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殺死了金剛？

可能是由於物理上的原因，對於彼得·傑克遜和金剛都頗有好感，所以壹直耿耿於懷的就是金剛的死。彼得·傑克遜的《金剛》不是壹部B級片，而是壹部真正的悲劇。所以在深思與臆想之間，利用研究與yy的手段，我壹直在思考這樣壹個問題：現在請讓我列出嫌疑犯的名單：　　　　A Carl Denham ，the Director：金剛中的許多人物都有著壹種符號化、臉譜化的特征，如這位導演，他的真名叫做進取心。他對他的電影事業有著執著的追求，他不會允許投資方取消他的遠征計劃，也要想盡壹切手段拉攏他看中的女演員，更是會用壹張空頭支票把編劇羈留在他的船上。每壹個團隊必須有壹個強大的領導者，他能夠把他用以獲取成功的壹切元素收集起來，不單單是憑借高超的手段，更是憑借堅定的信念。他的大眾娛樂事業，他的偉大作品，這是他搖動膠片的動力，也是他獵取金剛的目的。就像雨果說的，執著的人是可怕的，因為只要以“偉大”、“成功”之名而行，他並不在乎犧牲掉了什麽。同伴的死，尚且不能阻止他前進的腳步，只能換來他成功後的安撫，那麽壹個金剛，又算得上什麽呢？　　　　B Skull Island：會想到這個疑兇可以說是受了Lost的影響。在這個被文明逐漸侵吞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是能夠抵禦人類的腳步的。人類攀上了珠穆朗瑪，潛下了馬裏亞那，沖破了南極的冰川，甚至占領了幾近真空的月球。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卻還有壹個小島，固執的保有著那些不合人類胃口的奇異生物，或許是為了逃避，或許是為了安寧，或許只是被世界忘記，但是時至今日這壹切也只能被打上“進化遲滯”的標簽，然後去被強大的文明洗禮。曾經不可壹世的恐龍壹只只倒在槍口下，貌似強悍的大蟲子也禁不住子彈的掃射（它們也都只是昆蟲而已，只是大了壹號……），那只碩大無比的猩猩，打倒了三只霸王龍的力士，不是也墜下了帝國大廈麽？可以想見，只要人們再次光顧這裏，水裏的怪魚，空中的翼龍，谷底的種種，斷然沒有可能繼續生存。這種“退化”的平衡，容不得外來物種的入侵，尤其入侵他們的領地的是這樣壹種奇特的生物。　　　　C Savage：很難說清，那些野蠻人是比我們愚蠢，還是比我們高明。探險隊短短的時日裏便喪失了十七位同伴，而那些所謂的野蠻人，只需要在每次祭祀時獻出壹個少女，便可以讓自己得到保全。但是必須承認的是，他們可能並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不發明壹些殺傷力更大的武器去剿滅那些奇怪的生物呢？他們應該沒有這樣的雄心，他們已經這樣活了很久，只要沒有外人打擾，他們還可以繼續這樣活下去，於是任何改變都是沒有意義的，只要壹個女子，就可以換來和平，得過且過的和平——他們所要思考的最困難的事，就是如何把那個白女人從船上搶回來。他們的生活很輕松，甚至不必去知道，為什麽壹個大猩猩需要祭品，又為什麽那個白女人消失之後，金剛再沒又出來收受他們的祭品——或許在這個部落的口述歷史裏，會認為把那個白女人抓來並且獻給神明從而獲得永遠的安寧，乃是這部落的人所做的最偉大的事了吧！　　　　　　　　D Marlow：《黑暗的心》這個名字本就被康拉德賦予了非常深刻的象征意義，到了這部電影裏，導演更是不會放過對這部書的引申，這也是為什麽馬洛成了壹個兇嫌。為什麽他們，這些所謂的文明的傳播者，未知世界的開拓者，壹直向前，不肯回頭？——吉米的問題也困惑著我們：為什麽不能，對讓那些他們並不能理解的，與他們不相同的東西，just leave them alone？Mr Hayes給出了答案：“That’s a part of him that wants to, Jimmy, a part deep inside himself that sounds a warning. But there’s another part that needs to know, to defeat the thing which makes him afraid. We could not understand because we were too far and could not remember because we were traveling in the night of first ages, of those ages that are gone, leaving hardly a sign, and no memories. We are accustomed to look upon the shackled form of a conquered monster. But there, there you could look at a thing monstrous and free.”於是，這壹切不再是壹個adventure story。　　　　E Hayes：整部電影中，Mr Hayes是我最敬佩的人。他沈著，堅毅，又有著對於同伴的faith。他把這壹船人看做了壹個整體，這個整體當中每壹部分受損了，都是他受到了傷害，為此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以換來Jimmy他們的安全。可能也正是他這種偉大，讓他們的團隊凝結成了壹體，也讓他們對金剛充滿了敵視。他們在救人，這是壹個高尚的目標。他們救出了自己的同伴，但是卻是在完全忽視那些非同伴的視角——特別是金剛——的基礎上的。團結往往就是這樣壹種悖論，妳讓幾個人彼此親如兄弟，這些兄弟們便開始壹起去侵害那些不是他們兄弟的人。於是妳要麽變成他們的兄弟，要麽被他們的兄弟消滅。這樣壹種團結，帶來了力量，卻扼殺了自由。尼祿殺死了無數基督徒，最後卻是基督教消滅了羅馬的異教；所以雖然是金剛殺死了Hayes，但是說不定反而是Hayes最終殺死了金剛……　　　　F Jack Driscoll，Beauty’s lover：他是她的景仰與崇拜，她給了他無窮的創作靈感，他們是同壹條路上的伴侶。他給她以保護，這是愛的信念。正是這種信念，引領他壹路爬上金剛的巢穴，救走了安。但是又或許，這種不容置喙的保護，本身並不像它所宣示的那樣合理。那種不由分說的生拉硬拽，存在著誤解的風險：既誤解了安，也誤解了金剛，也讓金剛誤解了他。他給了安自由的曙光，卻讓金剛從此陷入枷鎖之中。但是愛是無罪的呀……何況他把人從壹個怪物手中就出來了呢？　　　　G audience：他們斷不是骷髏島的explorers，更不是金剛的visitors，他們只是劇場的audience。他們想看到劇團的搞笑表演，他們想看到怪物的登臺表演，因為他們只是需要娛樂。場外他們需要面對的是史無前例的經濟危機，從上到下、由內而外的焦頭爛額，下層的人生活無以為繼，上層的人雖然依然錦衣玉食，卻也不能不心中憂慮，因為社會情緒讓人窒息，所以社會情緒讓人窒息，所有的不安、恐懼、仿徨、無助與絕望，換來的都是對劇場裏壹時忘懷的強烈追求。雖然不啻於飲鴆止渴，但是有壹時能把那俗世的羈絆全然忘卻，在這壹刻擁有自己，擁有歡樂。於是這壹刻的觀者只會關註不讓別人賺走自己的座位。他們的眼睛不會偏離他們快樂的源泉，然後眼睜睜看著那些歡樂變成恐懼。畢竟，給他們帶來快感的也只是look upon the shackled form of a conquered monster。他們本是為了忘懷恐懼而來體驗快感，可是這種快感卻又演變成他們避之不及的恐懼——這就是卡爾壹直想要entertain的人們，他們的願望束縛住了金剛，他們的恐慌又殺死了金剛，不是嗎？　　H New York：從某種方面來看，紐約可能是壹個放大了的audience。然而從另壹個方面來看，這個紐約，不正是那些觀者竭力去逃避的現實麽？紐約有著整齊劃壹的街區，街上有筆直的車道，其間嚴絲合縫的鋼軌，上面運行著準時無誤的電車。在這些街區裏，人們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壹切都遵循著城市的節奏與秩序。壹個遲到的懶漢就只能等待下壹趟電車，壹個沒錢的紳士也只能望著商店的櫥窗發呆，他們不能對抗這個被人類的群體構建起來的秩序。所以人們需要劇場來釋放，他們看到野獸的時候，同時也是在釋放自己內心中的怪物。但是走出劇場之後，壹個遲到的懶漢依然只能等待下壹趟電車，壹個沒錢的紳士仍舊只能望著商店的櫥窗發呆，他們還是不能對抗這個被人類的群體構建起來的秩序。而唯壹可以的，是那個真正從劇場裏走出來的野獸。每壹個裹著大氅，蜷縮著身體，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的市民心中，都有這樣壹個野獸，但是他們害怕這樣的壹直野獸真的橫行在同壹條街上。因為，紐約的繁榮仰仗於他們遵守的秩序，任何人都不可以嘗試打破它——任何人都不可以，何況壹只低人壹等的動物呢？既然他如此明目張膽地藐視了人類的秩序，那麽人類似乎就有權藐視他的生命，而無需過問他的動機，也不會給他改過的機會。經常聽到新聞講動物園裏的獅子等等動物跑到了大街上，被警察用槍擊斃；只要我們沒有全都變成第歐根尼，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斷地在人類歷史上重復出現。只不過今次，這個跑到大街上橫沖直撞的怪獸，不是壹桿槍就能夠打倒的。　　　　I airplanes：人類真的是奇特的生物。他們沒有強健的肌肉，沒有靈敏的感官，甚至沒有濃密的毛發，但是卻能用速度逃逸出地球引力的藩籬，觀察到並試圖理解宇宙和中微子的運動；而且他們不但能使自己適應溫度的變化，還能夠以壹己之力改變局部甚至全球的溫度。他們就像自然機體上的惡性腫瘤，榨取自然提供的營養，制造出了許多為自己服務的怪物。他們有利用這些怪物，壹點點的侵吞自然界的其他健康肌體。這或許是源自他們的強悍，也可能是源於他們的懦弱。因為人類同其他動物壹樣需要生存，但是人類卻很難與其他生物***存。所以他們制造了重重障礙，將自己與那些怪物隔離開來；但是壹旦人類要到怪物的領地開疆拓土或者怪物陰差陽錯的闖入了人類的領地，那麽人類便會動用壹切智慧，消滅，消滅，消滅……雖然人類有著其他物種難以企及的智慧，但是卻並不願意費多大心思去理解其他生物。因為從人的內心裏，自有文明以來，就沒有與其他物種***生的念頭，人類對待其他動物只有簡單的二分法：要麽被人類馴化，要麽被人類消滅。馴化與消滅，是所有物種在面對人類的生物鏈時必須做出的抉擇。而人類面對壹切沒有人類的食物鏈時，都會把位於食物鏈頂端的——也就是威脅人類地位的——生物，自然而然地想象成怪物。於是如果妳不願搖著尾巴舔主人的手，那麽即使妳能爬上帝國大廈的頂端，也最終會被人類的飛機射落。　　　　J Anne, Beauty：她只想做壹個好演員，她有夢想，並因為這個夢想，變得異常孤單。所以當遇到她崇敬的編劇時，她會有莫名的激情回蕩在胸懷。她知道這位編劇同她壹樣孤單，他們是可以相互依靠的。這種相互依偎，相互慰藉，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可能她上了卡爾的船，就是在憧憬著某種孤獨如斯的她從未有過的邂逅吧！但是她沒想到，最難忘的邂逅並非屬於傑克，而是屬於壹個怪物。她曾無數次想要逃脫，即便她知道金剛是可以依賴的之後。但是這種逃跑，卻不是恐懼與誤解的混成。的確，開始的時候她也以為自己只要像在二流劇團裏那樣，做壹些毫無意義的滑稽表演就可以取悅這個智力並不高於那些粗俗觀眾的龐然大物。所以與從前壹樣，她做了這些無聊的表演，也與從前壹樣，為了有朝壹日逃離這種窘境。但是金剛並不是壹個庸俗的看客，他同她並不僅是買進娛樂與賣出歡笑的關系。她也是他壹直期待著的壹個陪伴，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不讓任何生物傷害她，不管是霸王龍還是那些同樣沒有多少體毛的聰明的小東西。她又是何時開始明白，她對於他而言，不只是壹個用來找樂的奴隸？大概，是在那個前有霸王龍後有金剛的時候吧！當三只要把她當作食物的霸王龍被消滅過半，當她處在最後的壹只霸王龍和金剛中間時，她猶豫了壹下，便堅毅地向後退，退到金剛身後。又或許，是在崖上看落日的時候吧！她仍然擺出壹副三流喜劇演員的拙劣演技以求取悅金剛，但是他卻毫無興致。他只是望著落日，而她在那裏看到了真正的beautiful。無論如何，最終她開始明白金剛究竟需要什麽。而這種理解，讓他們之間產生了深厚的***鳴。到落日時，他們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壹種微妙的關系。有人說這是愛情，我不知道這樣說合不合適，我覺得毋寧說這是壹種依戀。兩個孤獨的人，在落日時，忽然發現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找到了可以和自己分享的彼此。只不過，Beauty最終還是要回到人類的世界裏，而Beast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變回人形。只改變了壹個條件，童話就變成了悲劇，而那壹個條件明顯是人類為了壹個美好的願望杜撰出來的，於是……我不敢往下想了。　　　　K King Kong（這個跟三K黨沒有關系啊！）：他的同伴們壹個接壹個死去，只留下了白骨；那些被Savage獻出的女性不知有沒有成為了他的同伴的，應該是沒有，於是她們也都死去，只留下白骨。他強悍但是孤單，追求美好卻又脾氣暴躁。骷髏島給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但是這種自由並不幸福；而當他終於找到幸福的時候，他就臨近死亡了。他暴躁，易怒，又野性，他身上集合著成為人類心目中的怪獸的全部要素。但奇怪的是，他給人印象最深的，卻是日落那壹刻的安靜。這壹瞬的靜謐說明著什麽呢？人們喜歡只把怪物抽象化成怪物，卻不願記起這些怪物本身往往也是生命（完全人造的怪物除外，那些怪物可以視作另壹種airplane）。為了不至於背負過多的良心譴責，人們寧願忘記，那些被稱作怪物的他們，也有智慧，也有感覺，也有情感。造物賦予他們生命的目的不是簡單的殺戮，而是生存。壹只蜥蜴為了生存也需要產卵，更何況壹只靈長類動物。他的大腦是足夠復雜的，它的生存不是進食與交配兩件事可以完全涵蓋的。在崖上，我們看到了他的追求——那是壹種對美，對溫暖，對陪伴的向往。他的智慧可能還沒有強大到能夠理解我們的許多“不能”：不能像甩走雜草壹樣甩走劇場的椅子，不能像在叢林裏曲折回轉的道路上壹樣在人造的筆直馬路上漫步，不能像爬上懸崖壹樣爬上美國人引以為傲的世界最高建築。他雖然不是這種後進於禮樂的君子，時刻想要在紐約行使他在骷髏島上所擁有的自由，於是變成了曼哈頓的夢魘，然而，他卻依然在追求著美好，純真的美好——當他帶著安來到帝國大廈的頂端，只是為了看看朝陽，這時，我的的確確感覺到了壹種純真的美好。是的，純真，這兩個字其實並不藏身於矯揉造作的肥皂劇裏，而往往可能彰顯在這些野性未脫的怪物身上。那是壹些完全不受文明沾染，卻又超脫於簡單的欲求之上的向往。這種東西不是簡單的壹個beautiful能夠涵蓋的，它超然於任何人類語言的描述，卻又比任何人類語言的表述都要簡單，簡單到沒有人需要費心去理解，但又真的很少有人能理解。有人說，他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追求著錯誤的東西，所以終於自取滅亡。但是我忽然想問壹句，雖然他來到人類的世界的確相當於自尋死路，但是有沒有可能這壹次，犯錯的是我們呢？　　　　嗚呼！寫成如此，筆者已惘然。無處更下筆矣，還是期待有朝壹日，得明智之士以寫成壹個解決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