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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教士日記》劇情簡介

《鄉村教士日記》劇情簡介|鑒賞|觀後感

1951 黑白片 110分鐘

法國UGC影片公司攝制

編導:羅伯爾·布萊松(根據喬治·貝爾納諾斯同名小說改編)攝影:L·-H·比列爾 主要演員:克羅德·萊杜(飾青年教士) 讓·裏維爾(飾伯爵) 瑪麗-莫尼克·阿爾凱勒(飾伯爵夫人) 尼柯爾·拉德米拉爾(飾伯爵女兒尚達爾)

劇情簡介

壹本掀開的日記。傳來男人的畫外音:不久前來到昂布裏古爾擔任神職的青年教士正在念日記。他只願在日記中向教徒和上帝坦露心懷。

窗外,秋風蕭瑟,壹條白毛小狗從窗前跑過。青年教士推著壹輛自行車,走在泥濘的街道上。路上,行人稀疏,壹男壹女交臂而過。教士走近壹座殘舊的小樓,把自行車靠在墻邊,走進小樓。在臨窗的小桌旁,青年教士打開日記,記下他擔任新教職的感受。傳來他的畫外音:他的使命是在昂布裏古爾教區裏建立精神的秩序。他計劃籌建山村儲蓄銀行和合作農場幫助窮苦人家,但沒有人支持他。入夜,身體虛弱的教士躺在簡陋的木床上,孤苦伶仃,形影相吊;窗外走過壹群說說笑笑的青年。

清晨,雞鳴。教士依墻環視:窗外仍是壹片淒清。他來到教堂,作為主禮人,準備領主體時唱的禱文。孩子們從他面前依次走過,初領耶穌的聖體和血——餅和酒。壹個名叫塞拉菲塔·達莫什爾的十五六歲的女孩不肯離開教堂,但是,她並未專心聽禱文,而是目不轉睛地望著教士那雙美麗的眼睛。

次日,伯爵提著兩只獵獲的野兔來到教士家,但話不投機,伯爵匆匆離去。受到冷落的教士打開日記,記下了內心的孤寂。傳來他的畫外音……

疾病纏身的教士騎車來到醫生的診所。在交談中,醫生坦誠相告自己不信上帝。醫生的話深深刺痛了教士的心。他深感村民們的淺薄、頑固、註重實利和對生活的厭倦是產生邪惡的溫床,他的忠告和規勸收效甚微,人們反而勸告他不要過分執著於獻身精神。他神情恍惚,騎車返回。路上,陰雨綿綿。小姑娘塞拉菲塔路過這裏,與教士交談片刻,又匆匆跑開。她的書包掉在雨地裏。教士撿起書包,來到小姑娘家。她的母親冷冷地和他攀談了幾句,對他的布道不感興趣。孤獨感又壹次攫住教士的心。他回到自己的陋室,見到壹封短箋,那是伯爵女兒尚達爾寫給他的,希望能向教士坦露自己郁結在心頭的苦悶。在悶熱的小屋裏,教士又開始記下壹天的感受。傳來他的畫外音:“……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教堂的鐘聲在耳畔響起。窗外,雨聲淅瀝……

壹天,尚達爾來到教堂,向教士傾訴了內心的秘密:她恨父親,因為他瞞著母親和女管家路易絲小姐私通,她厭惡母親的懦弱無能和冷漠無情,她甚至想壹死了之。篤信上帝可以拯救靈魂的教士答應和伯爵夫人談談,他不顧伯爵夫婦的冷遇,又壹次來到伯爵府第,他終於了解到靈魂的痛楚: 伯爵夫人12年前因喪子的不幸而郁郁寡歡,患了精神抑郁癥,並且遷怒於命運和上帝;她覺察到丈夫的不軌,心底始終潛藏著報復的念頭;她也感覺到女兒的蔑視。教士耐心地勸說伯爵夫人,希望她相信上帝的恩寵,以獲得救贖。在壹次熱烈的交談中,伯爵夫人向教士表示懺悔,決心皈依宗教。她甚至把珍藏多年的裝有兒子頭發的雕花小盒投入火中,以表白自己的矢誌不移。教士連忙從火中搶出小盒,然後虔誠地為伯爵夫人祈禱。那天傍晚,教士收到了伯爵夫人的信,述說自己精神的解脫。當夜,伯爵夫人離開了人世。教士拯救了她的靈魂,卻招來了譴責: 人們指責他破壞了壹個家庭。

應尚達爾的請求,教士又壹次來到伯爵家,然而,他受到伯爵的惡意中傷,並且被趕出門外。教士隱忍不語,頂著風雪,返回小樓。在寒氣逼人的陋室裏,他飲酒暖身,翻開日記,記下自己甘願忍受屈辱而恪守使命的心願。傳來他的畫外音……

壹天,心力交瘁的教士又壹次到教堂去履行日復壹日的神職時,跌倒在泥濘的路上。壹個女孩把他扶回陰冷的小屋。天真的孩子告訴他:“大家都以為妳是神經兮兮的醉鬼。”痛苦和失望襲上教士的心頭:教區裏竟沒有人理解他拯救人們靈魂的苦心。出於無奈,他決定離開昂布裏古爾。教士提著小皮箱,流離轉徙,踟躅街頭,壹籌莫展,最後遇到壹位分別多年已經還俗的教士——老同學達弗裏蒂,在壹間寒酸的小屋裏安頓下來。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終於使他臥床不起,他只能拿出日記本,記下斷斷續續的幾句話。捱到壹個寒冷的冬日,他的手已經無力拾起落到地上的日記本,但是,他仍未忘記為女主人祝福。他掙紮著,搖搖晃晃地走到窗前,裹緊黑呢大衣,向世界投去最後壹瞥……他死於胃癌。白色的銀幕上投下壹個巨大的十字架的黑影。傳來悠緩的畫外音:萬物的秩序都是由於上帝的存在。……隨後是壹片炫目的白光:經歷基督受難之夜,迎接耶穌復活之晨。

鑒賞

影片《鄉村教士日記》在電影史上的意義在於它為文學作品的電影改編方式提供了獨特的範例。

法國作家貝爾納諾斯(1888—1948)的日記體同名原著,以冷峻的筆調描寫了宗教精神與道德沈淪的抗衡,塑造了近乎耶穌基督的忍辱負重自我犧牲的殉道者形象,表現了忠於神職的鄉村教士日月如斯的磨難和憂慮,揭示了內心的搏鬥、對人生使命的懷疑和愛的本能。這是壹部探索靈魂、表現人的心靈的宗教小說。頌揚人類的精神價值是這部作品的基調。

“影壇怪傑”布萊松獨辟蹊徑,在銀幕上“如實”復現了這部“壹流的心靈戲劇”。

文學作品化為銀幕形象的通常方式是從原著中獵取情節、人物和鮮明的外部動作素材,構成壹部“視覺化”的、在戲劇性上獲得新平衡的影片。但是,布萊松的觀念是:“壹部卓越的文學作品的現實就是這部作品本身”,文學作品的描述無法離開文字。他決心把握主幹,忠實於原著。因此,他聲稱自己的別具壹格的改編策略是:僅作刪減,絕無增添;尊重原著文字,突出文學性。這是與“自由型”改編迥然相異的“忠實型”改編。正如法國影評家安德烈·巴贊所言,這不是“帶著深深的敬意自由地汲取素材,以便拍攝壹部與原著並峙的影片;而是依據原小說,通過電影形式,構造壹部次生的作品。這不是壹部與小說‘媲美’或‘相襯’的影片;而是壹個新的美學實體,仿佛是由電影擴充的小說”。

為了實現既定的敘述策略,布萊松充分運用畫外音作為復述小說原文的主要手段。影片中的畫外音不是對事件的解說或內心獨白,而是原文的復述,不是主人公對往事的追憶,而是以中性語調讀出的日記片段,從而保留了小說中的原話,猶如來自采石場的完整的大理石。為了忠實原著,布萊松沒有把教士通過回憶記述下來的談話改寫為對白以適應表演的需要,而且竭力抹殺小說原文中恰好具有的真正對話節奏與平衡,使其埋沒在刻意追求的四平八穩的念白中,從而營造出幾分超驗感。對於文學性的刻意追求則特別體現在編導的選材傾向中:布萊松原可舍去文學化的描述文字而選取原著中俯拾皆是的生動、質感、具體、鮮明的視覺性素材。然而,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有意采取完全相反的做法,“影片與小說相比,影片更具‘文學味’,小說卻充滿了具體形象”(巴贊語)。

透過影片貌似忠實原著的改編策略,可以洞見布萊松的深層次思考和真實意圖:偉大的心靈戲劇不是通過外部動作而是通過靈魂活動表現出來的,靈魂的交流才是影片之核。因此,影片把內心生活的運動視為唯壹真實和唯壹可感的運動。假如采取傳統的改編方式,影片或許僅僅能夠反映鄉村教士尷尬處境、平淡無奇的例行公事和疾病纏身的痛苦,虛構壹段悲歡離合的故事,或成為社會學的透視,而借助和突出小說原著的語句,卻可以聆聽靈魂深處的聲音,並且通過貫串始終的畫外音保持藝術效果的統壹感。

然而,“布萊松對原作的忠實畢竟只是自由處理的借托,鎖鏈無非是自由的裝飾”(巴贊語)。布萊松聲稱尊重原著文學,因為這對他來說比無故刪改更有利,因為對原文的尊重不僅是壹種愜意的約束,而且是創樹壹種風格的辯證因素,布萊松恰恰是通過拘守原文的作法和調動若幹電影元素的嘗試使影片獲取了獨特的藝術效果。

影片不要求演員去表演壹段臺詞,甚至無需演員去體驗它,而僅僅要求照本宣科。這種處理不僅悖背演員的戲劇表演特點,而且與各種心理表達相抵觸。譬如,尚達爾在懺悔室中的鏡頭僅僅利用光影的閃爍呈現出女主人公朦朧的面容,不見通常的表演,面部表情升華為符號,觀眾看到的不是演員面部對情境的瞬間反應,而是存在常態,是內心沖突造成的痛苦的凝聚形式。

布萊松在壓縮心理表現和戲劇性的同時,辯證地處理了兩類純態的真實:其壹,無人為處理痕跡的自然環境中的演員的臉和日常生活的真實;其二,原著文句的真實。顯然,原著文句的二次元真實與攝影機直接捕捉到的真實物像不可能彼此扣合、互為延伸、匯為壹體;這兩種現實的並置反而突出了它們的本質的相異性。兩者構成平等關系,各有各的手段、素材和風格。正是通過不同元素的這種分離,布萊松剔除了非本質因素,借助本體論的非壹致性突出兩者唯壹***同的尺度——靈魂。

出於藝術的需要,移動鏡頭在影片中全付闕如。布萊松摒棄這種使觀眾接近被攝對象、與人物認同、成為事件積極參與者的電影元素,以便使觀眾不被廉價的傷感所惑而能夠冷靜思索。

布萊松突破了影像與聲音永遠不應重復叠用的成規。音畫分立,或曰音畫平行,是布萊松的抽象化與真實性的辯證法的引伸。他認為,借助音畫的平行,可以最終令人感受到心靈的真實。這部影片最動人的時刻恰恰是語言與畫面描述同壹件事的段落。在影片中,“聲音的表述不是用來填充由影像表現的事件,它是對事件的渲染和擴展,猶如提琴的***鳴箱強化琴弦發出的顫音”(巴贊語)。如果僅從影像的可見內容裏尋找動人心魄的美的原則,大概是徒勞的。這部影片的審美獨特性在於從影像出發,與聲音對應,影像與文句的關系逐漸發展,直到文字最終比影像的作用更突出。影片結尾,影像從銀幕上消失,白色銀幕上出現了黑色的十字架——留在銀幕上的唯壹可見的語言符號。安德烈·巴贊為此興奮地歡呼:“我們通過這壹無可辯駁的美學實例體驗到了壹種絕妙的純電影的傑作……在這裏,空蕩的、沒有畫面的、完全讓位於文學的銀幕標誌著電影現實主義的勝利……隨著‘鄉村教士日記’的問世,電影改編步入了壹個新階段!”法國電影理論家萊皮埃說:這是“電影與文學從思想到形式平等地表現出獨特藝術性的第壹部影片”。

這部影片對電影改編藝術畢竟有新的發現,但是,深奧的結構、冷峻的格調、非 *** 化的表演和連篇累牘的畫外音很難引起廣大觀眾的***鳴,而為了保留原著文字的真髓而寧可舍棄視覺化形象的策略也未必能夠實現作者的美學初衷。譬如,病入膏肓的教士在失去知覺前看到聖嬰的幻覺,僅由畫外音交代,影像僅僅展現了他踉踉蹌蹌往前走的外部形態,這種處理實在難以表現出主人公復雜的內心活動,因此,也難以觸及他的靈魂。也許,布萊松在執著追求文學性的時候,忽略了電影的多媒體性:既有影像,又有話語,還有音樂。布萊松——壹個孤獨的探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