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理確實沒有什麽深刻而完整的了解,好像“倫理”二字與“道德”二字壹起出現的次數比較多。關於“道德”,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那意思無非是說,“道”並非指的是壹條具體的道路,而是壹個抽象出來的概念,譬如幾何學上的“點,線,面”的概念,物理學上的“質點”的概念。那麽“道德”,就是指走路的德行,類似於約定俗成的交通秩序,引申為人在社會上為人處世的規則。那麽倫理與道德在內涵上是有壹些***通之處的。倫:次序之謂也,“倫理”似乎便是指長幼尊卑的道理,比如中國有“天地君親師”的古訓。倫理與道德都在壹定程度上起到了調節社會成員之間相互關系的規則的作用。規則是為現實的存在不被破壞服務的,它本身並不倡導創新,甚至在壹定程度上束縛了創新,而規則與創新的矛盾無壹不是以創新的成功和規則的被打破之後形成新的規則而結束的,可以說形成了壹種社會的“微擾”機制。
但是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僅拿其所起的作用來定義壹個詞是不充分的。況且“倫理”與“道德”似乎也是有著許多不同的。
除了“道德”所針對的客體遠較“倫理”所針對的客體寬泛之外,二者還有許多其他不同。比如“道德”是隨著社會所處的階段乃至文化環境的不同而有著不同規範的。舉三個例子:其壹,在古代氏族部落裏,財產是***有的,保留私有財產是不道德的,而拿走其他部落成員剛剛用過的工具也沒有什麽不道德。而在法律認可私有財產的現代社會,保留私有財產不再是不道德的,而拿走他人的工具則要征求他人的意見。其二,在中國,問別人的年齡和薪水是很正常的,似乎還隱隱有點人文主義關懷的味道;而在西方某些國家,打聽年齡和薪水是不太道德的。其三:同性戀壹般被認為是不道德的,而現在某些國家已通過法律承認其合法存在,似乎同性戀也在逐步擺脫其不道德的地位。
而“倫理”則似乎是有些不隨時間和空間漂移的東西在裏面。比如傳說中伏羲和女媧是兄妹通婚,雖說太古洪荒年代,兄妹通婚沒有太多道德非議,但終究是違背倫理的,在這裏倫理似乎涉及到近親結婚導致後代基因缺陷幾率增大的問題。另外壹對有意思的個案是瘋牛病和印尼壹個島上某些部族成員患的壹種奇怪的病,病人的腦組織會發生類似於瘋牛病的粥樣病變,盡管原因不詳,但值得註意的壹點是這些居民中保留了壹種陋習-吃人肉。將兩種病聯系起來看,就會發現壹些類似。瘋牛病的起因也未能確證,但是所謂的動物性飼料-即壹些牛的皮,肉,內臟和血液加工成的飼料在瘋牛病的爆發過程中至少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或許就是元兇。
是否我們可以作壹個大膽的設想:壹些物種以同類為食,其蛋白質或核酸的某些缺陷(或潛缺陷)通過累積機制或自誘導機制或二者的綜合導致了該缺陷的最終的顯性表達。從人類所謂的“倫理”觀點來看,人吃人是違背倫理的,那麽牛吃牛肉也是違背牛的倫理的。請註意,人吃人是人自己做出的決定,而牛吃牛是在人類的商品利潤機制下產生的非自願的怪現象。
如果大自然在暝暝之中規定了不準同類相食的禁條,並通過讓違反此禁令者腦部發病來表示懲罰,也許在漫長的無文字記錄的人類演變道路上,人類經歷了無數次的此種天譴才慢慢形成了這種倫理的觀念。這句話反過來說就是倫理曲折地反映了生物體的分子層面上的壹些規則。鑒於大多數這些分子層面的問題相對於目前的科技水平來說仍是晦暗不明的,僅僅由模糊的恐懼感或者無確定依據的直覺出發的“倫理”概念只能是壹個非科學的概念,充滿了大量的在將來可被證實或證偽的先驗論的甚至神秘主義的命題。
顯然,以這樣壹個不完善的概念是無法說服並阻止人類進行諸如克隆人體和幹細胞研究這樣的科學實驗的。這些實驗,甚至可以廣泛地說,壹切科學研究都象潘多拉的盒子,我們所認識的世界的邊緣就是由這些盒子組成的。在打開之前,是無法預言壹個盒子比另壹個盒子更危險的。盒子被打開了,飛出的是什麽永遠既無法預料,也無法收回。況且,面對著科學工作者這壹好奇心最強的群體,不被打開簡直比不讓兒童打開糖果盒都難。
對於克隆人的指斥來自社會的許多方面,說法也是多種多樣。各種反對意見大致可歸於兩類:壹類是堅持尊重生命,保持人的尊嚴論點的,簡稱之為社會學派;另壹類是對克隆生命體的生理缺陷可能危及人類生存有懷疑的,簡稱之為生理學派。應當說,兩類論點各有其合理的成分,是不能被全盤否定的,只是兩派論點都采取的不是切合實際的態度。
生命是值得尊重的,人的尊嚴也應該保持,但是,這種理想化的狀態在過去,現在和將來是永遠不可能對於每個社會成員都得以實現的。比如某地區對礦工被埋的消息嚴加封鎖;某醫院對患者生命視同兒戲,等等。這些都是對生命的不尊重。我並不認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相反,尊重生命,維護人的尊嚴始終應該是我們努力的方向。但是,能實踐的程度是受各方面條件制約的。某患者家屬在求助無門後無奈給患者停掉了昂貴的進口藥劑,其斑斑血淚說明了壹個問題,尊重生命是有成本的。同樣的,中國為什麽實行計劃生育,也是因為付不起人口過多的成本。
另外壹個敏感的問題是安樂死和自殺。尊重生命和保持尊嚴在某些極端情況下是會構成悖論的,觀眾們很容易為電影人物在忍辱偷生和殺身取義之間做出選擇,但是現實中的安樂死和自殺卻沈重和苦澀得多。很多問題是法律所顧及不到的,並且由於法律條文的剛性而或多或少造成局部細微的不合理,任何國家的法律都是壹樣的,所以制訂和修改法律是永遠不能停止的舞蹈。所以,僅從理性上說,我們應該在褻瀆生命的事件中辨明無過錯方和過錯方從而采取相應的措施,而不應該僅在結局處片面地下結論。比如年邁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為了自己的尊嚴,不堪忍受子女的冷漠而自殺,是不應該再背上不尊重生命的罪狀的。而社會卻應從中警醒,采取壹系列措施,比如追究相關者責任,完善養老制度等等來杜絕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
尊重生命也不應僵化到極端。絕對尊重生命就不應該給病人用藥,絕對維持尊嚴就不應該給病人動手術。因為第壹次給病人用壹種藥肯定冒了巨大風險,距離謀財害命也沒有多遠;第壹次動手術之前如果沒有解剖經驗絕對談不上嚴肅,而解剖經驗不是來自於屍體就是來自於尊嚴不能自保者(戰俘,奴隸等)或是對於患者的蓄意的信息不披露。但是,正因了不尊重的第壹次,才給後人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另外,如果推開來講,人的尊嚴何以寶貴,其他生命體的尊嚴就可任意踐踏,恐怕誰也給不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因為生物界環環相扣,相互依存,厚此薄彼似乎是沒有依據的。
故,社會學派的反對意見可以休矣。
關於生理學派的反對意見,其杞人憂天的態度亦不足取。無疑,現階段克隆動物有壹些問題,表現為成活率低,壽命短。但是自然生育的個體也並非完美無缺,有些甚至有嚴重疾患,結局會怎樣?許多有問題的個體夭折了,存活的也並沒有給生物界帶來毀滅性災難。因為自然界有壹種自完善的機制。
恐懼是多余的。克隆研究和幹細胞研究肯定會帶來壹些問題,但是也會帶來壹些相應的技術解決方案,社會也會做出應激性反應,從而實現由亂到治,並帶動文明發展到壹個新的水平。有了汽車後世界上有了高速公路;有了電才有了其後的電氣時代和信息時代;引入佛教也沒有導致中華文明的消滅;有了器官移植也沒聽說誰沒事了隨便換個肝玩玩。說起違反“倫理”的產物典型之壹-騾子,大家覺得也沒什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