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紅
小紅(1911—1942)黑龍江呼蘭人。著有《生死場》、《呼蘭河傳》、《回憶魯迅先生》。近年來,出版了蕭紅文集。
魯迅先生的笑聲是清澈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如果有人說了什麽可笑的話,魯迅先生笑得連煙都拿不住,經常笑得咳嗽。
魯迅先生走路很輕盈,讓人記得很清楚的是,他只是抓起帽子扣在頭上,同時左腿壹伸,像是在拼命走路。
魯迅先生不太註意人們的衣著。他說:“我看不到誰穿什麽衣服……”
魯迅先生病了,就在壹點鐘。窗戶是開著的。他坐在沙發上,抽著煙。那天我穿著壹件新穎的紅外套,寬袖子。
魯迅先生說:“天氣悶熱,這是下雨天。”他把煙放在象牙煙嘴上,用手緊緊包好,又說了些別的。
徐先生忙著操持家務,不欣賞我的衣著。
於是我說:“周老師,我的衣服好看嗎?”
魯迅先生從上到下看了壹眼:“不是很美。”
過了壹會兒,他補充道:“妳的裙子顏色搭配不對。不是說紅外套不好看。各種顏色都好看。紅外套要配紅裙子,不然就是黑裙子,棕色的不行。”這兩種顏色混在壹起很模糊...妳沒看見外國人在街上走嗎?永遠不要下面穿綠色裙子,上面穿紫色外套,也不要先穿紅色裙子再穿白色外套..."
魯迅先生在躺椅上看著我說:“妳的裙子是棕色帶格子的,顏色很渾濁,把紅色的裙子弄得很難看。”
"...瘦子不穿黑衣服,胖子不穿白衣服;腳長的女人壹定要穿黑鞋,腳短的女人壹定要穿白鞋;方格子的衣服胖子穿不了,但比橫格的好;如果壹個胖子穿了橫格,他會把兩邊的胖子破解,讓它變寬。胖的人穿豎條紋的話,會讓人豎著看長,橫著看寬……”
那天魯迅先生很感興趣,簡單批評了我的壹雙短靴,說我的短靴是軍人穿的,因為靴子前後有個線織的把手,是按魯迅先生的說法放在褲子下面的...
我說:“周先生,妳怎麽不告訴我那雙靴子我穿了多久?為什麽妳現在才想起來?”妳現在不是沒戴嗎?這不是我穿的另壹只鞋嗎?"
“妳穿了我才說的。妳穿的時候說不應該穿。”
那天下午我要去參加壹個宴會。我想讓徐先生給我找些布或者絲綢來紮壹束頭發。徐先生帶了米色、綠色和粉色的。我和徐老師選的是米色的。為了取笑它,我把粉紅色的許先生舉了起來,插在頭發上,許先生高興地說:
“好看!多美啊!”
我也很驕傲,很規矩,很調皮,等著魯迅先生在這裏見我們。
當魯迅先生看到這壹幕時,他生氣了。他垂下眼瞼,看著我們:
“不要那樣冒充她……”
徐先生有點不好意思。
我也很安靜。
魯迅先生在北平教書的時候,從來不發脾氣,只是經常用這種眼光看人。徐老師經常跟我說,她在壹所女子師範大學讀書的時候,周老師生氣的時候會低頭看他們壹眼。這種眼光是魯迅先生自己在寫範愛農先生時所描述的,任何接觸過這種眼光的人都會感到壹種那個時代的全知者的催促。
我開始問:“周老師是怎麽知道女人穿衣服的?”
“我看過書,關於審美的。”
“妳什麽時候看到……”
“大概是在日本留學的時候……”
“妳買的那本書?”
“我不壹定買,但可能從我抓到的地方看到……”
“有意思嗎?”
“環顧四周……”
“周先生看這本書是為了什麽?”
"..."沒有人回答。似乎很難回答。
徐老師說:“周老師什麽都讀。”
在魯迅先生家做客,壹開始從法租界來虹口,坐電車差不多要壹個小時,所以當時來的次數比較少。我還記得有壹次我講到半夜,電車過了十二點就沒了,但我不知道那天我說了什麽。講到壹段的時候,我看了看旁邊小長桌上的圓鐘。十壹點半,十壹點四十五分,電車開走了。
“反正都十二點了,電車也走了,坐壹會兒吧。”徐先生如此勸說。
魯迅先生似乎聽了他的話,激起了他的幻想。他拿著壹個象牙煙嘴在沈思。
壹點過後,是徐老師送我(和其他朋友)出去的。外面下著毛毛雨,巷子裏的燈完全熄滅了。魯迅先生告訴徐先生,讓他坐車回去,自己掏錢。
我以後會住在四川北路,每天晚上吃完飯壹定會來大陸新村。刮風的日子,下雨的日子,幾乎沒有間斷。
魯迅先生非常喜歡北方大米。我也喜歡吃油炸的東西和硬硬的東西,甚至後來生病的時候也不吃牛奶。雞湯端上來的時候,舀壹兩勺就算了。
有壹天,我被邀請去餃子吃飯。我當時還住在法租界,就帶了洋酸菜和用絞肉機絞碎的牛肉。我和徐先生站在客廳後面的八仙桌前包好。迎海先生對此大驚小怪。後來,他把面團做成圓餅。他說他做了壹艘船,送到我們眼前。我們沒看,轉身他做了壹只雞。我和徐老師都不看,盡量避免誇他。如果我們表揚了,就怕他做的更多。
客廳後黃昏前天就黑了,我覺得背上有點涼。我知道衣服不夠,但是忙,沒加衣服。餃子吃完了,我們看到數量不多。才知道徐老師話太多,耽誤了工作。徐老師是怎麽離家的,又是怎麽去天津讀書的,又是怎麽在女子師範大學讀書的時候當上家庭教師的?她考家庭教師的描述很有意思。她只考了壹門,但是考了幾十門,她很難被選上。我希望能彌補學費。冬天來了,北平冷,那個學校離學校很遠。除了車錢,感冒了還要拿出自己的錢買阿司匹林,每月十塊錢的工資還要從西城到東城出差...
餃子做好了,剛上樓梯,就聽到樓上清清楚楚的魯迅先生的笑聲,奔下樓來。原來幾個朋友也在樓上聊得很熱鬧。那天我吃得很好。
以後我們做了韭菜合子和合頁餅。我壹暗示魯迅先生肯定會同意,但是我做得不好,魯迅先生還是在飯桌上舉著筷子問徐老師:“我能再來壹點嗎?”
因為魯迅先生腸胃不好,每次飯後都要吃壹兩顆“脾自美”胃藥。
壹天下午,魯迅先生正在校對壹本別人寫的書。我壹進臥室,魯迅先生就從圈椅上轉過身來,朝我微微站了起來。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他邊說邊向我點頭。
我不是剛來嗎?怎麽很久了周先生都忘了我早上來的時間,但是我每天都來...我怎麽能忘記壹切?
周先生轉身坐在沙發上,然後自己笑了。他在開玩笑。
在雨季,很少有晴天。壹天早上天剛放晴,我高興得跑到魯迅先生家,氣喘籲籲地跑上樓。魯迅先生說:“來!”我說:“來了!”
我甚至不能喝茶,因為我氣喘籲籲。
魯迅先生問我:
“我能為妳做什麽?”
我說:“天晴了,太陽出來了。”
徐先生和魯迅先生都在笑,壹種沖破憂郁情緒的會心的笑。
迎海看見了我,不得不把我拉到院子裏和他壹起玩,拉我的頭發或衣服。
他為什麽不拉別人?按周先生的說法,“他覺得妳紮辮子,跟他差不多。別人在他眼裏都是成年人了,就因為妳年輕。”
徐先生問迎海:“妳為什麽喜歡她?不喜歡別人?”
"她梳著辮子。"只是拉我的頭發。
魯迅先生家裏很少甚至沒有客人,尤其是住在他家裏的客人。壹個星期六的晚上,晚飯設在二樓魯迅先生的臥室裏,桌子上坐滿了人。周六晚上總是這樣。周先生和他的家人來參觀。桌子旁坐著壹個穿著瓷器背心的又瘦又高的男人。魯迅先生說:“這是同鄉,也是商人。”
乍壹看好像沒錯,穿中國褲,剪短發。吃飯的時候,他也讓別人喝,給我倒了壹杯。他的態度非常活潑,不像壹個商人。飯後,我們聊到了偽自由書和二心集。這位非常開明的商人在中國很少見。沒看過的,總會覺得不安。
下壹次在樓下客廳後面的八仙桌上吃飯,陽光明媚,熱風斷斷續續地吹著。雖然是黃昏,但客廳後天還沒黑。魯迅先生的頭發是新剪的,我還能記得桌子上有壹碗黃花魚,大概合魯迅先生的口味,是油煎的。魯迅先生面前有壹碗酒。碗是扁的,好像是用來當飯吃的。那個商人也能喝,瓶手就站在他旁邊。他說,蒙古人就像苗族人,經過西藏的時候,藏族女人看到男人追她就會為所欲為。
這個商人真奇怪。為什麽他不去做生意而是去旅遊?而且魯迅先生的書他都讀過,從這個開始,從那個開始。迎海稱他為X先生。我壹聽到X這個詞就知道他是誰。X先生經常很晚才回來。他從魯迅先生家出來,在胡同裏見過幾次面。
壹天晚上,X先生從三樓下來,手裏拿著壹個小盒子,身上穿著壹件長袍,站在魯迅先生面前。他說他要搬走了。他辭職了,徐先生送他下樓。這時,周先生繞著地板走了兩圈,問我:
“妳覺得他到底是不是商人?”
“是的。”我說。
魯迅先生在地板上有趣地走了幾步,然後對我說:“他是個賣違禁品的商人,賣精神上的……”
X先生從25000英裏外回來了。
年輕人寫得太草率,魯迅先生很討厭。
“字不壹定要寫得好,但妳要讓人壹看就知道。年輕人現在太忙了...他很快就胡亂寫完了,別人看了三五遍也看不懂。他不在乎要花多少時間。反正不是他的作品。這不太好。”
但是他仍然從不同的角落閱讀壹個年輕人的每壹封信。眼睛弱的時候就戴著眼鏡看,晚上經常看到很深的時候。
魯迅先生最佩服科爾維茨的畫,也佩服她這個人。科爾維茨受到希特勒的壓迫,不允許她當教授或畫家。魯迅先生經常談到她。
史沫特萊,魯迅先生也說過,她是幫助過印度獨立運動的美國女人,現在她也在幫助中國。
魯迅先生向人們介紹的電影:《夏伯陽》、《復仇的邂逅》...其余的,如人猿泰山...或者非洲怪物,經常被介紹給人們。魯迅先生說:“電影沒什麽好看的。看到鳥類和動物可以增加我們對動物的了解。”
魯迅先生沒有參觀公園,但在上海住了十年。兆豐公園和虹口公園沒去過。春天壹到,我就經常跟周老師說,公園裏的土好軟,公園裏的風好軟。周老師答應在放假的時候選壹個晴天和壹個星期天,我們可以壹起去,壹路坐車去兆豐公園,也是短途旅行,但這只是壹個想法,卻沒有做到,公園已經定義好了。魯迅先生說:“我知道公園是什麽樣子……”
我去過兆豐公園,虹口公園或者法國公園,好像這個定義適用於任何國家的公園設計師。
魯迅先生不戴手套和圍巾。冬天,他穿著黑色石藍色的棉袍,頭上戴著灰色的氈帽,腳上穿著黑色的帆布膠底鞋。
膠底鞋夏天特別熱,冬天又冷又濕。魯迅先生身體不好,大家提議換掉這雙鞋。魯迅先生拒絕了。他說橡膠底的鞋子方便走路。
“周先生壹天走多少路?不就是拐個彎去XX書店嗎?”
魯迅先生只是笑笑。
“周先生不是好感冒嗎?不戴圍巾,風不會感冒嗎?”
魯迅先生不習慣這些,他說:
“我從小沒戴過手套和圍巾,習慣不了。”
魯迅先生推開門從家裏出來的時候,雙手露在外面,寬大的袖口迎風,向前走著,腋下夾著壹個黑絲印花的包袱,包著書或者信,往老靶路書店走去。
那個行李每天出門壹定要拿出來,回來壹定要帶回來。出去的時候給青年們帶回書信,回來的時候帶回青年們邀請魯迅先生閱讀的新書信和手稿。
魯迅先生從外面回來,手裏拿著壹個印好的包和壹把傘。壹進客廳,他就和客人坐在壹起,把傘掛在衣架上,和客人聊了起來。說了半天,傘上的水珠已經順著傘桿聚集到了地板上。
魯迅先生上樓去拿煙,提著印刷袋,傘也沒忘,就順手拿上樓了。
魯迅先生的記憶力很強,他的東西從來不會隨便散落在任何地方。
魯迅先生很喜歡北方口味。徐先生想雇壹個北方廚子,魯迅先生認為雇壹個男仆太貴,至少要十五塊錢。
所以,買米買炭的是徐先生。我問徐老師為什麽兩個丫鬟都老了,都六七十歲了。徐先生說,他們已經習慣了。迎海幾個月大的時候,她的保姆就在這裏。
就在這時,那個矮胖的保姆走下樓梯,迎面遇見了我們。
“先生,妳沒喝茶嗎?”她迅速拿了壹個杯子去倒茶。剛下樓的時候,那呼哧呼哧的聲音還在喉嚨裏咕嚕咕嚕地響。她真的很老了。
客人來了,徐先生也不離開廚房,飯菜很豐盛。魚和肉都裝在大碗裏,少則四五碗,多則七八碗。但通常只有三碗菜:壹碗素菜炒豆芽,壹碗筍炒鹹菜,壹碗黃花魚。
這道菜極其簡單。
在杜拉路的壹家油條店裏,魯迅先生的手稿被包在油條裏。我弄了壹本,是《死魂靈》的譯本,給魯迅先生寫信,他不覺得奇怪。徐先生很生氣。
魯迅先生的書的校樣都是用來擦桌子或者做什麽的。邀請客人到家裏吃飯,進行到壹半,魯迅先生轉過身來,帶了校樣給大家分享。客人接待他們的時候,怎麽會這樣?魯迅先生說過:
“擦吧,和雞壹起吃,手都累了。”
去洗手間。那邊也有校樣紙。
徐先生從早忙到晚,陪客人下樓,手裏壹邊打著毛線。否則,壹邊說話壹邊站起來,用手從花盆裏的花上摘下枯萎的葉子。徐先生每次送客人,都要送到樓下門口,為客人開門。客人出門,上樓前輕輕關上門。
客人來了,要上街買魚或者雞,然後還要在廚房幹活。
魯迅先生要臨時寄信,就得請徐先生換鞋,到內地新村旁邊的郵局或郵筒去。在壹個下雨天,徐先生打起了傘。
徐先生很忙,笑容可人,但有些頭發白了。
晚上去看電影,師高塔路上的車庫只有壹輛車。魯迅先生壹定不要拿,讓我們拿。許先生,周夫人...、周先生的三夫人。我們上了公共汽車。
魯迅先生和周先生,還有另外壹兩個朋友都在後面。
看完電影,我只叫了壹輛車,魯迅先生不肯坐,讓周先生壹家先坐。
迎海走在魯迅先生身邊,穿過蘇州河大橋去等電車。等了二三十分鐘電車來了,魯迅先生靠著蘇州河邊的鐵欄桿,坐在橋邊的石柵欄上,拿出香煙,戴上煙嘴,悠閑地抽著煙。
迎海不安地來回跑著,魯迅先生也叫他和自己並排坐著。
魯迅先生坐在那裏,像壹個安靜的鄉下老人。
魯迅先生吃綠茶,其余不吃其他飲料。家裏不準備咖啡,可可,牛奶,汽水之類的。
魯迅先生陪客人到深夜的時候,會和客人壹起吃點點心。餅幹是從商店買來的,裝在餅幹盒裏。深夜,徐先生把菜拿出來,放在魯迅先生的桌子上。吃完後,徐先生打開壁櫥去拿另壹道菜,葵花籽幾乎是每位客人必不可少的。魯迅先生壹邊抽著煙,壹邊剝著瓜子吃。魯迅先生吃完壹個菜,會讓徐先生再拿壹個來。
魯迅先生有兩種煙,壹種是貴的,壹種是便宜的,還有壹種是綠錫的。不知道是什麽牌子,只記得煙蒂上有壹個黃色的紙口,50支的價格大概是四五毛錢,魯迅先生平日用的。另壹個是白亭子的,是前門煙,用來招待客人的。白煙放在魯迅先生書桌的抽屜裏。客人魯迅先生下樓拿下樓。客人走後,他把它帶回樓上,像往常壹樣放在抽屜裏。綠色的聽眾永遠在書桌上,魯迅先生隨時都在吸。
魯迅先生的休息,不聽留聲機,不出去散步,不在床上睡著,魯迅先生自己說:
“坐在椅子上翻書就是休息。”
魯迅先生陪客人從下午兩三點鐘壹直到五六點鐘。如果客人在家裏吃飯,吃完飯還要壹起喝茶,或者剛喝完茶就走了,或者走之前又來了,就壹直陪到八點,十點,往往十二點。從下午兩三點到夜裏十二點,這麽長時間,魯迅先生坐在藤椅上,不停地抽著煙。
客人壹走,已經是半夜了。已經是睡覺的時間了,但是魯迅先生正要開始工作。上班前,他稍微閉上眼睛,點了根煙,躺在床上。香煙還沒抽完,徐先生就差點在床上睡著了(為什麽徐先生睡得那麽快?因為第二天早上六七點就要起床管理家務。迎海也和保姆壹起在三樓睡著了。
整棟樓靜悄悄的,窗外壹點聲音都沒有。魯迅先生站起來,在書桌前坐下,開始在綠色的臺燈下寫文章。
許先生說雞叫的時候,魯迅先生還坐著,街上的車嘟嘟響,魯迅先生還坐著。
有時,徐先生醒來,看著白色的薩薩窗戶,燈光看起來並不明亮。魯迅先生的背影不像夜裏那麽黑。
魯迅先生的背影灰黑,還坐在那裏。
人都起來了,魯迅先生去睡覺。
迎海背著書包從三樓下來,保姆送他去學校。魯迅先生進門後,保姆總是告訴他:
“輕點走,輕點走。”
魯迅先生剛入睡,太陽就升起來了。陽光燦爛地照耀著院子對面的人們;照魯迅先生花園裏的夾竹桃來看,鮮艷明亮。
魯迅先生的書桌整潔,寫好的文章在書下面,毛筆立在瓷龜背上。
壹雙拖鞋停在床下,魯迅先生靠著枕頭睡著了。
魯迅先生喜歡吃壹點酒,但吃得不多。他吃半小碗或者壹碗。魯迅先生吃的是中國酒,大多是雕花。
到底有沒有鬼?傳說有人見過鬼,和鬼說過話,有人被鬼追過,吃貨壹看見就貼在墻上。但是沒人抓個鬼給大家看。
魯迅先生講過他見過鬼的故事:
“那是在哨頭……”魯迅先生說:“三十年前……”
當時魯迅先生從日本留學回來,在壹所師範學校教書。晚上沒事的時候,魯迅先生總是去朋友家聊天。這個朋友住在離學校幾英裏的地方,不算遠,但是必須經過壹個墓地。有時候聊的太晚了,十壹二點回學校也是常有的事。有壹天魯迅先生很晚才回去,天上有壹輪大月亮。
當魯迅先生正在努力回國時,他看見遠處有壹個白影。
魯迅先生不相信有鬼。他在日本留學時學醫,經常擡著死人去解剖。魯迅先生解剖過20多個人,不怕鬼,不怕死,所以壹點也不怕墓地。還在前進。
走了幾步,遠處的白影消失了,然後突然又出現了。而小時大了,高了,就低了,跟鬼壹樣。鬼不是善變的嗎?
魯迅先生稍微猶豫了壹下。他要做什麽?還是轉身就走?回到學校的路不止壹條,但這是最近的壹條。
魯迅先生還在往前走,他想看看鬼是什麽樣子的,雖然當時很害怕。
魯迅先生剛從日本回來,所以他還穿著硬底鞋。魯迅先生決心給這個幽靈致命的壹擊。當我走到白影的身邊時,它縮了壹下,蹲了下來,默默地靠在壹座墳前。
魯迅先生用他的硬皮鞋把它踢了出去。
白影尖叫了壹聲,然後站了起來。魯迅先生看了,不過是個人。
魯迅先生說,踢它的時候,他很害怕,好像不壹下子把它踢死,他就要遭殃,於是用盡全身力氣把它踢了出去。
原來是壹個盜墓賊半夜在墓地幹活。
魯迅先生說這話時笑了。
“鬼也怕踢。如果妳踢他,妳會立刻變成壹個人。”
我覺得如果是鬼,魯迅先生經常壹腳踢開就好了,因為這給了他做人的機會。
福建飯店點的菜有壹碗魚丸。
迎海說它壹吃就不新鮮。徐先生不信,其他人也不信。因為肉丸有的是新鮮的,有的不是,別人吃到嘴裏的東西恰好是不變的。
徐先生又給了迎海壹個。當迎海吃的時候,它不好吃。他又喊道。沒有人註意到它,所以魯迅先生從迎海光盤上拿來品嘗。果然不新鮮。魯迅先生說過:
“他說不新鮮,肯定有他的理由。不檢查就擦掉是不對的。”
……
後來想起這件事,私下和徐先生聊了聊。許先生說:“周先生的壹生,實在是我們所學不及的。”那怕壹點小事。"
魯迅先生要把壹個紙袋包得整整齊齊。他經常從徐老師那裏拿要送的書,自己包好。許先生包得多好,魯迅先生還得親力親為。
魯迅先生做完書包,用細繩系好。這個包是方形的,甚至壹個角都不允許歪或平。然後他拿起剪刀,把裝訂好的書的繩頭剪得整整齊齊。
就連這本書裏包著的紙也不是新的,都是逛完街剩下的。徐先生從街上回來打開買來的東西,把包東西的牛皮紙折起來,把小細繩纏成壹圈。如果細繩上有結,他應該解開。隨時隨地都可以使用。
魯迅先生住在大陸新村9號。
壹進巷子,滿地都是水泥大方塊。院子裏不是很吵。這個院子裏有時會有外國人進出,妳也能看到院子裏零星有外國小孩在玩耍。
魯迅先生隔壁掛著壹個寫著“茶”字的大牌子。
在1935,10,1上。
魯迅先生的客廳裏有壹張長桌子。這張長桌子是黑色的。油漆不是很新,但也沒磨破。桌子上沒有桌布。只有壹個綠豆綠色的花瓶,長著幾片大葉,插在花瓶裏。長桌周圍放著七八把木椅。尤其是晚上,整個巷子裏沒有壹點聲音。
那天晚上,我和魯迅先生、徐先生坐在長桌旁喝茶。那天晚上聊了很多偽滿洲國的事情,從吃完飯壹直聊到九點,十點,然後十壹點。我壹直想退出,讓魯迅先生早點休息,因為看得出魯迅先生身體不好,又聽許先生說魯迅先生感冒了壹個多月,正好。
但是魯迅先生看起來並不累。雖然客廳裏也有藤椅可以躺著,但我們幾次勸他坐在上面休息,他都不去,依然坐在椅子上。有壹次上樓去穿了壹件皮袍子。
我記不清魯迅先生那天晚上說了什麽。也許我記得的不是那天晚上說的話,而是後來說的話。十壹點多開始下雨了,雨水淅淅瀝瀝的打在玻璃窗上,玻璃窗沒有窗簾,所以壹轉身就看到壹條小溪順著玻璃窗流下來。夜深了,下著雨。我非常焦慮。我幾次站起來想走,但魯迅先生和徐先生再三說:“十二點前必有車。”於是我壹直坐到將近十二點,才穿上雨衣,打開了客廳外響個不停的鐵門。魯迅先生只好送在鐵門外。我就想,他為什麽非要給這麽年輕的客人送,這種送法合適嗎?雨水不會打濕妳的頭發,不會繼續感冒嗎?魯迅先生站在鐵門外,指著隔壁寫著“茶”字的大牌子說:“下次記住這個‘茶’,就是這個‘茶’的隔壁。”而伸手,差點就摸到了釘在鐵門上的“九”字。“下次記得茶旁邊的第九個。”
於是我雙腳踩著方水泥走出了巷子,轉身去院子裏看了看。魯迅先生那壹排房子全是暗的。要不是我跟他們說的那麽清楚,我怕下次就不記得了。
魯迅先生的臥室,壹張鐵架的大床,上面鋪著徐先生自己做的白布繡花被,床的壹邊還疊著兩床被子,都很厚,是花洋布的被子。門口床邊有壹個五鬥櫃。進門左手有壹張八仙桌,桌子兩邊是藤椅,壹排八仙桌的壹角立著壹個衣櫃。衣櫃本來是掛衣服的,但是衣服很少,所以糖盒,餅幹筒,瓜子罐都裝滿了。有壹次XX老板的老婆來拿版權的郵票花,魯迅先生從衣櫃最底層的大抽屜裏拿出來的。沿著拐角走,看著窗戶,有壹個裝飾平臺。平臺上有壹個方形的玻璃魚塘,裏面長滿了綠草,裏面養的不是金魚,而是灰色的平腹魚。除了魚塘,有壹個圓表,其余全是書。靠近窗戶的鐵架床盡頭的書櫃裏有書。最後是魯迅先生的書桌,也是堆滿了書。
在魯迅先生家裏,從樓上到樓下都沒有沙發。魯迅先生工作時坐的椅子是硬的,休息時坐的藤椅是硬的,樓下陪客人坐的椅子是硬的。
魯迅先生的書桌正對著窗戶,上海弄堂房子的窗戶幾乎和墻壹樣大。魯迅先生閉嘴是因為魯迅先生有工作習慣,怕吹。他說風壹吹,紙就會動,文章就寫不好了。於是屋子裏熱得像蒸籠,魯迅先生被請到樓下,他拒絕了。魯迅先生的習慣是不換地方。有時候太陽照進來,徐先生也不肯勸他挪桌子。只是渾身冒汗。
魯迅先生的寫字臺上鋪了壹塊藍色的格子油漆布,四角用圖釘壓著。桌子上有壹個小硯臺,上面有壹塊墨汁。毛筆放在筆桿上。筆桿是瓷器做的,在我看來不是很細致。它是壹只背上有幾個洞的烏龜,鋼筆插在那個洞裏。魯迅先生大多用毛筆,鋼筆也不是沒有。它保存在抽屜裏。桌子上放著壹個大白瓷煙灰缸,上面放著壹個帶蓋子的茶杯。
魯迅先生的習慣與其他人不同。寫文章用的材料和信件都放在桌子上,滿滿的,幾乎只有寫字的地方能放得開他的手,其他桌子壹半都被書或者紙占了。
左邊的桌子角上有壹盞綠色燈罩的臺燈。燈泡是水平安裝的,是上海很常見的臺燈。
冬天,在樓上吃飯,魯迅先生就拉著電線把燈從棚頂的燈座上拔下來,再裝上燈泡。吃完飯,徐先生又接上了電線。魯迅先生的燈就是這樣做出來的,在棚頂上拖著壹根長長的鐵絲。
魯迅先生的大部分文章都是在這個燈下寫的。因為魯迅先生的工作時間大多是從半夜壹兩點開始,壹天就會放晴。
臥室裏就是這樣,墻上掛著壹幅迎海兒子壹個月大的嬰兒的油畫。
臥室旁邊的後樓,完全是書,不是很整齊。報紙、雜誌或書籍都混雜在這個房間裏。走進去,還是有些紙的味道。地板上都是書,幾乎沒有書。大網籃也堆在書裏。墻上有繩子或鐵絲,上面系著小皮箱、鐵絲籠之類的東西;風幹的荸薺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