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爭年代,除了被人所熟知的各路猛將立下了赫赫戰功外,還有很多隱藏在隱蔽戰線之中的無名英雄。
而西柏坡國家安全教育館內,就有壹處名為“無名豐碑”的主題陳列展覽館在常年舉辦,這裏面介紹了很多埋頭苦幹、無私奉獻的感人事跡,其中,壹位名叫趙煒的英雄,也值得被人們所銘記。
趙煒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可由於機警的性格,他也考上了軍校,畢業後就去了湯恩伯的手下當排長。
不過,若是他最初沒有選擇,可在經歷了多年的戰場後,他漸漸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1946年初的時候,趙煒已經是東北保安司令長官司令部的少校參謀了,他的老同學朱建國是第十壹戰區司令部參謀處的中***地下黨員,受到他的影響,趙煒也最終決定加入黨的情報戰線。
可想要進入這個系統,組織上也得要經過詳細考察的,那會,國民黨有很多特務在潛伏,再加上國民黨對待這樣的事情總是嚴刑逼供,稍有不慎,就會使得整個情報系統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
經過了仔細的考察,李克農還是破例同意他以非黨員的身份擔任地下情報員,組織上給他的代號,為902。
趙煒的加入,對地下情報系統來說,是壹次質飛躍,因為他的職級不高,卻主管著東北保安司令長官司令部的機要室,也算是核心人員之壹。
而由於趙煒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他每天都會接觸到很多機密信息。
更重要的是,趙煒除了負責壹部分機要工作外,他還同時負責著標圖的工作,而他所需要標的圖,也正是參謀長辦公室裏面的東北作戰態勢圖。
這份圖在每個月都會更新壹次國民黨的兵力,甚至還會記錄軍代號、番號甚至是主官的姓名等等。
因此,每隔壹段時間,都會有地下黨員前來和趙煒接頭,了解最新的動向。
1947年3月,地下黨員袁澤帶著任務,和趙煒接上了頭。
那會,沈陽的局勢也非常煎熬,國民黨人總是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開展搜捕,可為了完成任務,趙煒也不得不壹次次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將袁澤帶到了自己司令部大樓的宿舍內,詳細闡明了杜聿明進攻遼東的作戰計劃,還在小紙條上畫上了示意圖,讓袁澤全部帶走。
原本,他手上還有壹份國民黨兵力配備表,可這份表實在是太大了,如果袁澤要拿走,很容易暴露,趙煒想了想,也就作罷。
基於這件事,趙煒也提出,讓袁澤回去後向黨組織提議,看看後面能不能在沈陽建立起壹個秘密電臺。
此建議也很快得到了黨組織的批準,沈秉權夫婦很快在趙煒辦公地點外不遠處設立了壹個電臺,約定由趙煒每個月都通過電臺向外投遞情報,有了趙煒,東北國民黨軍從序列到行動計劃都被解放軍總部所掌握。
而且,趙煒的作用,甚至還遠不止如此。
1948年3月,杜聿明遭遇了東北民主聯軍的包圍後,在排兵布陣方面也更加小心,當時長春並沒有多少國軍的守衛部隊,因此,他命令新6軍和13軍火速支援長春,13軍軍長在接到了 杜聿明 的命令後,立即讓麾下的89師和54師馳援長春。
這樣的軍情,也很快被趙煒所知曉。
那會的他在國民黨內部還是很受信任的,因此他就假借探望同學的名義登上了軍列,想要打探進壹步信息。
不過,國民黨內部也有命令,13軍的軍長見到車上有與此事無關的人,直接將他趕下了車,不過,他已經大致弄清楚了對方的行動方案。
下車後的趙煒火速趕回了司令部參謀處,由於他本身就是參謀,因此,他可以起草行動命令,交由上級重重審批。
他起草的命令為:要求13軍火速趕往新賓壹帶,從蘭山強攻東北民主聯軍陣地。
這道命令也被他從下往上壹壹呈報,他的內心更是緊張萬分,若是有壹環出了紕漏,那麽整個計劃就極有可能功虧壹簣。
還好,從作戰科長到參謀處長再到總參謀長都批準了這道命令,趙煒也十分慶幸,竟然沒有壹個人質疑為何選在蘭山。
因為從地形上來看,蘭山是三面環山,若是對方設伏,那麽極有可能遇到大問題。
解放軍在蘭山采取了“關門打狗”的措施,國軍派出的89師以及54師162團被全殲。
這場不太大的戰役,也可謂是牽壹發而動全身,成為了東北解放戰爭中壹個極為重要的轉折點,從這以後,杜聿明的“南攻北守,先南後北”的計劃全部破產。
東北國民黨軍屢屢碰壁,也讓上層意識到了:內部可能出現了問題。
因此,他們開始從內部調查,趙煒也感受到了危險逐步來臨。
1947年9月27日晚上,按照常規的情況,他要來到沈秉權夫婦家中利用電臺送情報,可是,這壹天他剛來的時候,他就發現窗簾出現了異樣,保險起見,他就趕緊回到了住處。
兩天之後,趙煒從其他地下黨同誌那裏聽說:沈秉權夫婦已經被捕。
趙煒心急如焚,他知道組織肯定對沈陽電臺被破壞的事情壹無所知,自己這邊的情報也根本沒有辦法傳遞出去,他所知道的其他同誌,也幾乎都連接系不上了,當然,他也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處境也同樣陷入了危險之中。
不過,作為國民黨的官員,他也接到了來自於高級長官陳誠的命令:以參謀的身份,向蔣介石匯報《東北行轅防禦作戰計劃》。
而這份計劃,在半個月前已經被趙煒通過電臺匯報給了延安方面。
趙煒沒有辦法,只好按照要求去了北平,到了北平之後,他還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打探壹下地下黨其他同誌的情況,可這麽壹打聽,趙煒卻狠狠吃了壹驚:他的引路人朱建國同誌被查出是地下黨成員。
趙煒瞬間就得到了自己的判斷:北平方面的地下情報系統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這下,趙煒瞬間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陷入了危險境地之中,若是繼續等待,那麽只能是死路壹條。
碰巧的是,此次來到北平,他也並沒有見到蔣介石,因為蔣介石臨時改變了自己的行動路線,正巧去了沈陽。
後來,根據趙煒的回憶,那段時間的處境,像是“斷了線的風箏”。
和趙煒有所聯系的人,都已經被逮捕,而他估摸著,如果裏面有壹個人沒有經得起嚴刑拷打,那麽他就危險了。
而且,他往中***方面發了很多密電,因為沈秉權夫婦已經遭到了逮捕,若是國民黨的特務們能從裏面分析出壹些什麽來,他也同樣難以脫身。
在忙碌完國軍這邊安排的事情後,趙煒在壹日夜間來到了北海公園轉轉,他租了壹條船,並且在船上開始考慮著自己的未來。
在他的思考中,如果此時要走,那麽可以去投奔北平西山的遊擊隊,也可以潛回天津的姐姐家。
不過,轉念壹想,他又重新堅定了下來: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放棄自己的同誌,並且無條件相信他們。
因此,他買了回沈陽的機票。
當飛機降落在沈陽的北陵機場時,飛機上忽然來了幾個國民黨兵,趙煒突然有了壹種不祥的預感:這些人是來抓他的。
結果,還好坐在他前面的是壹位國民黨中將,人家是來接長官的。
來到沈陽市區,趙煒還是擔心自己已經暴露了,不敢回去上班,也同樣不敢回到住宿地,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暴露了沒,他幹脆來到了自己的未婚妻家。
在未婚妻家,他撥通了長官的電話。
對方的反應顯得非常驚訝,並且急切地詢問了沒有回來上班的原因,趙煒知道自己已經暴露,萬般無奈下,他只能告訴了對方壹個地址。
對方壹再強調,讓他在那裏等著不要離開,自己這裏有任務派發。
對這壹切,趙煒心知肚明,他要做的,就是能跑多快跑多快。
他攔下了壹輛黃包車,朝著渾河跑去,他知道橋上有國民黨的士兵把守,國民黨可能已經下令全城搜捕,於是他找到了沿岸的壹處空地,然後遊泳過了渾河。
10月的河水,已經變得格外冰冷,過了河之後,他朝著解放區的方向走去,他渾身濕透,也不敢沿著大路走,也是“步履維艱,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走到壹處名為瓜溝的小山村,裏面只有壹戶人家還亮著燈。
房間內,有壹對老夫婦和壹位20多歲的年輕人正在吃飯,三人見到趙煒還吃了壹驚:怎麽有個穿著國民黨軍服的人出現在這個地方。
趙煒不敢暴露,只能說:自己是壹個營長,現在因為丟了陣地,長官要砍頭,他要回老家去。
老兩口也非常同情他的遭遇,還給他溫了壹頓飯,趙煒草草補充了壹點營養,繼續朝著解放區的方向前進。
在打算過太子河的時候,突然遇到了兩個荷槍實彈的國民黨士兵,他們大喊道:“站住!”
趙煒非常鎮定,他知道勝利就在眼前。
他緩緩轉過了頭,對他們說:“我是52軍軍長的隨軍參謀,我奉命前來偵查。”
那兩個小兵看到趙煒身上的軍服是呢子制成的,也不敢多說什麽,反而老老實實地敬禮放行。
原本還打算遊泳的趙煒突然心生壹計,對這兩個小兵說:“妳們去找條船來,我要渡河偵查。”
不過,待到兩個小兵剛剛走,趙煒又突然感覺到,若是對方匯報上去,自己被全國通緝的話,那麽目標就進壹步暴露了,於是,他趁著那兩個小兵已經走遠了,拔腿就跑,壹下就走出了20多裏地。
經過了幾天幾夜的奔襲,趙煒已經非常勞累了,他找了壹處老人家家裏,又用了同樣的理由復述了壹下自己的“經歷”,老人家同樣非常同情他,並且讓他睡在家裏。
就這樣,趙煒壹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10月16日,他繼續向前出發,走了大概十裏的路,終於碰到了解放軍的遊動哨。
這下,趙煒心裏的石頭才終於落了地。
幾個年輕的小戰士看到壹位“國民黨軍官”走了過來,突然如臨大敵,趕緊端著槍要他繳械,可趙煒卻笑了,然後倒在了地上,他滿腳都是血泡,再也走不動了。
幾個小戰士趕緊將他拉回了連部,按照流程,他都要被送去改造了。
連長和指導員聽說戰士們抓住了壹個國民黨大官,趕緊過來看看情況。
可趙煒沒什麽多說的,只是壹句“帶我去妳們營部。”
指導員看到趙煒的衣服,覺得這個人的等級也不低,於是就送到了上級去。
就這樣,趙煒被壹層層送到了遼南軍區,他向司令員匯報:首長,我是902情報員。
遼南軍區司令員聞訊後,立即向中央情報部請示,果然如此。
軍區的情報科夏科長趕來,趙煒也就訴說了這壹段時間的經歷,以及他所掌握的最新情報,情報整整寫了三天的時間。
兩個星期之後,趙煒被送到了通化,這裏是東北遼東分局所在地。
趙煒得到了遼東軍區司令員肖勁光和遼東分局書記陳雲的親切接見,而其他幾位和趙煒有聯系的隱蔽戰線同誌,大多已經犧牲。
國民黨方面,在他們得知趙煒已經逃跑後,立即在沈陽戒嚴了三天三夜,更是在全國範圍內發了通緝令。
李克農曾在壹封電報中評價說:趙煒所提供的情報非常有價值,曾得到了四野總部的嘉許,對整個東北作戰都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之後,趙煒壹直在情報機關任職。
改革開放後,趙煒從國家安全部退休,在全國各地進行愛國演講,他的事跡,也被西柏坡紀念館收錄。
在國慶五十周年的時候,他還寫下了壹首《國慶五十周年禮贊》,表達了自己的真情實感。
追憶鄧穎超——趙煒、高振普、於藍、王鐵成、周秉宜、鄧友平、楊敏、謝淑華訪談錄 劉燕; 茅文婷 黨的文獻
代號“902”:趙煒東北臥底生涯(上) 範國平 檔案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