒有太多人碰,倒是把檸檬水喝了個幹凈。方進太久沒看到陳默,興奮過度,揪著他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其他的那些隊員們也是,水北天南,好像個個都存了壹肚子的話。苗苑很乖巧地沒有插嘴,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陳默在桌下握著她的手,心裏很感謝她這樣懂事。
說話間,陸臻中校風度翩翩地從門外進來,因私出遊,他穿的也同樣是便裝,淺色的高領毛衣,藏青色薄呢短風衣,工裝褲,腳下踩著壹雙黑色高統軍靴,十成十的精英模樣,十成十雅痞氣質,壹推門就馬上吸引全場目光,把那些個威猛的民工斃得那叫滿地找牙(陸臻語)。
苗苑眼睛壹亮,指著他說:“妳妳……我好像見過妳……”
陸臻笑容可掬:“小姑娘,expresso,做得好喝我才會再點哦。”
“對哦!”苗苑確定自己的記憶力沒退化,很是欣喜:“妳看著比原來白多了,壹下子就年輕了……都不敢認了。”
“是嗎?”陸臻擡手摸摸自己的臉。
夏明朗猝然發難,從背後勒住陸臻的脖子,故作兇狠地威脅:“這麽多人等妳壹個,擺譜兒哦?有什麽表示?”
陸臻被他勒得直往後倒,馬上求饒:“我罰酒三杯!!”
眾人不屑地起哄,這算什麽表示?
“得了吧,就妳,三十杯還差不多。”夏明朗松開手,惡趣味地擼亂了陸臻明明很有型的短發。
陸臻顯然並不介意,仍舊笑得極為燦爛,壹頭紮進老戰友堆裏問寒問暖。陳默很欣喜地發現眾人的焦點在瞬間轉移,他長長松壹口氣從圍攻中脫身出來。苗苑拉拉他的手說:“人齊了吧,讓他們回去聊?”
陳默低聲說:“人多了點,等會喝過酒,可能會有點鬧。”
“沒事兒,最多砸場子嘛!”苗苑大力地推他。
按陳默的意思本來是要去館子裏吃好的,可夏明朗卻覺得兄弟們難得聚壹下,重要的是樂呵,吃什麽不是吃,誰還在乎那個,在外面地方鬧起來到底拘束不方便,陳默想想也有道理,就從相熟的飯店裏叫了幾個菜,到中午讓他們送過來。
陳默領著眾人回家,樓道裏熱熱鬧鬧地擠著在壹起,剛好有樓裏其他住客要下樓,錯肩而過的瞬間,陳默壹打眼看著眼熟,竟鬼使神差地主動截住了他打招呼,那人僵了壹臉受寵若驚的笑,聲音發硬地沖著陳默直點頭。陳默指著夏明朗他們很驕傲地向他介紹說:“我老戰友。”
“噢噢……久仰久仰……”那人連忙做驚喜狀,雙手伸出去用力抓住夏明朗的手搖兩搖。
夏明朗滿眼天高雲淡,說:“彼此彼此。”
於是那人傻著眼飄走了,走到樓梯轉角處還忍不住回頭張望,夏明朗笑瞇瞇地沖他揮揮手,轉頭對陳默說:“妳嚇到人家了。”
陳默楞了壹秒鐘,果斷地決定把這件事忘記。
苗苑終於認定陳默這當口不正常,不能以他的常理來推斷,她拿了鑰匙先開門,招呼大家進屋。壹幫長年住宿舍的男人們被“家”這種溫馨美滿幸福洋溢的東西刺激得嗷嗷直叫,發出種種強烈的艷慕及赤果果的嫉妒的目光來追殺陳默。
陳默壹手搭在苗苑肩上,他笑得很有分寸很驕傲,表情平靜淡定,暗中心潮翻湧。
於是眾人不斷地叫囂著:陳默,妳他媽的狗屎運……陳默,這好事怎麽就落妳身上了……陳默居然連妳都能有人要……陳默……
苗苑從廚房拿了果盤出來,各色的水果切得整整齊齊,邊上擺著精致的小點心,苗苑搓著手站在旁邊笑容靦腆:“嘗嘗吧,都是我做的。”結果剛剛平靜了壹些的男人們又開始起哄嘩然,方進伸手過去看了半天,到了沒下得了手去拿壹塊,太漂亮太精致了,不像他能吃的東西,方進頓覺大囧,轉頭求救似的看著陳默。
陳默嘴角略挑了挑,從茶幾上拿個蘋果扔過去,方進手掌壹翻接住了,在衣服擦了擦直接下口就啃,苗苑急著嚷:“哎,我給妳洗壹下。”陸臻攔住她笑道:“算了,妳洗過他又吃不下去了,某些人就是天生的賤命啊!”他仰頭感慨,用牙簽挑起盤中壹塊果肉,極為優雅而斯文地吃了下去,方進幾口啃完了蘋果溜過來,腳下使絆子,把陸臻壓倒在地。
不同的人表達歡喜與思念的方式也不壹樣,有些人喜歡擁抱,有些人不喜歡,他們會有更私人的交流方式,比如說:打!
方進雖然夠猛,然而陸臻的地面功夫也相當可觀,圍觀的眾人已經開始起莊,開賠率,買定離手,不追不悔,夏明朗像個大爺壹樣地坐進沙發裏,壹邊欣賞雜耍壹邊吃水果,神情相當悠閑享受。
苗苑偷偷拉拉陳默指著夏明朗說,這是妳們老大吧。陳默點說是的,他是老大。苗苑頓時肅然起敬。
2.
很快的,人群中分出了陣營,陳默與夏明朗坐在沙發壹角討論關於人心變了隊伍不好帶了這壹類具有學術性實踐性的大問題,無奈夏明朗就連說正事也不正經,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偶爾抓起壹個什麽核砸過去,叫囂著:陸臻,壓他的腿……
小陸中校於是擦擦汗水繼續戰鬥。
終於打到衣服都皺了兩人才盡興,自然看客也舒了心。苗苑又從廚房裏切了新的水果出來補充,暗中感慨果然能吃啊,好在她是估計著十個陳默準備的東西。夏明朗聽陳默抱怨90後的通病,笑嘻嘻地拍著陳默的肩膀說:行了,想當年我們看妳們,還不是壹肚子的火?可現在呢?還不是接得挺好。
陳默楞了壹下,有點無奈。
陸臻打完架跑去衛生間裏洗臉,方進沒他那麽多的窮講究,直接撲撲身上的灰又紮進人堆裏要好玩兒的。壹開始苗苑被他拉著說陳默的光榮戰史,苗苑聽得杏眼圓睜驚愕地小嘴半張,她壹向覺得自己老公天下第壹,英明神武,可是到現在才知道她老公原來是如此這般的英明神武。可說了沒太久廣大人民群眾都認為這些事他們都聽過了,已經沒有新鮮感,紛紛要求新節目。苗苑被迫抱出婚紗照來獻寶,方進看著兩眼閃閃亮的,不停地:嗷,默默好帥……嗷,嫂子好漂亮……
方進壯誌雄心,雙手握拳地發誓說將來他結婚也要穿禮服,說他們陸軍的禮服比武警可漂亮得多呢!旁邊有人埋汰他,說那禮服可眼跟前正在衣櫃裏掛著的,老婆呢?就憑妳?
這話真是正中壹腳踢到方進的心窩子裏,他眨巴眨巴眼睛,眼神無辜而哀怨,苗苑從來就同情心泛濫,眼看著方進不開心了就試圖安慰,她張口欲言,說:“方……方……”可憐這回壹下子要認識的人太多,她到底沒認全,方了半天終於方出壹個詞:“方小叔,妳不要擔心,妳這麽帥,肯定有姑娘會喜歡妳的。”
“真的呀,嫂子?!”方進大喜,他對於苗苑叫他方小叔很是滿意,尤其是對苗苑只叫他方小叔而不叫別人陸小叔、夏大伯之類的更為滿意,他於是在瞬間充分地認可了這位大嫂:瞧瞧,人家那眼力價?壹看就知道陳默跟誰最親!!
“嗯,嗯!當然是真的!”雖然苗同學對嫂子這個詞非常的感冒,可話趕話的,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那妳托妳嫂子給妳介紹壹個唄?”陸臻收拾完自己又暴帥地亮相,隨口搭壹句。
方進眼前壹亮,馬上拽著苗苑說:“對啊,嫂子給我介紹個女朋友吧!”
“唔!”苗苑非常有責任感地嚴肅地皺起眉頭,埋頭苦想,轉頭看陸臻笑得明亮,馬上好心地問道:“哎,妳有女朋友不?要不要我幫妳也壹起留心?”她心想,我這真不是以貌取人啊以貌取人,不過這位看起來明顯更好推銷呀!搭著賣賣都能賣出去。
陸臻臉上僵了僵,依稀看到夏明朗目光戲謔地追過來。
“我有了!”陸臻很嚴肅很誠懇地說。
苗苑噢了壹聲,開始給自己認識的所有適齡、單身、未婚女性編號。
在飯店訂的菜掐在正午時分送到,陳默開門時看到老板娘蘇會賢親自送貨,馬上楞了壹楞,蘇會賢於是笑得平和親切:“剛好有空,就幫他們開個車。”
陳默把人讓進門,看到後面跟著個穿白衣的廚師,蘇會賢看到他眼神詫異連忙解釋說:“今天店裏不太忙,我就讓小八帶著材料過來了,這菜吧,現燒的總是要好吃壹點。”陳默忙不叠地點頭,心中很是感動。
蘇會賢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她從陳默的只字片語中聽出來今天這頓飯的意義非比尋常。世事常常如此,有時候我們為別人做很多,他們都不會太記得,因為那些事本來就不重要,可有時候偶爾盡心地幫壹次忙,他們就會記長久,因為壹些不足為人知的特別意義。蘇會賢是個好商人,她壹向都擅長用最少的時間精力來換取最大的回報,人情是中國社會最好的投資。
苗苑跟著她們進廚房,蘇會賢領著助廚小八把材料鋪開給她看,大都是些家常菜,但都是傳統的美味,另外有幾個考功夫技巧的,小八卷卷袖子已經開始幹了起來。苗苑看到專業人士在場,聲音有點怯怯,指著切配好的幾盤素菜說這個我能做。蘇會賢馬上爽快地說那太好了,那就交給陳嫂了。
苗苑眼前壹黑,用力抓住蘇會賢說:“我叫苗苑。”
蘇會賢會意地點點頭。
夏明朗抱著肩慢悠悠地踱進來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苗苑嚇了壹跳,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倒是蘇會賢為人機變,指著長案上的材料說:“您看著辦吧!”
夏明朗壹通翻找,從袋子裏拎出醬牛肉之類的冷盤菜,他洗了手,松壹松五指,從刀架上抽出壹把刀來繞了個刀花,直接秒殺苗苑。刀光霍霍連閃,不光是架式,那肉是真的薄,又快又薄又均,小八停了手上的活很羨慕地瞧著夏明朗:“師傅,妳這手藝練多久的?”
夏明朗手下不停,隨口答道:“十幾年了吧。”
不壹會兒的工夫,夏明朗已經把冷盤全切配好,苗苑與蘇會賢流水似的把菜端出來排上桌,分發了碗筷招呼大家上桌。陸臻探頭探腦地溜到到廚房去張望,被夏明朗提著衣領給扔了出來:連洗個碗都能砸成八瓣的東西,還是安分點別來廚房搗亂。
苗苑被連帶著嚇到,瑟瑟地站在廚房門口看夏明朗嘴叼壹根香煙拉開架式顛菜,由衷感慨老大就是老大,就連炒個菜都楞是炒出了鐵馬江山的氣概。陸臻的臉上泛紅,大概是有心幫忙卻被人攆出來有點不大好意思,訕訕的沒話找話說:“帥吧!”
苗苑點頭說:“真帥!”
“趕明兒讓妳們家陳默也練壹手。”
苗苑的眼睛亮了亮,回頭想想,還是……算了。
夏明朗下手炒了幾個拿手菜,不多,但是有型,得意洋洋地排上了桌。苗苑被蘇會賢推出廚房,她說妳是主人家,妳還是去陪客。苗苑於是也扭扭捏捏地在陳默身邊坐了,小眼神羞羞澀澀的。酒過三巡,方進忽然壹拍腦門,從口袋裏翻出個小硬盒子來遞給陳默,異常豪邁地說:“給妳的。”
陳默眉角壹皺:“不是說了別給禮嘛!”
“那哪兒行哪……妳結婚這麽大的事兒我得見禮啊!咱倆誰跟誰啊?”方進瞪圓了眼睛。
陳默無奈地笑笑,接過來拆了盒子打開,當場就楞了,挺漂亮的壹個首飾盒子放著壹只火光燦燦的鉆石戒指,據肉眼觀察,比他前些日子送給苗苑的足足大了壹號。陳默同誌默默無語了十秒鐘,擡頭無比困惑地看向方進:“妳這是想幹嘛?”
您這是想向我求婚呢,還是要撬我墻角?
“給妳送給嫂子呀!”方進理所當然地回答:“默默,我跟妳講結婚這東西最重要了,壹定得買個大的,我就知道妳想不到這……”
陳默清了清嗓子說:“這主意誰教妳的。”諒妳小子也想不出這麽天才的主意。
方進眨巴壹下眼睛,有點猶豫,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與人分功勞,陸臻忽然從座位裏竄出來溜到夏明朗身後去。
陳默拍桌子:“陸臻!”
陸臻笑得喘不上氣:“我怎麽知道他真買呀我也就是那麽壹說……”
方進或者單純無知,但從來不愚笨,他馬上敏銳地意識到自己被耍了,起身就追過去,夏明朗擡腿格住他,笑道:“得了啊!吃飯呢!妳自己沒腦子啊?陸臻說的話都相信?該的妳……”
方進不敢反抗,極為郁悶地站著。陳默嘆了口氣,把東西放好還給他:“行了,別難過了,先收著吧,將來總是有用的。”
陳默這樣溫和的語調讓方進更覺得委屈,多好的表現機會啊,讓人給攪成了鬧劇。
“侯爺,我真不是故意的!”陸臻很拽地壹手撐在夏明朗肩上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護:“是妳問我結婚什麽最重要,我說結婚戒指最重要,可我也沒讓妳買啊……好好……妳別瞪我,我是說過要不然妳給陳默買個大鉆戒吧……給他解決大問題……可我真是開玩笑的啊,我沒想到妳真會買呀!”
陳默拍方進的肩膀拉著他坐回去:“行了,心意都收到了。”
“對吧……妳看陳默都不介意了……”
“行了啊!”陳默殺壹記眼刀。
陸臻眨眨眼睛表示收到,可是笑嘻嘻的顯然並不害怕。
苗苑不太搞得清形勢,知趣地沒有多搭話,她偷偷在桌下扯陳默的衣角,陳默拍拍她的手背給了壹個安慰的眼神,說沒事兒,鬧著玩兒呢。陳默敏銳的指尖上碰到壹點堅硬微涼的金屬質感,原本不玻璃的老心陡然生出壹絲脆弱感,話說,當時正中他心口的不是那個戒指倒是那顆鉆,活脫脫比他買的大了壹圈啊!
方進,妳小子真不是故意寒磣我嗎?
苗苑手上那顆鉆石真小到讓人都看不到的地步了?那我不就是覺得錢應該要花在刀刃上,壹個石頭嘛,戴著好看就成了,而且苗苑她也沒要求過,不是嗎?……啊啊!!
陳默沒有說話,他不能罵方進,他知道自己吵不過陸臻,陳默很內傷。
方進覺得自己辦砸了事,他很難過,但是他不能向陳默訴苦,因為他這次砸的是陳默的事,可是他也不能去揍陸臻,因為目前夏明朗在護著他,所以方進也很內傷。而且以此事為引子,在飯桌的後半程中他的陳年囧事被大家揭發了壹樁又壹樁,方進深切地感覺到他在苗苑面前丟了人,非常的不開心。而很可惜的是,因為大家都覺得他是個沒心沒肺的,不高興只能維持三小時的家夥,所以沒有人覺得有必要去關心壹下他的不開心。
苗苑偷偷觀察方進的臉色,覺得他們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了,唔……如果這個看起來特強壯的家夥真的暴走了,她的家會很慘烈吧……苗苑很小心地犯著愁。
在這張桌面上的都不是細嚼慢咽的主,所以飯菜雖然豐盛吃了沒多久也就盆幹碗凈,蘇會賢笑言他們真是飯店最喜歡的顧客。陳默原本打算招呼蘇會賢和小八隨便吃點什麽,蘇會賢笑著推辭了,說不習慣,還不如讓她們早點回家。陳默也就沒有多勸,他不是喜歡客氣的人,他壹向很樂意聽別人說的辦。
方進在飯後悄悄地跟上了苗苑,終於瞅了個空子把苗苑拉到無人的角落,額頭上憋著壹層熱汗,聲音急切,他說:“嫂子妳們現在還缺點什麽不,妳讓我表現壹下。”
苗苑楞了半天,費勁兒地解釋:“我們還真不缺什麽。”
“嫂子,妳也看到了,我今天這事整的……”方進苦惱地抓頭。
苗苑想了壹會說:“要不然妳給我買個烤箱吧,壹直想在家裏買壹個,可是想想店裏……”
“好好……沒問題,我給妳買去!”方進等不及聽完拔腿就想跑,苗苑壹把拽住他:“妳知道要買什麽樣的嗎?”
“放心,我給妳挑好的大的。”方進表忠心表得很豪邁。
苗苑額頭冒汗,心想還好我把人給拉住了,要不然非得給我搬壹個雙層的櫃子回來,她轉頭去找了壹張紙,鄭重其事地把她要的牌子和型號都寫在了上面。對比方進的前壹項結婚禮物,苗苑實在覺得結婚訛個400多塊的電烤箱已經很厚道,相信陳默也不會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