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寫於1943年9月,收入《傳奇》。
這是壹部香港式的“傳奇”故事,白流蘇是白公館的六小姐,離婚已有七八年,被家人視作“天生的掃帚星”。前夫去世後,家人要她回去守空房,繼承遺產,她當然不肯。此時,徐太太正好來為七小姐作媒,對方是華僑富商之子範柳原,同時也為流蘇物色到壹個對象,是在海關做事、有五個孩子的父親。在白家傾巢而出為七小姐相親時,由於只有流蘇會跳舞,搶了七小姐的風頭,也壞了七小姐的好事。事後,敵太太來請流蘇陪自己去香港,流蘇立即意識到是徐太太想犧牲自己壹個不相幹的窮親戚來巴結範柳原,卻決心用自己的前途“下註”:得到眾人虎視眈眈的範柳原,出壹口惡氣。壹到香港,柳原果然已在此等候多時。最後因香港的淪陷而成全了他們世故的婚姻。
《傾城之戀》是張愛玲情感小說中寫得最出彩的壹篇。說它最出彩源於兩點:其壹是故事的傳奇性。談婚論嫁,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大凡婚姻壹般規律皆是兩心喜悅,由感生情,有情方嫁,秦晉百年;而此篇小說卻寫了壹對本不會見面的男女陰差陽錯見了面,又由於男女雙方嘔心瀝血地做著戀愛遊戲,壹個是工於心計要嫁,壹個是絞盡腦汁要玩;本不該成就的姻緣最後卻因著戰爭與硝煙炸碎了雙方的浮淺,撮合了患難與***的真情,成就了壹段偶合的姻緣。這其中姻緣關系的因與果就像拉胡琴,沒有內在的必然,只落在偶然。不會見的,見了;不會成的,成了;奇了——《傾城之戀》!其二是小說敘述的視點與技巧的華麗。壹般作家闡釋愛情故事,敘述的視點都放在情感的忠貞,愛情的纏綿,結局的完美上,張愛玲卻選擇了表現人的愛情在客觀環境中的無奈與無常上。正如張愛玲在小說結尾處寫的那樣:“但是在不可理喻的世界裏,誰知道什麽是因,什麽是果?誰知道呢?”敘述視點的傳奇就必須得利於精煉的構思、華麗的描寫。
作品深刻地反映出亂世中的人情全然沒有些許純真,使人性得到穩定和規範的竟是險而又險的“傳奇”力量,這部小說對人性冷漠的描寫令人震懾,仿佛出自壹個飽經滄桑的大家之手,其藝術之圓熟,語言之精美堪稱中國現代愛情小說之精典。壹半的篇幅在寫調情,雖寫得如此的典雅、風趣,也有人認為表面上珠光寶氣,內裏卻是空空洞洞,美麗的對話,真真假假的遊戲,好似六朝駢文,“華彩勝過了骨幹”,文雅有余,深刻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