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站起來,從包裏拿出壹瓶水,猛灌了幾口,然後把剩余的淋在頭上,甩了幾下,清醒了許多。天暗了,湖邊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現在更冷清,二狗不喜歡安靜。不遠處有小情侶在卿卿我我,“要親熱回家親去,別礙老子眼”,戴眼鏡的小夥對二狗的挑釁不服氣,怒氣沖沖地要上來幹架。二狗滿不在乎,嬉皮笑臉地看著姑娘把小夥拉走,突然就感覺渾身血脈噴張,精神和器官都勃起了壹下。
四顧清清朗朗,二狗拿起石子使勁仍向湖裏,湖太大,顯的扔的很近,剛剛勃起的精神又落下去了。罵句臟話後,索然無味的二狗上車,放下靠背,刷手機。
“二狗,妳在哪兒呢?過來喝酒,小麗喊妳快來,不然她就跟別人跑了。”俊熙發來語音。
“我喝妳媽的酒,老子沒錢喝酒”,二狗甩掉手機,扶著頭,嘆了口氣。
“俊熙這狗日的真瀟灑,不為錢發愁的日子都是神仙日子”,二狗心裏想著,越發羨慕俊熙了。俊熙老爸有個廠,自己工作也不賴,老婆還漂亮,去KTV或者各種會所喝花酒是他最常幹的事。以前,喝花酒二狗也跟著去的,輪流請客唄,也是為了混進圈子,但是好久沒有去了。那壹幫人喝花酒的當口,攛掇著搞壹些投資,參與壹些項目,摟著妹子就把錢賺了,賺了錢然後再喝花酒,二狗喝花酒的錢是有些,但是投資或者參與項目,就只有幹看著了。沒人脈也沒有資金,二狗只剩下喝酒樓妹子了。買房、買車、結婚、生子,二狗就開始後悔以前跟著他們瞎浪蕩了,愛好和各種興趣就逐漸淡了下來,什麽原因?誰知道呢。
副駕上的手機連續來了幾條短信,二狗拿起來點開,是信用卡賬單:您尾號XXXX的信用卡本月賬單金額17,378.08元,最低還款額8,769.4元,還款到期X月X日……現在沒誰發短信了,上面還有兩個未讀短信,壹個是通知車貸的,另壹個是通知房貸的,不用看也知道。“去妳媽的”,只剩下罵臟話了,小麗是誰,這種只看錢的下賤女人,愛跟誰就跟誰去,跟老子有啥關系,二狗想著,壹腳油門,走嘍。
家之所以稱之為家,就是妳啥狀況回來都會熱熱乎乎的。但,那是有媽的家,如果是老婆孩子在的家,可能情況截然相反,因為老婆需要依靠,孩子也需要榜樣,妳頹廢著回來試試。幸好家裏沒人,二狗甩掉衣服,躺沙發上打開電視,拿壹罐啤酒解渴。要看什麽電視,二狗拿著遙控器楞了。
“老公,我跟寶寶在外面吃飯了,妳自己吃吧,不要管我們了。”二狗拿遙控器楞神的時候,微信來了,又過了幾分鐘,短信送來了消費通知。
飽了,二狗不吃飯就飽了。看新聞,對看新聞,看廣大幸福生活著的人民,和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外國人民。新聞是有作用的,二狗逐漸在裏面找到很多刺激神經的東西,放松下來,人是最怕放松的,加之在溫暖的家裏,二狗的心開始放蕩了。
天黑完了,老婆還沒有回來,二狗勤快地把家裏收拾幹凈,把臥室布置起來,放上輕音樂,早早地刷好牙洗好澡,還噴了香水,捯飭過的二狗容光煥發,想著壹會可以跟老婆好好溫存,心底樂開了花。這是第多少次嘗試,二狗沒統計過,有了孩子後,女人的心思就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她都有各種理由,當然很多突發事件,二狗自己也沒了心情。於是,這事就壹直拖著了。
“咦,家裏好幹凈啊。哇塞,房間妳都收拾了啊。老公,今天是什麽日子啊?”進門來的老婆笑了。
二狗憋住,擺出壹副深沈的樣子,幸福和成就感爆棚,然後拍了老婆的屁股,沖她眨眼睛,女人自然心領神會。
“老公,今天我帶孩子去體驗了英語課,純外教的,兒子可感興趣了,學費也不貴,壹年才二萬五,我們明天去報名吧。”給孩子洗澡的女人笑的樣子充滿幸福感,貌似說,去學習,他兒子壹定可以成為最有出息的人。
“沒錢,不學。”二狗回答的斬金截鐵。
接下來是火星撞地球,不知道就吵到什麽地方去了,剛才營造的氛圍早無影無蹤,以壹道門隔開兩個人告終。二狗有些垂頭喪氣,脫掉褲子,看著那話兒,也垂頭喪氣的,怎麽撩撥也起不來。肚子還是比較實在的,性欲是不管餓的。俊熙的電話來了,喊著去吃宵夜,換上衣服,摔門而出。
好久都沒有性生活了,二狗有些喪氣,“兄弟,我對不起妳啊”。
在小區門口的大排檔裏,俊熙摟著壹個豐乳肥臀的女人,咖啡色的大波浪,配上烈焰紅唇,絕對充滿了誘惑,二狗坐下來,正眼都不看那女的。
“叫狗哥”,俊熙讓女人叫人,二狗只顧著吃菜。女人被晾了,有些抹不開面子,竟然過來坐在二狗邊上,給二狗倒酒,連幹三杯,還是沒看女人,女人有些臉紅了,壹邊倒酒,壹邊把手放在二狗腿上摩挲。
“狗哥壹看就是爽快人,酒量肯定厲害吧。”
“那是,狗哥可不是壹般人,酒量更是沒得說”,俊熙擡手伸出個大拇指。
二狗嘴角露出笑,又幹了壹杯。
“那狗哥啤酒能喝多少?”
俊熙伸出壹根手指頭,笑著說“妳猜”。
女人撩了壹下頭發,在二狗大腿上的手慢慢地向下探去,“壹箱嗎”?
“是可以壹直喝,哈哈——”俊熙笑的肆無忌憚。
女人有些驚異,用胸頂著二狗,然後手已經摸到了二狗的襠部,壹會兒,女人的臉羞紅了,回到位置做好,給自己也倒了壹杯酒,恭恭敬敬地站起身。
“狗哥,小妹也是闖蕩江湖的人,算見過世面,您是第壹個被我挑逗而沒有勃起的男人,我終於知道了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從此小妹退出江湖,先幹為敬。”魅惑女人喝完酒,把杯子摔了,扭著屁股走了。
俊熙楞了,看著二狗不知所措。女人走了老遠,二狗回頭看著那臀波陣陣,心裏的激蕩更甚,二狗的手在抖,筷子掉在地上。“操,小弟弟怎麽起不來了!”
二狗忘記了是怎麽回家的了,沒喝醉,卻斷片了。
壹夜渾渾噩噩的,夢裏被各種狗咬,遍體鱗傷,跪下來給狗磕頭也沒有用。二狗也是狗,跟它們對咬,然後二狗壹嘴毛,而狗嘴裏都是血,身體像被壹萬根針紮的壹樣,在最疼的那壹刻,壹個鈴鐺響了,二狗睜開眼,7點整。
熟睡的老婆酥胸半露,長頭發亂在臉上,白嫩的脖子透著光,雖然生完孩子,但是身材依然誘惑。心裏癢癢的,二狗湊過去,手透過睡衣握著胸,老婆手摟過來,環住二狗的脖子。二狗笑了,因為身體竟然有些反應,擔心完全是多余的。鼻息緩緩的老婆突然睜開眼睛,壹把推開二狗,“老娘氣還沒消呢”,說完轉身又睡過去了。
陽光很好,溫度也舒服,停好車到電梯前,候著的人已經好些了。夏天是美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是大自然最美的風景,二狗在花叢裏有些恍惚,電梯在往上走,到處都是芬芳,壹個個酥胸擦著二狗進進出出,竟然還是毫無反應。
也難怪二狗沒心思,今天是公司年中總結大會,兩個季度過去了,業績卻沒有跟著計劃走。計劃有出入是正常的,關鍵是找到原因,後面還有時間彌補。“起不來了”是大事,讓二狗有些無法集中思想,打開匯報PPT,相關數據還需要再熟悉壹下。
“早上好,狗總,今天會議是10點,在西會議室,還有什麽要準備的嗎?”壹個精致的女孩子笑的甜,“狗總,您不舒服嗎?”
“啊,沒啥準備的了,我好著呢。讓阿貓阿狗相關人等準時參加就好。”二狗看著眼前的妹子心情變的愉悅,這是個好看而且溫婉的妹子,做事幹練,自己壹手帶起來的。妹子今天穿的是白襯衫和短裙,白襯衫有點透的,裏面多穿了件抹胸。
“狗總,這是我的報銷單,您給簽下字”,說著遞過來壹張紙放到二狗面前,彎著腰給二狗做說明。
“妳誘惑到我了”,二狗掃了壹眼襯衫裏的小兔子,提筆簽字。
小兔子咯咯笑著走了,二狗有過很多次幻想,每次都會心潮澎湃,不能不已,但這次面對如此赤裸裸的誘惑,卻毫無反應,心涼了半截。
會議如期舉行,雖然老板接受了原因分析,但是對現狀明顯是不滿的。會議到壹點半才結束,都有些精疲力盡,外賣全家桶也沒人吃。下午兩點,二狗把部門主管們召集起來,把老板給的怨氣都傾瀉了出去,齜牙咧嘴,口若懸河,罵完壹通,又逐條過各部門的具體實施計劃。
二狗是進入了狀態,很享受,看著所有人服服帖帖,唯唯諾諾的樣子,感覺自己像壹只高傲的狼王,俯視之下都是他的母狼,胸膛裏積攢著霸占和驅使的欲望。二狗猙獰地笑著,揮灑最本真的動物欲,想象著把所有都騎在身下。二狗悟到了壹個道理:性欲是最本真的動物欲,是生物進階的動力。
所有人走完,二狗坐在椅子上,褪去狼王的榮耀,窩著,變成了壹只公狗,無法勃起的公狗。
從十九樓看整個城市,看不遠,渾濁的天地就像壹井洞天,二狗脫掉褲子,在落地窗戶邊展露自己的下體,好似要讓它也見見世面。它的無精打采對什麽都沒有影響,只有二狗為此神傷。
“狗總,妳真的沒事?”小兔子關心完後也下班了。
還是讓二狗在網上找到了小電影,日韓的,歐美的,自拍偷拍,甚至SM的都看完,小弟弟還跟睡著了壹樣。失神的二狗,跪在落地窗戶跟前,向著城市哭啼,玻璃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二狗的眼神變的更加絕望,他竟然想不起來上壹次勃起是什麽時候了,二狗認真地回想著,記憶裏啥都沒有,更別提勃起的原因了。
穿好衣服,收拾好辦公室,洗把臉,對鏡子笑壹個,然後打卡下班。堵車是正常的事情,因為想著最近壹次勃起的事情,反而不急了,車速不快不慢,任由別人插車,《成都》在單曲循環,思維進入了死循環。
“對不起,對不起”壹個拉貨的三輪車刮到了二狗車的後視鏡,道歉聲把二狗叫了回來。
“沒事,妳走吧”,二狗沒在意,繼續想事情。
車開到了壹家溫泉會所裏,接待的人領著進了包廂,二狗點了壹個699的服務。服務態度是真好,服務員也好看,各種方法試過之後,依然沒有解決二狗的問題。服務員連聲道歉,連經理都來道歉,這樣有禮貌的人,有操守的企業未來肯定會有好發展的。
三天之後,二狗釋然了。人啊,最怕的就是適應,當某種行為或者思想周而復始地出現,便會形成習慣,習慣壹旦養成,就無所謂了。陽痿沒有成為二狗的習慣,因為這只是壹個狀態,而二狗接受這個現實,成為了習慣,但是好像也不對,反正二狗不為自己的陽痿而苦惱,是件了不得的事,我們都該為他高興。這本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二狗不避諱,反而,二狗身邊的女人更多了起來,反正他是個陽痿,沒有危險,女人們在他面前可以肆無忌憚。
在他們夫妻之間關系緩和的時候,二狗沖了兩杯咖啡。
“老婆,告訴妳壹個消息,我陽痿了。”
“啊,不會吧?”
“那妳以後怎麽辦啊?”
“沒事,不用擔心我,我對性不感興趣。”
“妳不會不要我吧?”
“妳真陽痿了嗎?褲子脫了我看看。”
二狗很順從,讓老婆研究了半天,確認是真的後,老婆突然笑的很開心,“哈哈,以後我再也不用擔心妳偷腥了。”
陽痿,並不是對女人完全失去興趣,性欲還是有的,人會因為某種缺失,讓欲望更強烈。二狗更喜歡研究女人的胸和屁股了,公司裏的女人都被他研究過。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陽痿,所以沒人介意,大膽壹些的女人甚至赤裸裸地調戲他,把風騷和狐媚都亮出來,但二狗依然還是個陽痿。女人們成立了基金,任壹個女人能讓二狗勃起,基金裏的錢都是她的,眼見基金裏的錢越來越多。
拋卻了動物欲,讓二狗有了更多的人性,他著力改變自己,遠離聲色犬馬,就有更多的精力投射到工作和生活上,說有失必有得,是有道理的。因為別人不嫌棄他的毛病(這毛病也沒有被嫌棄的理由),二狗變的更加包容和溫柔。
對於俊熙的嘲笑,他坦然接受,又壹次讓俊熙豎起來大拇指。把壹個陽痿拉去找小姐,對兩者都是侮辱,所以俊熙們也沒有人再找他了。我們的二狗是個適應力超強的人,人嘛,能改變世界的少,但是適應世界是壹流的,在適應中,終歸還是會對世界有所改變的。二狗信奉的是,臉皮厚吃塊肉,臉皮薄吃不著,先貼上去再說,即使吃不著也無所謂。
當人失去性功能,性欲有可能變的更強,也有可能失去,二狗屬於後者。失去性欲後,便是失去了動物性,就完全脫離了動物,成為壹個真正的人了,二狗某壹天突然悟到這個道理,照著鏡子立馬感覺自己仙風道骨起來。
“老公,我們壹起去看《後來的我們》吧,聽說最近超火的。”吃晚飯時,老婆語氣嗲嗲地說。
“好的,吃完飯我們就去。”
現在的二狗最多的就是陪老婆孩子,孩子被送去奶奶那過幾天,現在是二人世界,兩口子還是需要壹些事情打發時間的,看電影是蠻好的選擇。
電影很好看,兩人都看的專註,從電影院出來,老婆樓著二狗的腰,掛在他身上,二狗摟著老婆的肩膀,像是壹對剛談戀愛的小情侶,竟然都嬌羞了起來。
“狗,我想妳抱我,我要公主抱。”
二狗竟然有些扭捏,在人群裏還是把老婆抱起來了,就這樣抱著走到商場外,在壹個長椅上坐下來,把老婆放在腿上,兩個人對著眼笑。
“二狗,妳褲兜裏裝什麽了,頂著我腰好難受”,老婆伸手去摸。
“沒有裝什麽啊。”
二狗回過神,突然像撿到金元寶壹樣狂笑起來,抱起老婆就跑,老婆也跟著狂笑不止。大街上都是他們的笑聲。
俊熙離婚了,老爸的廠子也倒了,來找二狗喝酒,顯的有些憔悴,見到壹個容光煥發的陽痿者,讓俊熙有些惱火。
恢復了性欲,就有了動物性,就不是壹個純粹的人了。經歷過陽痿的二狗有時候會擔心,自己後來會變成什麽樣子,是人還是狗?只是,這豐富多彩的世界哪有時間讓人想那麽多,二狗不過就是二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