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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對影片The Hours <時時刻刻>的影評和對三位主演的評價.

時時刻刻 The Hours (2002)

《The Hours》(《時時刻刻》)是壹部深具靈魂光芒並含有弦樂般耐人尋味韻律的電影。

這部影片之所以令人註目,是因為它有著壹個異同尋常的文本——壹部精彩絕倫的小說。影片較忠實於原著。我深信導演斯蒂芬?戴德利(Stephen Daldry)是在深刻領悟原著背後所蘊藏的豐富涵義、並在拍攝時力圖加以充分表現、才使影片具備了光輝出眾的品質。

影片是根據美國新銳作家邁克爾?坎寧安發表於1998年同名小說改編。小說《The Hours》(無論電影還是小說,《The Hours》譯名很不統壹。小說:臺灣希代書版集團2000年6月第壹版,譯名為《時時刻刻》,譯者蔡憫生;大陸譯林出版社2002年4月第壹版,譯名《麗影萍蹤》,譯者劉新民。電影:譯名有《歲月如歌》、《歲月挽歌》、《此時此刻》、《時時刻刻》等。本文為論述方便,均稱《時時刻刻》。)出版後立刻獲得了當年“筆會/福克納小說獎”(The PEN/Faulkner Award),翌年又獲得“普立策小說獎”(The Pulitzer Prize)。

那麽,這是壹部怎樣的小說,為何會受到如此的青睞?

小說表面上講述了20世紀不同時代三位女性壹天的精神生活。

1923年倫敦郊區。弗吉尼亞?吳爾芙在她的鄉村宅邸構思那部與維多利亞時代趣味相去甚遠的小說《達洛衛夫人》。清晨,她醒來後沒有立即起床,神情恍惚迷離,壹直纏繞她的頭痛病微微有些好轉。窗外有鳥叫聲。她感到乏力,神思恍惚,又迷迷糊糊小睡了壹會兒。在夢中她發現自己身處壹座花園。花,將花作為小說開頭很不錯。她醒來後想道。她起身走進盥洗室,面對盥洗室內鏡子中映顯而出那張灰黯的臉不免有些喪氣。它與心中意象正形成鮮明對比。

1949年美國洛杉磯。布朗夫人在家中閱讀吳爾芙小說《達洛衛夫人》。她有壹個忠實的丈夫,壹個敏感可愛的兒子,似乎壹切都無可挑剔。但她仍感到百般無聊,深為受困於平庸家庭生活而痛苦。這壹天是她丈夫生日,但她無心為晚上生日慶祝準備蛋糕,想壹人躲進旅館裏像吳爾芙那樣躺在床上閱讀《達洛衛夫人》,然後自殺。她將兒子寄托給鄰居,告別的那壹刻,敏感孩子似乎預感到什麽,不安地叮囑母親壹定要來接他,並跟在母親汽車後面追趕……

20世紀末的紐約。壹位名叫克拉麗莎女編輯正要出門買花。因她名字與吳爾芙小說《達洛衛夫人》中主人公克拉麗莎?達洛衛相同,朋友們都戲稱她為“達洛衛夫人”。她幼時戀人、詩人理查德剛獲獎,她得為他獲獎籌備晚宴。當她出門那壹刻,註意到晶瑩剔透陽光正在遊泳池的藍綠色水面上搖曳蕩漾,不禁心有所感。時值六月早晨。

身患愛茲病的理查德沒能度過這壹天。他厭倦了生活,那天下午他從家中窗口飄然而下,迎接午後燦爛陽光。小說結尾,在紐約的克拉麗莎面對業已取消晚宴而留存下來的佳肴萌生了壹種極度的孤寂感。深夜,已屆耄耋之年、當年被兒子憂郁雙眼刺痛的布朗夫人造訪。原來自殺的理查德正是布朗夫人兒子。

小說以迷蒙而清澈語調、印象式碎片、瞬間的意識流動、深度意象和蒙太奇手法,描寫了三位不同時代女性心靈世界。作者以精湛技巧、精致而繁復的結構,深入她們萬花筒般意識中,再現她們心靈鏡像,宛如月光照徹下小溪,隱約顯現她們內心水下生物、鵝卵石和蔓生的水草;並以類似超現實手法將吳爾芙傳記片段與美國中期和晚期兩位女性精神生活交織在壹起,復調式地安排在同壹文本中。

最重要的是作者在小說《時時刻刻》的文本中還暗中指涉著《達洛衛夫人》的文本。這壹手法極具創造性。因為這種指涉並非文本的明確援引,也非壹般意義上續作,或對以往書籍與相同材料的改寫和創作(如圖尼埃《禮拜五——太平洋上的靈簿獄》對笛福《魯濱孫漂流記》的反思;讓?阿奴伊《安提戈涅》在現代社會背景下對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重新考察);而是運用象征手法將兩種文本晦澀地鑲嵌在壹起,猶如兩面相互映照鏡子在暗中增殖。坎寧安的《時時刻刻》是在延續了《達洛衛夫人》基礎上的壹種對吳爾芙生命意義重新思索的再現,是對吳爾芙內在精神所作的壹次富有詩意的冥想。

弗吉尼亞?吳爾芙全部小說,幾乎都是她自我精神探索的壹種“傳記”,從她早期習作全是對傳記練習上就可以看出這壹點。這也許跟她父親對她影響有關。(弗吉尼亞?吳爾芙的父親萊斯利?斯蒂芬(1832-1904)是學者、編輯和哲學家,曾任倫敦圖書館館長,主編《英國名人傳記辭典》,撰寫《十八世紀英國思想史》等著作。)她的作品總是在探索自我生命處在某壹階段中意識發展的趨勢和可能達到的深度。

“《到燈塔去》構成了弗吉尼亞?斯蒂芬童年生活的最後景象;在第二階段,《出航》給壹位年輕女性的知識探索打上了印記;那麽第三階段高潮就是《海浪》,進入成熟期小說家將描繪出意味雋永的生命經典性輪廓。”(引自《弗吉尼亞?伍爾芙——壹個作家的生命歷程》(英)林德爾?戈登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9月第壹版P162。)而無疑,《達洛衛夫人》更是壹部具有這種傳記性質的小說。

1922年,她那帶有實驗性質、打破了傳統敘述邏輯和充滿印象拼貼的小說《雅各的房間》出版,這部小說也是對她哥哥精神成長的壹份記錄。該年在西方現代文學史上是壹個意義非凡的年代,與她同年出生也同年死亡的喬伊斯出版了劃時代著作《尤利西斯》、T?S艾略特發表了《荒原》。那壹年她年屆四十,精神處於相對穩定期。

但隨後,恐懼衰老暗影像蛇壹樣嚙噬著她那脆弱神經;同時在心靈上她也沒有完全擺脫精神疾病對她的影響,她幾乎可以察覺到內心深處那股瘋狂念頭又緩慢襲來。她只有靠寫作《達洛衛夫人》來抵抗心中陰影,卻也將這種掙紮的印記留在了小說中。她曾在《奧蘭多》中說:“壹個作家的靈魂的每壹個秘密,他生命中的每壹次體驗,他精神的每壹種品質,都赫然大寫在他的著作中”。(轉引自《弗吉尼亞?伍爾芙——存在的瞬間》伍厚愷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9月第壹版P1)

《達洛衛夫人》是她第壹部真正意義上現代主義長篇小說。它猶如喬伊斯的《尤利西斯》,以壹天生活來刻畫人物心理時間上的壹生。漫長生活經歷湧入人物意識河流中,不時在內心激起沈思、回憶、追索、感想、體悟生命的浪花,匯集著人物心理五彩繽紛的印象圖案。吳爾芙完全摒棄了傳統小說寫作手法,開篇起就直接進入人物心靈世界。小說由兩條並行不悖線索組成,來映顯兩個截然不同人物的內心。

克拉麗莎?達洛衛是壹位中年婦女,她丈夫是國會議員。六月早晨,她出門買花,要為有首相參加的晚宴做準備(這壹情景與《時時刻刻》中紐約女編輯出門買花相同)。那天陽光明媚,清風微拂。大本鐘不時發出深沈悅耳之音。她思緒飄動,想到三十多年前同樣壹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她和彼得正在戀愛。但她最終沒有嫁給喜歡冒險的彼得而是嫁給了穩重的達洛衛先生。彼得將要從印度回來,她想,要是當初嫁給了彼得,她的壹生會怎樣?倫敦街頭上的聲色光影不時觸動她的聯想。

小說還有另壹條線索:賽普蒂默斯?沃倫?史密斯,他是第壹次世界大戰中的退伍老兵,因受炸彈驚嚇而患精神疾病。當達洛衛夫人在花店內聽到街上傳來壹聲汽車火花器發出巨響聲時,他在街上遊蕩也聽到了。最終,他為擺脫時時襲來的內心驚恐跳樓自殺。

夜晚,達洛衛夫人在晚宴上聽到賓客中有人說起賽普蒂默斯自殺消息,內心震動。他們是兩個階層的人,彼此互不認識,但在內心深處卻對時代有著相同的感受。小說真實反映了第壹次大戰後現代西方人焦慮、困惑和恐懼心理。

在此我們可以看出《時時刻刻》中自殺的詩人理查德對應著《達洛衛夫人》中的賽普蒂默斯。他們同樣懷著內在不安生存著:壹個在戰爭中留下了精神疾病,壹個患上了愛滋病;都是時代烙印的反映,象征著不同時代卻同樣在人們心中所造成的疾患。

然而,即便是賽普蒂默斯這樣壹個略顯突兀的人物(相對於吳爾芙的生活世界來說),也是吳爾芙拿來印襯達洛衛夫人精神側面的。吳爾芙曾在壹封信中說,她必須通過賽普蒂默斯的性格來完成達洛衛夫人的性格,她所“部分意識到的生命枯竭感正是要通過那個瘋子的病態作戲擬性表現”。(引自《弗吉尼亞?伍爾芙——壹個作家的生命歷程》P273)

如同吳爾芙想通過達洛衛夫人和賽普蒂默斯這兩個人物來探詢自己內心深淵壹樣,在《時時刻刻》中,作者坎寧安真正意圖也是要通過書中人物綜合再現吳爾芙的精神世界,尤其是布朗夫人和女編輯克拉麗莎這兩位女性;他想看看假如吳爾芙生活在50年代和世紀末的美國會怎樣。

無疑,布朗夫人和女編輯克拉麗莎都有著吳爾芙的影子,她們都是射向吳爾芙精神生活的壹個朦朧投影。

20世紀50年代美國正處在經濟復蘇期,布朗夫人就像達洛衛夫人壹樣生活富足,但卻精神萎靡,內心總有壹種像是被懸浮在空中的惶恐不安的感覺,生命的無意義意識時時湧上心頭。這種感覺正是吳爾芙心中常常難以擺脫的感受。而紐約的女編輯在街上耀眼的陽光中似乎感到總有壹絲不祥的陰影在籠罩著她,直至最後她受到死亡沖擊,這壹切也都是吳爾芙生命歷程中的主題。

在《時時刻刻》中,作者還賦予布朗夫人朦朧同性戀傾向,而到20世紀末的女編輯身上,作者索性將她塑造成同性戀者,這是在暗示憂郁孤寂的吳爾芙如果處在20世紀末期,她原有的回避社會的心理傾向很可能發展成同性戀性心理傾向。

另外,布朗夫人的名字也不是沒有來歷(其實在《時時刻刻》中所有人物都可在《達洛衛夫人》中找到對應)。吳爾芙在壹篇《貝內特和布朗夫人》文章中虛構了壹位坐在火車上的老婦人形象,她稱布朗夫人為“永恒的”和“人性的”,“是從英國文學開往另壹時代”的“幽靈”。(見《論小說與小說家》吳爾芙著,上海譯文出版社P308)

所有這壹切都在表明,坎寧安是在將吳爾芙作為壹個精神個案進行研究,它像壹面放大鏡,放大了吳爾芙的生存意識,將她精神歷程放在整個20世紀中的壹個更為寬泛和更長遠的背景上來進行考察。而他將這部小說命名為《THE HOURS》更是泄露了這壹點。因為吳爾芙在撰寫《達洛衛夫人》的初稿中就是將小說題名為“THE HOURS”。

《時時刻刻》是壹部知識分子式的小說。作者是以小說的形式對吳爾芙精神世界作壹次遐想式的探詢和論證,以及對她性格的可能性延伸進行了藝術上的重塑;而同時他又通過20世紀早期、中期和晚期三個不同時代女性的精神風貌,來反映西方整個20世紀的精神特征。這壹雙重目的,構成了這部小說不同凡響的品格。

這是壹部對吳爾芙遙遙致以敬意的小說,是對《達洛衛夫人》文本所作的壹次歌唱性禮贊。它棄絕了現實的喧囂,直接沈入人性深處,揭示了現代社會中人們內心的緊張與焦慮,以及對存在產生的倦怠感和疏離感。它關註精神內的騷動,努力挖掘人物背後的“美麗的洞穴”(吳爾夫芙語),以壹束智性之光照亮她們豐滿的意識,刻畫她們心靈的影像,質疑生命的本原。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三位女性都是精神領域內的自我放逐者,她們遊離於時代,同時又以自己方式固執地抗拒現實。她們在《時時刻刻》中交叉出現,猶如壹次相互輪回、壹次在特殊時空內的重逢,原先她們獨自的精神幽吟在這部小說中匯成了女聲合唱曲。正是這種獨特的精神吟唱組成了這部小說心靈聖歌般品質,壹部靈魂的奇書。

富有意味的是在《時時刻刻》序曲中,作者在故事開始前先出人意料地描寫了吳爾芙的自殺——1941年戰爭爆發後某壹天她投河自盡。“她被流水迅速沖走。就像是在飛翔,壹個虛幻的身影,雙臂向外張開,頭發飄揚……天空的陰影在水面上搖曳不定。”(見臺灣希代版《時時刻刻》P34)這壹情景正好與小說第壹章描寫紐約的克拉麗莎出門買花時面對水面上搖曳的陽光偶有所感遙相呼應。這是壹種精神上的暗連,是對將要出場人物命運的壹個暗示、壹次排演、壹種影調和壹番預言。它奠定了這部小說挽歌式的基調。當妳讀完小說掩卷沈思時,哀婉會有如煙霞般從心中緩慢升起,漸漸占據妳整個心靈空間。

作者邁克爾?坎寧安(Michael Cunningham)曾被《洛杉磯時報》譽為“我們時代最傑出的作家之壹”。他生於1952年的俄亥俄州,畢業於斯坦福大學,現居紐約。1990年他出版了第壹部小說《末世之家》(A Home at the End of World)使他壹舉成名,在該書出版前壹年,他將其中壹章取出命名《白天使》(White Angel)先在“紐約客雜誌”上發表,後被評為1989年度美國最佳短篇小說。1995年他又出版第二部長篇小說《血與肉》(Flesh & Blood)。而1998年出版的《時時刻刻》(The Hours)是他的第三部小說。從他小說出版時間上可看出,他對自己每壹部作品都精雕細作。

在小說《時時刻刻》中,他以令人吃驚的方式引導讀者穿越小說人物粼粼波光般的意識深處再進入吳爾芙的精神世界,這壹奇妙的手法具有無與倫比的獨創性。他創作實踐證明了吳爾芙在《現代小說》中所闡述觀點:“人生是壹圈光芒四射的暈輪,是自始至終環繞我們意識的半透明的封套”。(引自《論小說與小說家》p8)可惜原作中富有詩性的、極為微妙的語言特色沒有在譯林版中得到較好的體現。

小說在2002年被拍成電影。三位女性分別由梅麗爾?斯特裏普(Meryl Streep)、尼科爾?基德曼(Nicole Kidman)和朱麗安?摩爾(Julianne Moore)扮演。

值得稱道的是、有著上乘表演的尼科爾?基德曼,她在這部影片中扮演了吳爾芙,她出場時那種低垂的冷冷的目光、寫作時在筆筒中找筆的手不由自主的痙攣、緊張的肢體語言等,將吳爾芙的敏感、神經質、脆弱和孤傲的心靈表現得惟妙惟肖。電影同小說壹樣,不關註外部世界,而是將影像聚焦在人物的內心中,從而構成了壹部電影版的20世紀女性精神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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