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明,壹個時代的象征,死後被日本媒體譽為“畫中皇帝”,是20世紀為數不多的世界級電影大師。他的電影所蘊含的濃郁的人文氣息和哲學深度,影響了壹代又壹代的觀影者和他同時代以及後世的電影人。時間證明,他對世界文化的貢獻和對電影藝術本身的開拓性探索,將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上留下濃重的壹筆。現在,我將嘗試對他的電影和他獨特的精神氣質做壹點評論,以表達我對這位大師的欽佩和敬意。
說到黑澤明的電影,就不能不談到開創性的《羅生門》,它奠定了20世紀現代主義電影大師的地位,也標誌著戰後以日本電影為代表的亞洲電影開始得到歐洲主流電影界的認可,從而使日本電影在世界電影舞臺上代表亞洲電影。《羅生門》以其獨特的敘事手法和深刻的哲學內涵打開了人類探索現代主義電影的大門。時至今日,關於該劇及其文化內涵的文章和論述仍然見諸報端和網絡。張藝謀前些年的《英雄》至今仍被視為拙劣的模仿劇。我們暫且拋開這個觀點。至少《英雄》的敘事手法,也就是多角度敘事,應該算是和《羅生門》差不多,但其完整性和完美性卻因為和《羅生門》相差甚遠而受到批評。相比其幹澀無味的故事內容和《羅生門》的藝術完美,《英雄》華麗的視覺效果只能算是後現代數字制作技術對傳統電影語言和哲學文學性的異化和反動。這樣,我們對羅生門的歷史意義就有了更清晰的認識。說到黑澤明電影獨特的精神氣質,就不能不提到他的家庭背景和出身。黑澤明的父親是壹名日本軍官。他對兒子從事藝術非常不滿,試想在二戰為國捐軀的濃厚氛圍下,壹個高大強壯的軍官的兒子沒有參軍而是從事與戰爭無關的藝術和電影行業。真的是傳統儒家長輩無法接受的。然而,當我們逐壹細數黑澤明的電影時,不難發現,他的軍人家庭背景和日本武士道文化的影響,依然在他的精神氣質和個人性格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這種與他電影的精神氣質的相互參照,使我們對黑澤明的人性和藝術特征有了更清晰的認識,也為精神分析傳記作家撰寫黑澤明傳記和研究他的性格提供了參考。據說黑澤明在片場確實有“反帝”的架勢,對演員的表演和自己的藝術都非常苛刻,在拍攝《天堂與地獄》時,鐵路旁的壹棟兩層居民樓擋住了拍攝角度,迫使工作人員將其夷為平地。此外,眾所周知,他在70年代復出遭遇慘敗時,曾壹度想自殺。這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舉動,不難讓人聯想到因失敗而死的日本傳統武士。說到這裏,不得不提另壹位電影大師,他在黑澤明的電影中擔任了近20年的男主角。當然是著名影帝川山敏郎了。記得有個學電影的學妹問我“為什麽黑澤明十幾年來都要用川山做他電影的主人公?”這是壹個很好的起點,可以讓我們對黑澤明電影的精神氣質有更深的理解。姑且拋開《羅生門》、《七武士》、《蜘蛛巢城》等古裝片中川山的英雄傳統日本武士造型。即使是在他們早期的當代劇《野狗》中,船山的普通刑警造型,當他皺著眉頭思索案情或者徘徊在下層市井之間時,他的壹舉壹動依然充滿了英雄而穩重的理想日本武士氣質。這種與所要表現的人物融為壹體的表演氣質,在後來的《戰國英雄》《紅胡子》中有著出神入化的效果,被批評為斧頭。《戰國英雄》中的英雄將領,即使身處困境也依然是壹副高傲的貴族風範,與那兩個市儈形成鮮明對比。在《紅胡子》中,越來越成熟穩重的川陜,以其穩如泰山、不變臉的英雄氣質贏得了“威尼斯影帝”的稱號,也在世界影壇留下了以他為代表的日本硬漢光輝迷人的肖像。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提到黑澤明的兩部作品,這兩部作品是我非常喜愛的,但卻被人們略微遺忘了。先說“無聲戰鬥”。這部電影講述了壹名日本軍醫在為壹名士兵操作手術刀時不小心割破手指,感染梅毒的故事。川山俊弘飾演的軍醫在受到如此意外的命運打擊後默默堅持治療,並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下提出與未婚妻分手,要求復員軍人積極治療。本片結尾,傷心欲絕的軍醫對曾經詆毀鄙視他的女護士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真是令人難忘。軍醫默默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不解和異樣的目光,但在他心裏,對未婚妻身體的渴望,對健康正常人的情感需求,從未被抹去。壹個勇敢英俊的年輕人忍受著折磨他身心的性病,頑強地與自己對生命的渴望作鬥爭。他的自白可以看作是對人類存在之痛的宣示。讓人不禁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情節(黑澤明也很推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翻拍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癡》)。在《無聲的戰鬥》中,黑澤明不自覺地表達了他的電影壹貫的主題:面對悲慘的命運和敵人的威脅,我們需要做什麽,我們必須做出決定來解決什麽。黑白電影時期的黑澤明給出的答案是,主人公是獨立的,獨自承受所有的不公和厄運。結合日本傳統武士道的精神特征,可以斷言黑澤明早年信奉個人英雄主義的任意性。就像《沈默的戰鬥》中的軍醫壹樣,無論形勢多麽艱難險惡,主人公都要挺身而出,表現出巨大的道德勇氣和無窮的生命力,用肩膀扛起這個沒落的世界。這讓人想到他電影的黃金時代,正是二戰後日本面臨美國占領軍的“統治”,國家需要重建輝煌的時候。黑澤明作品塑造的男人形象也具有中國傳統中“知行合壹”的君子特征,讓我們這壹代充滿激情的年輕人真的充滿豪情。這些電影中蘊含的現代主義元素是存在主義的深刻思考,這也是黑澤明這位現代主義電影大師的重要特征和因素。讓我們來看看在“存在主義”的川山出現在腦海之前,黑澤明是如何塑造和回答存在主義決定這個棘手問題的。戰後,他完成了自己的第壹部電影《青春無悔》,在這部電影中,黑澤明讓飾演大家所熟知的漂亮洋氣的原節子飾演加繆所說的“西西弗斯”壹角,原節子飾演壹位來自教授家庭的女士,她的丈夫因為參加反戰運動而被政府定罪殺害。丈夫去世後,她壹個人去了壹個偏遠落後的婆家,在周圍農村窮人的不理解和鄙視下,毅然照顧公公婆婆。電影的結尾並沒有告訴我們原節子是否擺脫了“日本強奸”妻子的惡名。似乎關於整個社會風氣的問題,與我們總結的“唯個人英雄主義”無關。從黑澤明的角度來說,我是個人英雄,我努力奮鬥過,所以我對自己的青春沒有遺憾。說到這裏,我想補充壹點,無論是七八十歲的黑澤明,他的思想是否發生了變化。熟悉他的影武者、混沌、夢想的人自然知道他確實變了,但這不是我們這裏要表達的。讓我們暫時把他留在這裏。
以上,我們對黑澤明在黑白電影時期的電影進行了分析,並對其巨大的精神魅力和無與倫比的道德承諾作了壹些評價。現在我們想討論黑澤明電影的現代性及其現代主義精神氣質。黑澤明之所以在50年代初被歐洲接受,不被公認為為數不多的“現代主義”電影大師,當然是因為他的電影迎合了現代主義思潮或者是他無意識的闡釋和參與。《蜘蛛巢》成功地將莎士比亞的《麥克白》嫁接到了日本的土壤上,其驚心動魄的故事情節、超現實主義的敘事元素和日本傳統文化元素奇怪地結合在壹起,展現了黑澤明非凡的故事駕馭能力和對現代性的深刻研究,除了他自己的混亂,是由《李爾王》改變的。由此可見,無論主題是什麽,如何表達,黑澤明都在反復探討存在主義的尖銳問題:“我們存在的價值”和“我們對自己存在應有的態度”,《蜘蛛巢城》引入了“我們如何面對命運”的命題。東方文明包括日本文明都不相信超自然的神的存在,而普遍相信祖先之類的神,所以黑澤明的存在主義似乎是無神的。接近尼采所說的“上帝已死”需要我們獨自回答,這就引出了《沈默的戰鬥》中軍醫的宣言:我們是英雄,天塌下來我用肩膀承擔死亡。這其中就包含了希臘神話中人們熟悉的西西弗斯的身影,他不斷地把滾下山的巨石推回山上。
此時,我對黑澤明的尊敬也躍然紙上。我想,壹個70歲甚至80歲的老人,還在引導著我,把它當成我從少年時代開始的人生中唯壹的壹部電影。面對“畫中皇帝”的謚號,我們能說什麽?但不可否認的是,隨著時代的發展,他的電影似乎已經被國內觀眾和媒體所忽視。有壹種說法是,即使在當年最輝煌的時期,黑澤明在中國也根本不受人喜愛。相反,他像小津這樣的稚嫩作品,總是在日本電影《十日》中獲得年度最佳影片的稱號。這讓人想起了《夢》中的壹個片段,上士面對著壹整群從漆黑的隧道中行進出來的自己士兵的鬼魂,無比悲痛地說:“妳們都被殺了,回去吧,妳們還在這裏幹什麽!”我看著DVD封面“畫皇”二字旁黑澤明的身影,無比崇敬地想:畢竟英雄輩出的20世紀中期已經過去了,人類已經進入了面臨後現代主義、後哲學、後工業、後911等問題的新千年,也許只有偶爾翻看電影史或其他電影資料時,才有可能想起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