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嶽飛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註釋:
①憑:倚靠。
②瀟瀟:急驟的雨聲。
③等閑:輕易,隨便。
④靖康恥:靖康二年(1127年),金兵攻占汴京,徽、欽二帝被金人擄走,史稱靖康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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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譯文:
我怒發沖冠,獨自登高憑欄,陣陣風雨剛剛停歇。我擡頭遠望天空壹片高遠壯闊。我禁不住仰天長嘯,壹片報國之心充滿心懷。三十多年的功名如同塵土,八千裏經過多少風雲人生。好男兒,要抓緊時間為國建功立業,不要空空將青春消磨,等年老時徒自悲切。靖康年間的奇恥大辱,至今也不能忘卻。作為國家臣子的憤恨,何時才能泯滅!我要駕上戰車,踏破賀蘭山缺。我滿懷壯誌,發誓喝敵人的鮮血,吃敵人的肉。待我重新收復舊日山河,再帶著捷報向國家報告勝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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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飛簡介:
嶽飛(1103-1142),字鵬舉,相州湯陰(今屬河南)人。出身貧寒,二十歲應募為“敢戰士”,身經百戰,屢建奇功,是南宋初期的抗金名將。紹興十年 (1140)統率嶽家軍大破金兵於郾城,進軍朱仙鎮,準備渡河收復中原失地。但朝廷執行投降政策,勒令其退兵。後被趙構、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嶽飛流傳下來的作品不多,但都是充滿愛國激情的佳作。有《嶽武穆集》,為後人所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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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賞析壹:
滿江紅這首詞,代表了嶽飛“精忠報國”的英雄之誌,表現出壹種浩然正氣、英雄氣質,表現了報國立功的信心和樂觀主義精神。“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侍從頭、收拾舊山河”。把收復山河的宏願,把艱苦的征戰,以壹種樂觀主義精神表現出來,讀了這首詞,使人體會,只有胸懷大誌,思想高尚的人,才能寫出感人的詞句。在嶽飛的這首詞中,詞裏句中無不透出雄壯之氣,充分表現作者憂國報國的壯誌胸懷。
從“怒發沖冠”到“仰天長嘯”,先是寫在家裏庭院中的情況,他憑觀欄雨,按說這是壹種很愜意的生活,可是卻按不住心頭之恨而怒發沖冠。壹句“仰天長嘯”,道出了精忠報國的急切心情。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說明了嶽飛高尚的人生觀,兩句話把作者的愛與恨,追求與厭惡,說得清清楚楚。嶽飛在這裏非常巧妙地運用了“塵與土”;“雲和月”。表白了自己的觀點,既形象又很有詩意。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這兩句話很好理解,可作用很大,接著上面表達出的壯烈胸懷,急切期望早日為國家收復山河,不能等待了!到了白了少年頭,那悲傷都來不及了。它有力地結束詞的上片所表達的作者心情。
下片壹開始就是,“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把全詩的中心突出來,為什麽急切地期望,胸懷壯誌,就因為靖康之恥,幾句話很抽象,但是守渡得很好,又把“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具體化了。
從“駕長車”到“笑談渴飲匈奴血”都以誇張的手法表達了對兇殘敵人的憤恨之情,同時表現了英勇的信心和無畏的樂觀精神。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以此收尾,既表達要勝利的信心,也說了對朝庭和皇帝的忠誠。嶽飛在這裏不直接說凱旋、勝利等,而用了“收拾舊山河”,顯得有詩意又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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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賞析二:
《滿江紅·怒發沖冠》壹詞,激情噴湧,震撼人心,已和嶽飛的名字連在壹起,並成為千古絕唱。然而到了20世紀30年代,以余嘉錫、夏承燾為代表,認為《滿江紅》不是嶽飛真作,疑為明人所偽托。此議壹出,曾在60年代初,80年代初,掀起兩次爭論。懷疑《滿江紅》詞非嶽飛真作的看法是:
其壹,嶽珂所編《金佗粹編》、《鄂王家譜》都沒有收錄《滿江紅》詞。而且在明弘治間趙寬所書《滿江紅》詞碑之前,從未見到過此詞在世間的流行。(按:趙寬所書《滿江紅》詞碑,立於杭州嶽廟內,時間是弘治十五年(1502年)。)
其二,認為此詞很可能是"那位在賀蘭山大破韃靼的將軍王越所作。王越是壹位老詩人,是壹位有文學修養的大將,身份和嶽飛很相似……這詞若不是他作,也許是出於他的幕府文士?"(夏承燾語)
其三,懷疑論者還在詞中提出"三十功名塵與士,八千裏路雲和月",嶽飛不可能在自己的詞作中引用自己的典故。提出"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賀蘭山"在西夏,嶽飛沒有經歷過的地方,不可能在詞作中使用這樣的詞語等。
認定《滿江紅》詞是嶽飛所作的專家學者有鄧廣銘、王瑞來等。他們的論點:
壹是認為《滿江紅》表述的思想感情和那種慷慨激昂的風格,和他被《金佗粹編》收錄的若幹題記、詩詞中的情感、風格基本壹致,說嶽飛寫不出這樣的詞作是站不住腳的。
二是從湯陰嶽飛廟發現王熙天順二年(1458年)所書《滿江紅》詞碑,早於趙寬所書《滿江紅》碑44年,可見有人說趙寬所書此詞(收在明嘉靖十五年徐階所編《嶽集》)之前,未曾見過此詞出現的說法,便不攻自破了。
至於說《滿江紅》可能出自王越之手,更屬無稽之談。王越生於1423年,他先後在西夏與敵軍交戰的年代最早是成化八年(1472年),最遲是成化十七年(1481年),而王熙所書《滿江紅》詞是天順二年(1458年),所謂"那位在賀蘭山大破韃靼的將軍王越……和嶽飛很相似"雲雲,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三是說,明以前,尤其是"元人雜劇不曾引用《滿江紅》中語句,那麽元人雜劇的《嶽飛破虜東窗記》第三折中有《女冠子》壹詞:
怒發沖冠,丹心貫日,似天懷抱激。功成汗馬,枕戈眠月。殿取金酋伏首,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空愁絕,待把山河重整,那時朝金闕。
由此可見,曲作中有的用了《滿江紅》詞的全句,有的句子是演變而來,怎能說這不是明代之前就有《滿江紅》詞流傳的證據。
至於說嶽珂《金佗粹編》未收,就否定《滿江紅》為嶽飛所作。鄧廣銘說,那首《駐兵新淦伏魔寺壁》:
肝氣堂堂貫鬥牛,誓將直節報君仇。
斬除元惡還車駕,不問登壇萬戶侯。
《金佗粹編》就沒有收,而是出自宋人趙與時的《賓退錄》。而《滿江紅》不能因嶽霖父子沒有收集到就懷疑別的人也不可能收集。
關於詞作中的"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兩句,正與嶽飛的生平事功十分吻合,若把此詞作者定為王越,而且定為賀蘭山捷後所作,那麽此時的王越已經70余歲,"三十功名"改為"七十功名"才對。而且"八千裏路"之句也與王越行蹤不符。若為他的幕府文士之作,這兩句就更全無著落了。
至於"賀蘭山",李文輝在《從"賀蘭山"看〈滿江紅〉詞的真偽》中說:“以賀蘭命名的山脈有兩座。其壹在寧夏境內;另壹則在河北省磁縣境內。《滿江紅》詞顯然指的是後者。”鄧廣銘說:《滿江紅》詞作所有"賀蘭山"、"匈奴"全是泛說、泛指,不能因此責備作者"方向乖背"。
最後,《關於嶽飛〈滿江紅〉詞討論綜述》的作者龔延明說:"歷史既然已把《滿江紅》詞鑄成嶽飛愛國精神的載體,中國人民仰慕民族英雄嶽飛精神,它和嶽飛名字聯在壹起的地位,是決然不可動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