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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蝦能講壹下納蘭性德和康熙之間的事情 可以不用很詳細 但最好能多說壹點大概。

納蘭性德與康熙皇帝啥關系?

自古以來,北京多帝王,卻少有大詩人。元大都的胡同裏,出過關漢卿、王實甫、馬致遠,但基本上都是寫散曲(近似於今之流行歌曲)的,帶有勾欄瓦舍的媚俗氣息,顯得不夠貴族。幸好,公元1655年,京西皂甲屯的明府花園,納蘭性德誕生了。他是權傾朝野的武英殿大學士明珠之長子。自小就養尊處優,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卻迥異於壹般的八旗子弟,心性高傲,渴望成為富有創造力的藝術家。當然,最終也如願以償了。

納蘭性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18歲中舉,22歲中進士,可謂少年得誌。正如他的師傅徐乾學(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所形容的:“從吾遊者亦眾矣,如容若之天姿之純粹,識見之高明、學問之淹通、才力之強敏,殆未有過之者也。”他的老爹明珠,是康熙皇帝的大紅人,獨攬朝政,氣勢熾烈。而他本人,參加進士考試時,中二甲第壹名:“敘事析理,諳熟出老宿上,結字端勁,合古法,諸公嗟嘆,天子用嘉”。康熙當即選其為禦前侍衛。“禦殿則在帝左右,扈從則給事起居……吟詠參謀,備受恩寵。”康熙頗好風雅,每有吟興,性德總能出口成章、隨聲唱和。君臣二人相處得很投機,也很有情調。康熙無論南巡北狩,譬如祭祀長白山、五臺山、泰山,及遊覽蘇杭,都喜歡帶著性德在身邊,旅途上充滿詩情畫意。性德隨駕護航之余,總能不失時機地奉上《駕幸五臺山恭紀》、《塞外七夕》、《扈從聖駕祀東嶽禮成恭紀》、《秣棱懷古》、《江南雜詩》之類的詩詞,給皇上醒酒、提神、解悶,令龍顏大悅。性德的陪伴,使霸氣十足的康熙變得儒雅了好多,所謂近朱者赤也。

納蘭性德是北京城的李白,有清初第壹大詞人及清代詞壇領袖之美譽。當年唐明皇召見李白,請其為楊貴妃寫幾首詩,李白提出的要求,是讓高力士(寵宦)替自己脫靴子。高力士只好忍氣吞聲地照辦。納蘭性德縱然沒那麽大的架子,但文武百官,從此再也不敢小瞧詩人了。在皇帝面前,獻壹首詩,似乎比上多少稅還管用?“上(皇帝)有指揮,未嘗不在側……上之幸海子、沙河、西山湯泉及畿輔五臺、口外盛京、烏剌,及登東嶽,幸闕裏,省江南,未嘗不從。先後賜金牌、彩緞,上尊禦饌、袍帽、鞍馬、弧矢、字帖、佩刀、香扇之屬甚夥。中歲萬壽節,上親書唐賈至《早朝》七言律詩賜之。月余令賦乾清門應制詩,譯禦制《松賦》,皆稱旨。於是外庭僉言,上知其有文武才,且遷擢矣。”當然,納蘭性德之進入文學史,並非僅僅因為沾了皇帝的光,還是要靠實力的。他二十幾歲就出書了:《側帽集》與《飲水詞》。後人精挑細選,得342首,以《納蘭詞》命名。即使在當時,也不乏文壇泰鬥給予高度評價。顧貞觀長嘆:“容若詞壹種淒婉處,令人不能卒讀”。聶先稱其“少工填詞,香艷中更覺清新,婉麗處又極俊逸。真所謂筆花四照,壹字動移不得者也。”丁澎的讀後感:“讀之如名葩美錦,郁然而新;又如太液波澄,明星皎潔。”至於陳維崧,更將其與李、李煜相提並論:“飲水詞哀感頑艷,得南唐二主之遺”。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此乃李白的精神。納蘭性德不可能達到如此純粹的地步,無法拒絕“皇恩浩蕩”,他還是捧著文房四寶上了天子的船。康熙愛讀性德的詩詞,經常賞賜給他金牌、佩刀、字帖等禮物,以充潤筆的稿酬?抑或鼓勵其多出歌功頌德的好作品?不管怎麽說,清代文壇,納蘭性德算是壹個拿到了“金牌”的詩人。然而,後人並未將其視作“犬儒派”或禦用文人(像紀曉嵐那樣的),還因為他的大多數作品都是寫給自己的,情感真摯、心態善良、語言優美(“真善美”都占全了)。尤其他的愛情詩,纏綿悱惻,感人肺腑,並不比唐之李商隱、宋之柳永遜色多少。納蘭性德為皇帝寫過壹些應試之作,但也僅僅逢場作戲而已,他更願意向自己的愛人(原配盧氏、繼室官氏)傾述相思之苦、之甜:“戲將蓮拋池裏,種出蓮花是並頭”,“偏是玉人憐雪藕,為他心裏壹絲絲”……他後來悼念亡妻的壹系列詞章,絕對是聲聲啼血、字字連心:“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朝來定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月,觸緒還傷。欲結綢繆,翻驚搖落,兩處鴛鴦各自涼!真無奈,把聲聲檐雨,譜出回腸。”由此可見,納蘭性德的本性絕非官僚、財迷壹類世俗小人,而是十足的情種。即使稱其為清代的李白稍欠恰當,他也算得上是中國的普希金,愛美人勝於愛江山。普希金不也是如此嘛,愛美人勝於愛沙皇。

納蘭性德是尊敬康熙大帝的。但僅僅是尊敬,並不眷戀。他的骨子裏,其實與視名利富貴如浮雲的李白不乏相似之處。李白的偉大不僅在於其詩篇,還在於其對五花馬、千金裘的貶斥(呼兒將出換美酒)。納蘭性德的內心,同樣是壹個清新超拔的隱士,只不過隱於市、隱於朝而已。並不見得就比隱於野、隱於山水來得容易。譬如當他頗受康熙青睞,成為禦前壹等侍衛官,王公貴族們皆預料這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必將得到進壹步重用,走上仕宦而致將相的光明途程:“納蘭性德在內心深處,卻與侍衛的上馬從征、殿前宿衛的生活很不協調,他既苦於天涯飄泊,也厭惡金階侍立。他鄙棄庸碌的生活,內心無比空虛,甚至想離開京師,放棄功名,到江南去過歸隱生活。”(引自張寶章、嚴寬《容若葬於皂甲屯》壹文) 時人謂之“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皇氣逼人的紫禁城,對於納蘭性德這樣的真名士來說,是壹個束縛個性的大鳥籠子;縱然是以金絲銀線編制,同樣意味著對翅膀的限制。他尊重皇帝,但更熱愛自由。曾自稱“不是人間富貴花”,以示對功名利祿的超脫與淡泊。

宦門壹入深似海。這種苦悶的情緒長期折磨著清高的詩人,使之常有窒息之感。當然,納蘭性德是懂禮貌的,不好意思像陶淵明那樣罷官,掛冠而去。但折腰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李白早就說過:“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納蘭性德也是愁眉苦臉的。他去大覺寺燒香拜佛,吟詠道:“蝴蝶乍從簾影度,櫻桃半是鳥銜殘,此時相對壹忘言。”真正的鳥兒,無法在籠子裏頤養天年的。納蘭性德的靈魂,難以忍受紫禁城裏的“無期徒刑”。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三十日,他因病辭世,年僅31歲。和詩鬼李賀壹樣,成了短命天才。我想,他患的是心病。心缺壹塊難再補。

納蘭性德死後,直至今天,仍有著眾多的崇拜者。在舊社會,字字珠璣的《納蘭詞》被公子哥兒、富家小姐爭相傳抄。自從進入網絡時代,他的亡靈非但不顯得落伍,反而搭上了快車:只需輕輕點擊壹下,就能打開壹個叫“淥水亭”的網頁——那是屬於納蘭性德的“空中花園”。想不到新新人類們,會對這個古典的詩人感興趣。有些網蟲認為:17世紀的北京,既是康熙大帝的(他住過的紫禁城尚存),又是納蘭性德的(有淥水亭為證)。淥水亭本是納蘭性德在京西的別墅,因園內築有壹座鄉野風格的茅亭而得名。主人最喜歡在這小亭子裏納涼、喝酒抑或會客,特意以《淥水亭》為題寫過壹首抒情詩:“野色湖光兩不分,碧雲萬頃變黃雲。分明壹幅江村畫,著個閑亭掛夕曛。”可見淥水亭是其靈魂的家園。兩百多年後,周作人在八道灣的苦茶庵,多多少少模仿了淥水亭超然物外的風度。

乾隆年間的太仆寺卿戴璐,在《藤陰雜記》中提了壹筆:“淥水亭為容若著書處,在玉泉山下。”納蘭性德曾以《玉泉》為題寫詩:“芙蓉殿俯玉河寒,殘月西風並馬看。十裏松杉清絕處,不知曉雪在西山。”據張寶章、嚴寬兩位先生講解:“這芙蓉殿乃是金章宗在玉泉山南坡玉泉附近修建的壹座行宮,禦河即玉河,是玉泉水流到昆明湖這段河道的名稱,淥水亭即建在玉河岸邊。”納蘭性德坐在亭子裏,眺望玉碎宮傾的前朝遺墟,肯定無限感慨: 再輝煌的功績、再華麗的建築,又能怎麽樣呢?最終還不是化作黃土壹堆!這種虛無主義的思想,尤其流露在他寫的《淥水亭宴集詩序》裏:“此地四載白壁,何以人稱擊築之鄉?臺起黃金,奚為盡說悲歌之地?偶聽玉泉嗚咽,非無舊日之聲;時看妝閣淒涼,不似當年之色。此浮生若夢,昔賢於此興懷;勝地不常,曩哲因而增感”。他原本約了壹群文友在亭子裏詩酒唱酬(古人聚飲時吟詩就跟咱們劃拳似的),應該說很熱鬧的,可他本人卻忽然倍感孤獨,恐怕是又想起了什麽傷心事。唉,這多愁善感的詩人喲,真稱得上是“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想解也解不開……

納蘭性德雖然跟康熙皇帝關系不錯,但他真正情投意合的朋友,還是文藝界的:朱彜尊、嚴繩孫、顧貞觀、秦松齡、陳維菘、姜宸英……畢竟,大夥兒在壹起更有***同語言,也更放松壹些。而淥水亭,正為這壹群風流才子提供了聚會的場所。納蘭性德利用“業余時間”,組織了壹個松散而又團結的詩社。

淥水亭之所以膾炙人口,還因為納蘭性德在此寫過壹部叫《淥水亭雜識》的筆記。此書涉獵頗廣,“說書畫,論瓷器,話刻石,評古錢,贊古跡”——尤其對北京當地的壹些名宅古剎,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其主要者有:燕山竇十郎故居、元代海子岸的萬春園、明代李東陽故居、紅螺山大明寺碑、呼奴山的白雲觀、德勝門外的千佛寺、魏忠賢建的藥王廟、什剎海的光華寺、西山資福寺、西山功德寺、懷柔縣城、懷柔釣魚臺、西山君子城、西山齋堂時、西山戒臺寺、大興縣題名記碑、阜城門外的宮人斜、盧溝河畔的苻氏雅集亭等。”(劉豪語)

難怪某旅遊類網站要以“淥水亭”為名呢。那些年輕的網民,不滿足於對北京地理的認識,僅限於故宮、天壇、北海、頤和園之類旅遊熱點,他們更渴望探求納蘭性德所描繪的那壹個北京,那壹個快要失傳了的北京。他們更渴望重溫納蘭性德的心路與足跡。或許,《淥水亭雜識》裏的北京,比當代導遊手冊所記載的北京,要更模糊、更遙遠,但也更有誘惑力。哦,康熙大帝的北京,納蘭性德的北京,如今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