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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葉之庭》:雨天世界裏,喜歡妳是壹首寂靜的詩

雨天,是個多愁善感的天氣。稀稀落落的雨聲,點點滴滴的愁緒都好像在訴說不為人知的故事:“雨打芭蕉葉帶愁,心同新月向人羞”的離客之愁;“小樓昨夜聽窗雨,深巷明早賣杏花”的悵然落寞;“惜春春兮,幾點俏花雨”的感時傷春。

我們對於雨天,似乎理性都被感性所取代。雨天裏發生的故事,是不可言說的秘密。這秘密可以是被窩裏的哭泣,百葉窗前的思念,筆記本下的詩句……我想《言葉之庭》裏唯美到極致的雨季,絕不會像周傑倫唱的那樣:雨淋濕了天空,毀得很講究。

作為日本新秀導演新海誠,想必大家並不陌生,《妳的名字》更讓他聲蜚海外。我常常佩服他那種變態到極致的匠人精神,對細節有著幾近嚴苛的潔癖,尤其在2013年上映的《言葉之庭》更是將細膩詮釋得淋漓盡致。

女主雪野是由我們熟知的花澤香菜配音,男主秋月則是《千與千尋》中白龍的聲優入野自由,其幹凈透明的聲音不得不說是壹種驚喜的享受。

主題曲《rain》則是由著名藝術家大江千裏創作,歌手秦基博演唱,整個曲子輕松明快。在這場聲樂景唯美到極致的時候,難怪讓人點評“唯美到每壹幀都可以當桌布”的地步。首次在臺北上映,就萬人空巷,在B站上更是有著上千萬的播放量。

動漫講述了壹心想成為制鞋師的秋月,雨天在公園亭子邂逅了工作不順的神秘女子雪野後互生情愫的故事。他們心照不宣地在雨天,來到這個公園,來到這座亭子。彼此間的感情朦朧夢幻,直至秋月發現原來雪野是學校的老師……

下雨天,不過是與妳相遇的契機

第壹次看這部動漫,莫名的就被名字所吸引,覺得特別有意境,只是當時年少懵懂不解其意。新海誠稱這是首次制作以“戀”為主題的作品,它的宣傳詞是“愛之往昔、孤悲的吻語”,曾被直譯為《言語之庭》。

為此新海誠解釋:在萬葉假名時代,日本曾有過直接用漢字來表示“大和言葉”的時期,例如“春”(HARU)寫作“波流”,“堇”(SUMIRE)寫作“須美禮”,這是比現代的“春”和“堇”等漢字更有繪畫性的語言表述方法。

而在當時“戀”則寫作“孤悲”。在700年代,遙遠的先祖就已經對戀的現象有了很深的認識。順便壹提戀愛是近代自西方輸入的概念,過去的日本沒有戀愛,只有戀。

作品雖然以現代為舞臺,但描寫的卻是這種戀——在愛到來之前孤獨地希求著誰的這種感情。這種感情,在陰雨綿綿的季節被渲染到了極致,雨也下了全劇,秉承了壹種物哀的唯美。

正是六月梅子時節,壹個是翹課尋找靈感的追夢少年,另壹個則是工作不順的翹班壹族。他們的初次相遇,孤獨都在新宿禦宛公園的庭院區域。在這裏,他們互生情愫,不覺間陷入感情漩渦。

壹個埋頭專註於畫畫尋找制鞋靈感,壹個倚著長廊喝啤酒吃巧克力。他們之間的交談,終究在雪野撿起橡皮擦瞬間有了話題。對於少年來說,雪野神秘孤獨令人憐愛。愛上壹個人,總是毫無征兆的,就像秋月不覺間開始企盼雨季的到來。

面對秋月對於雪野每逢雨天就喝酒吃巧克力的疑惑,雪野灑脫地說:“我不介意啊,反正所謂人類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這句話,也為後面她被流言蜚語中傷埋下了伏筆。

不是不介意,只是心中孤獨無法排解。她分明是除了對巧克力和啤酒的有感覺外,對其它沒了味覺。然而,這些又能與誰訴說,誰又願意聽她訴說呢?

雪野為了感謝平日秋月帶來的便當,自然也以禮相待送了秋月壹本昂貴的制鞋書。在秋月偷嘗了雪野差強人意的早餐後,並沒有較真而是打趣她原來這麽笨手笨腳,嬉戲中彼此間的距離不覺又靠近了壹步……

46分鐘的劇情裏,雨始終縈繞在旁。地鐵旁的人群,街道邊的商鋪牌子,沿途樹葉的小清新……令人置身其中,伴隨著曲調輕快的配樂,尤其是拍濺在青苔階上的雨水,那聲聲清脆更令人沈浸其中無法自拔。第壹次雪野給秋月吟誦了短句: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在此。

為此,秋月輾轉難眠,只是不懂這句話的含義。雨天,成了他們相遇的契機;只是,當天空放晴壹切都回歸了原狀,他們也沒有了相見的理由。秋月依舊邊打工邊學習制鞋,因為翹課學業也落了下來被老師訓斥。而雪野呢,正在流言蜚語與失戀中逃避著,默默地忍受孤獨。

在亭子裏,少年第壹次小心翼翼地托起了她的腳,在繪畫本上刻下輪廓。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腳裸,卷尺溫柔地測量尺寸,在只有兩個人的世界裏壹切都為虛物。

他們的感情是若即若離的美好,宛如初戀的純真。雨天的亭子,不過是屬於兩個人的秘密。就像秋月給雪野帶的便當,就像雪野對前男友撒的謊。

不知當秋月說,想做壹雙女鞋時,是否已經想到相送的人選呢?亭子或許就是我們常說的“老地方”,情人又稱之為約會的地方。那麽故事從這裏開始,也預示著唯美的淒然。

雨中的世界,像極了我們年少時心照不宣的秘密花園。那裏藏著純真,美好,還有專屬的青春。正如秋月找到出自《萬葉集》的下句: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

因為想接近妳,

所以只好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妳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成為壹個科學家,壹位老師,壹名警察……或者是壹名普通的制鞋師。15歲的年紀,很難想象有著明確的目標和異於常人的成熟。

秋月的母親離婚了,平日裏只有哥哥相伴,到了後來哥哥也成家立業搬了出去。他壹邊打工賺錢買制鞋的工具,壹邊努力地學習。每每有空,他就會在圖紙上設計壹些鞋子的款式,在房間裏動手制作。

哥哥對女朋友說,別看秋月壹副不務正業的樣子,腳下穿的鞋子是他自己親手制作的。為此,女朋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直言也想要秋月幫她做壹雙鞋。對此,作為秋月的哥哥,也只是笑笑說不要報太大希望,誰知道他還能堅持幾天呢?

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相信秋月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這對於秋月來而言,何嘗不是前行的孤獨呢?破碎的家庭,少年的孤獨無從訴說,對他來而言唯有制鞋才有存在的意義。這就像雪野第壹次看了秋月的圖紙,他膽怯地護著這原本只屬於他的小秘密。

記得有壹期脫口秀上於謙說:“在二十歲之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的都是天才。”德雲社有個戲劇天才陶陽,小小年紀就有大人的成熟與穩重。

魯豫采訪他時,無論談吐還是修養都遠於常人,對答如流,那年他才13歲。郭德綱更是壹改往日對其他弟子的調侃,直言不能把陶陽當小孩來看。如果壹個人的心智仍舊停留在以前,那麽年齡又能說明什麽呢?

雪野沒有打擊秋月,即使是在他請求參與制作壹雙女鞋後,也沒有拒絕。在這裏,雪野對秋月是有好感的,略顯曖昧的情愫在這裏得以體現。

當秋月在學校第壹次見到並聽到“雪野老師”時,我想我能體會他那種絕望的心情。沈迷於制鞋的他,從不知道喜歡的人竟是老師,對他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

不管如何,秋月是在乎雪野的。因為某某女生的男朋友喜歡雪野,全班女生就反咬壹口與她百般作對,尤其當這些謠言傳入家長口中,雪野就被謠傳成了放蕩女。在輿論的壓迫下,雪野被迫辭職。

秋月去理論,氣不過的他扇了那女孩壹巴掌,無疑遭到了群毆。面對雪野老師的關心,他並沒有說出真相,只是開玩笑說:“還不是學老師喝酒喝得爛醉,所以從山毛線的站臺上摔了下來。”

雪野驚呼地捂住臉,露出關心的表情,那壹刻戳動她的再也不能掩飾真實的內心。或許在那壹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對壹個少年如此緊張。

如果沒有感覺,何以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思念那個雨天的少年,失去味覺的日子只能嘗出秋月便當的味道;在電話裏對前男友撒謊說,在孤獨日子裏陪伴她的只是個老婆婆。

明明兩個相愛的人,卻壹直克制自己,不讓自己邁出那壹步。在孤獨的時候,在希求誰的愛?新海誠想要表達的這種愛情,在雨天的朦朧中給人壹種淡淡的淒美。

但那雙精美的鞋子,日以夜繼的努力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正如雨季過後,秋月開始心不在焉,躺在床上望向窗外。什麽時候,即使天無雨,亦留在此?

即使所愛隔山河,仍努力向妳靠近。哪怕只是靠近壹點點,兩個世界的距離就會縮短壹點點。他在努力著,試圖追上雪野的腳步。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愛上壹個觸不可及的人,其中滋味或許只有局中人才能體會。

他們於雨天相遇,也在雨天結束,期間並沒有明顯起伏的感情線。劇情其實很簡單,以雨天為契機時間為線索平鋪直述,故事性並不強。畫面唯美,但劇情薄弱是新海誠壹直被人詬病的原因。

不過正如每個導演對愛的主題有著不同理解,那麽影片中所要表達的“孤悲之戀”無疑是成功的。它給人壹種“說不清哪裏感動,卻觸碰到內心的柔軟”。

這種愛側重於意境的渲染,宛如中國水墨畫的寫意山河。它是唯美的,寂靜的,若即若離的,就像《雨巷》裏的丁香姑娘。《言葉之庭》從故事上淡化了情節,重在細微之處,關於內心的獨白。它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壹座遮雨的亭子;格局很大,大到有壹種愛原來可以這般唯美。

星辰大海,怎能忘了妳的名字

年齡的差距,師生戀的敏感題材等無疑讓某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充當鍵盤的劊子手,試圖抹滅壹些最純粹的愛情。他們在壹起會怎樣,未來真的幸福嗎?來自個人的臆想、猜測,就否認世間他們不曾擁有的“悲戀”。

我知道有不少懵懂的戀愛,是關於不可言述的禁忌。但壹個人的成熟,真的與年齡有關嗎?

秋月不是壹個懵懂的少年,出生於破碎家庭的他比絕大多數人都要有主見。他會做便當,會照顧家庭,會相信那個被造謠的雪野為她鳴不平,亦會為了自己的夢想努力前行。

對比雪野的前男友,在電話掛後,也道出了內心無法言述的孤獨。她喃喃自語著:“話筒那壹邊,他的口吻如此溫柔,仿佛觸摸玻璃玩具般小心翼翼。可在連呼吸都會痛的那段日子裏,妳卻只顧埋頭收集周圍的聲音,絲毫不肯相信我的只言片語。”

秋月明白愛上壹個不該愛的人有多痛苦,但思念卻可以從內心的獨白壹窺究竟,“並非不想念她,但若無法將這份心情付諸行動,對她而言我恐怕永遠都只是個孩子”。

他深刻地認識到:只有兩件事是清楚明了的,對她而言,十五歲的我,只不過是個孩子。這種愛而不得的愁緒,在晴朗的天氣卻愈發讓人沈悶。

自稱成年人的我們,其實還不如壹個孩子。那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壹個成年人,繼續做回孩子呢?

其實,雪野才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對她而言白天的亭子竟是如此陌生,即使在後來的思念中,雪野也難掩內心的落寞:“二十七歲的我,絲毫不比十五歲的我聰明。只有我,壹直停留在原地。”

每天穿戴整整齊齊,漂漂亮亮,卻始終無法克服內心的恐懼。即使有壹天當愛在靠近,內心的脆弱卻承受不起任何壹段感情。雨天亭子,成了現實生活中最後壹片心靈的棲息地。哪怕,擦肩而過,也被動地選擇逃避。

全劇的高潮,就在避雨的屋子裏,他們度過短暫的溫馨。屋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廚房裏他們各自分工。壹個耐心熨燙淋濕的衣服,壹個溫柔準備雨後午餐。霧氣縈繞在百葉窗上,逐漸模糊;面條的香氣氤氳開來,洋溢著彼此的幸福。

秋月對雪野說:“雪野小姐,我想,我是喜歡上妳了。”在婉拒後,秋月落寞離開,房門合上只剩壹人在空蕩的房子哭泣。雪野想起了曾經的點滴,幡然醒悟——原來自己也深愛著秋月啊。

她奪門而出,踉蹌著摔下樓梯,在壹側陽臺處遇到了秋月。他們四目相對,秋月對雪野怒吼著:

請忘記我剛才說的話吧,我其實根本不喜歡妳。妳從壹開始就似乎不招人喜歡,壹大早就喝啤酒,用莫名其妙的短歌來糊弄人,自己的事只字不提,卻不停套出別人的心思。妳早就知道我們是師生關系了吧,也太狡猾了,如果知道妳是老師,我也不會提起制鞋的事了,反正也做不到,不可能實現。為什麽不這麽告訴我呢?

是不是覺得小孩子的夢話隨便敷衍壹下就行了。我再憧憬什麽,再愛慕誰,也無法傳達,不過壹廂情願。妳從壹開始就知道了,那就說清楚啊,真礙眼,小孩子就該乖乖去上學,說妳討厭我。妳啊,妳就壹直那樣!總對重要的事只字不提,然後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壹直孤單壹人,度過壹生吧。

這些出於肺腑的話語,有著任何語言都無法匹媲美的深情。這些並非出於心中的告白,只是出於心中長久以往堆積的壓抑,讓雪野釋放了自己,眼淚止不住稀裏嘩啦地流了下來。此時天氣晴朗,伴隨歌曲《rain》她再也克制不住那個真實的自己,撲入了秋月的懷抱。

他們是否走到了最後,如童話故事裏“最後幸福地生活在壹起”,在這裏並沒有明確交待,讓人遐想。不過在同名小說裏雪野回家鄉繼續當老師,秋月繼續為自己的夢想努力著。

我想這也是為什麽,影片最後秋月說,當時的我壹定也在蹣跚地尋找自己的腳步……哪壹天,如果我可以走得更穩更遠了,就去見妳。

兩人相離,或許是種對彼此的考驗。這種考驗能否經受得住時間的見證,壹如當初那些從初戀走到婚姻殿堂的情侶。即使很少能走到壹起,仍舊相信若幹年後,被人問及白頭到老的那個人就是年少時牽手的彼此。

我並不鼓勵在懵懂無知的年紀,就沖動地追求未有的心動,但永遠不會否認確實存在的悸動。同時想告訴那些不為世俗理解的戀人,愛本身沒有錯,錯的只是被世俗束縛的自己。時間會告知壹切,窮盡壹生,能否忘了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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