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喜歡寫女人,在《另壹種婦女生活》中他壹口吻寫了五個女人。在壹個醬園的店鋪,樓下三個女人,樓上兩個女人,薄薄壹層樓板,過著涇渭清楚兩種生活。全書覆蓋在陰霾的調子中,就像書中描繪的黃梅天氣,不斷濕濕嗒嗒,讓人氣悶不快。
蘇童擺明了不讓人快樂,這裏沒有壹個好人,壹切人都是變形的,扭曲的,他成心要把人心底最暗的角落,長滿黴點的陰處暴顯露來。他幾乎不願意給人壹絲希望,通知妳,扯開溫情的外衣,這才是赤裸裸的真實。
樓上兩個姐妹,老處女,舊時大家閨秀,她們成天躲在樓上,避世隱居。妄圖保存住本人的純潔地,不被世俗汙染。除萬不得已,不出門,也盡量不與人深聊,每日做些刺繡,靜靜悄然。
樓下三個女人,是俗世中的女子,與男人扯不清。三個女人本就壹臺戲,更別提中間還夾著壹個男人。無論這男人是多麽猥瑣,但在這壹小塊門面裏,卻因而壹觸即發。女人的世界裏,誰更得男人喜愛使壹個女人隱隱然多了種優勢,也會惹起另外女人的嫉恨。
樓上似乎閑雲飄飄,安寧靜穆。樓下雞飛狗跳,整天不休。天上人世,莫非如此。
但是壹切並非外表看到的那樣,樓上樓下自始至終是勾連著的。樓下聽著樓上的動靜,樓上也被樓下的聲響侵擾。樓上是幽室內開得糜爛的花,樓下是野地裏,荊棘中生出的雜草。她們相互窺視,相互瞧不順眼,又相互獵奇著。
02樓下的爭鬥愈演愈烈,市井女人,生在野外,開在荊棘中,風吹日曬,神經大條,光天化日之下,肆無忌憚。哭、鬧、打、罵,由著性子去撒潑。她們的繁華撞擊著天花板,似乎白螞蟻,壹點點腐蝕著隔絕兩個世界的那層膜。
那是個醜陋的世界,卻又燃著勃勃活力,男人們女人們嗡嗡嗡的喧嘩,願望、激情,撞擊著老處女們的心田。姐姐更老,更頑固。她是這個封鎖社會的守護者,也正是她圈禁了妹妹的青春歲月。妹妹原是有溫度的,她是被姐姐姐誘導進這個密封的網裏。她的心被挑逗了,動搖了。那壹天她發現本人停經,還未真正做過女人就衰落,驚慌萬分。
妹妹越來越對這種荒蕪的生活不滿,但她無法擺脫持久以來姐姐的肉體控制。姐姐曾經成為壹個怪物,頭發簡直快要落光,她的眼同這所老屋普通,閃著詭異的陰森的冷意。
這時,樓下的女人上來了,她們侵入這所屋子。她們在這方面極端敏感,早就看出了妹妹眼裏騰躍著的光,這個光她們太熟習太熟習,那是屬於人類的獸性的光,是原始的熱情,她們嗅到了氣息,跑上來把妹妹爭奪過去。
03樓下的壹個女人死了,死在爭鬥中。但樓下又爭取了壹個同伴,妹妹自從下了樓便再也不願回去。雖然那個新世界也是個臭水溝,但至少她還可以做個人。樓上的姐姐恨死了樓下的人,她們毀壞了她的寧靜,毀壞了她構建出來的純潔天地,但是她的才能太弱,她只好用繡花針釘死了本人,用繡花針詛咒著樓下的女人。
妹妹來收屍,短短時間,她曾經洗心革面,粗鄙的言語自她口中宣泄,她並沒有變成壹個更好的人。在梅雨淫淫中,哪裏還有什麽純潔?姐姐活在掩耳盜鈴中,妹妹不過是從虛假的天上到了真實人世。
賈寶玉有句名言:“女孩兒未出嫁,是顆價值連城珠。出了嫁,不知怎樣就變出許多不好的缺點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了光榮寶色,是顆死珠子了,再老了,更變得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
樓上的兩姐妹自小承受閨秀教育,她們有教養,貞靜嫻雅,是珍珠,瑩潤美妙。她們珍愛本人,躲在寶匣中,避開人群,避開男人,只可惜在時間裏,她們仍是無法逃避成為死魚眼珠子的事實。
燒腦電影《致命ID》中那壹連串的殺人事情,最後揭露真相,原來壹切的人物其實是壹個人身上不同的人格,他們相互殘殺,最後僅有壹個存活在身體裏。那麽我們是不是能夠以為,所謂樓下的世俗女人,實踐上也是壹種想象,是老處女團結的人格,是她的願望,藏在教養深處的本能,最後她終於把本人解放出來,走出分發著黴味的房間,嗅到人世真實。
朋友小銀說:“我從小是乖乖女,學霸,壹路從小學、中學到大學,聽教師話,家長話,可是有壹天突然認識到,我從未真正為本人活過,我內心的熱情沒有了,以至不曉得本人想要什麽,由於我從小到大的路都是由人布置好的。”
04小銀的叛逆來得晚,但又是那樣堅決。30歲了,她仍沒有男朋友,更回絕父母為她布置的相親,她說那些男孩子是按著父母的規範找來的,她可以想象本人未來就不斷在這樣的溫室內,無知無覺地老去。
有壹天大學女教員小銀背著父母辭職,去另壹城市闖蕩,父母絕望而焦灼。他們不明白,本人用心用力培育出的女孩子,那麽優秀,那麽漂亮,明明能夠有十分優渥的生活,過令人尊崇的日子,她偏偏選擇那樣壹條道路。
34歲的小銀在異鄉單打獨鬥,碰上過不良老板,遭遇過同事搶功,也被男人傷過心。可是她從沒想過回去。“我要分開父母的視野,我出生在那個城市,學習在那個城市,工作在那個城市,曾經厭透了。我想看更多的景色,更多的人。或許很困難,但是我的心是自在的。”在出租屋,簡易方桌,小銀翻開壹瓶紅酒,為閨蜜們倒上,笑容著說。她以至不再恨那個騙過她感情的男人,由於這也是壹次修煉。“變成仙女之前總是會度劫的。”她這樣解釋。
女人是珍珠,既然在光陰裏逃不脫變黃變暗的事實,那麽我們為何不走出來,在陽光中,在雨露裏,大大方方花開花落。而不是躲在角落裏悄然地腐朽老去,就像文中樓上的那位老處女姐姐,她的終身只是壹個淒涼的手勢,她最後死去,其實她早就死了,只是壹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而已。
蘇童用這部暗淡沈郁的小說,用這些醜陋的女人通知壹個道理,即使這世間有許多嚴酷,有許多暗黑,但仍值得我們去發掘,去探究,只要愛過,痛過,掙紮過,我們才算真正活過壹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