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1939年的華沙,鋼琴家瓦列迪斯洛.席皮爾曼還在電臺工作著,壹雙手在黑白琴鍵上遊走,音樂似流水壹般緩緩流出。
電臺的節目還是壹如往常的進行著,但是這次所不同的是下壹秒卻發生了爆炸,電臺的玻璃被炸碎,瓦列很執著的想把這壹曲彈奏完成,但失敗了,他必須要離開鋼琴,去到壹個安全的地方。
回到家之後,發現家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家裏人都慌慌亂亂,意見也都莫衷壹是。
媽媽催促瓦列快回房間收拾東西,他說:“聽著,如果要死的話,我寧願死在家裏。”沒有人可以理解那個時候他的固執。
這是壹個關於二戰與猶太音樂家的故事,他所有的逃亡與絕望。
但,他也只是猶太人當中的壹個罷了。
當猶太人被當做牲畜壹樣驅趕殘殺的時候,不知道是戰爭的災難還是人性的災難。
壹個老人走過兩個德國軍官的身邊,德國軍官叫他回來,質問他為什麽沒有鞠躬,老人道歉鞠躬擡頭的時候卻只是得到了壹巴掌:“妳不準走人行道。只能走臭水溝。”
還有那個趴在地上,吃掉在地上的食物的餓極了的男人,不就是壹碗粥嗎,還是壹碗掉在地上的粥,可對於饑餓難耐的人來說,那就是命啊。
那個坐在輪椅上,被直接從樓上推下去的老人。
還有並排趴在地上,等待著德國軍官壹聲槍響的“犯人”。
人,怎麽可以連死都無法擁有尊嚴呢。
二、
斯皮爾曼生於1911年,是波蘭的天才鋼琴家,自小就顯露出了鋼琴的天賦,曾經被保送到柏林深造,1933年,他的第壹場個人演奏會舉行,這得到了歐洲音樂界極高的評價,回到了波蘭之後成為國內最年輕的鋼琴家之壹。
這是壹個為藝術而生的人,而二戰,是他藝術人生當中不可不提的壹段。
當德軍入侵的那壹刻,作為猶太人的他生命就受到了嚴重的威脅,父母兄妹相繼被送到了集中營,而他也開始了自己的被迫逃亡生活。
多虧之前的他是壹個音樂家,所以才會在逃亡的過程當中遇到那麽多幫助他的人。
在華沙的猶太區他受盡了折磨和羞辱,連基本的生存都沒有辦法保證了,又怎麽可以去做那些他真正熱愛的事情呢。
然而,他還是依舊頑強的活著。他很幸運的躲過了納粹地毯式的搜尋,但是在戰爭後的廢墟上,也不過是只得茍活。
喝泔水,找尋壹切可以吃的東西。
餓極的時候碰到了壹個可以幫助他的人,他摘下了自己的手表換了面包:“食物比時間重要。”因為食物可以讓他活下來,而時間,或許只會消耗他的生命。
即使命懸壹線,也在咬牙堅持。
三、
第壹次救他的,是壹個猶太人,他為了活命,所以投靠了納粹,性質大約相當於抗日戰爭時候的漢奸,猶太民族也自有他的信念,這個人,已經成了敗類。
他曾經去遊說過瓦列的弟弟,但是被趕了出去,不知是不是良心發現,他成為了第壹個幫助瓦列逃亡的人。
瓦列不會忘記那個喜歡聽他彈肖邦的女人,她給他尊重,給他住處,給他食物,在逃亡的開始,給了他活下去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戰火實在讓人無能為力,他們是絕對不會丟下瓦列的。
而第三次,卻是壹個德國軍官。
在壹所廢墟似的的房子,瓦列看見了壹架鋼琴,他很餓,但他還沒有忘記該怎麽彈琴。
德國軍官只是因為壹首鋼琴曲,便給了瓦列活下去的機會,他讓瓦列再彈壹遍,他坐在旁邊,靜靜的聽完,這是音樂的力量。
面對著軍官的瓦列,開始彈琴的時候手是忍不住的戰栗,節奏很緩慢,就像是在訴說,訴說逃亡、恐懼、饑餓和希望,但節奏在加快啊,像是發泄,又像是控訴,像是在咆哮。
生而為猶太人,於他而言到底有什麽錯,或者說,他的民族又有什麽錯,到底是為什麽要承受這般的苦難,他的族人只能像是亟待屠宰的羔羊那般的任人宰割。
那壹刻,我知道了音樂的力量。
這終究是壹個真的懂音樂的德國人,音樂是可以超越國界的,只不過是因為壹首鋼琴曲,德國軍官便給予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和可能性。
當蘇聯的軍隊將德國打敗的時候,瓦列穿著德國軍官的衣服顫顫巍巍的從廢墟般的樓中走了出來,那身德國人的衣服,讓剛剛還沈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的波蘭民眾都害怕了,他們大喊的聲音惹來了波蘭軍人,在槍的聲音當中瓦列又顫顫巍巍的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我是波蘭人。”
“妳為什麽穿著德國人的衣服?”
“因為冷。”
死亡會大於任何的形式。
四、
戰爭結束,瓦列又重新的坐在金色大廳,臺下坐著數萬名的觀眾,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為他而來,或許說,希望從這音樂聲當中,也獲得到屬於自己的救贖。
瓦列迪斯洛.席皮爾曼,繼續住在華沙,直到死去,他死於2000年7月6日,享年88歲。
那個德國軍官的名字是威廉.霍森菲爾,僅知他於1952年死在俄國的戰俘營。
善良其實是可以超越國籍,超越黨派的,壹個真正尊重生命的人,是沒有辦法忍受生命被任意的踐踏的,壹顆槍子可以很輕易的把生命結束,而那個生命活下來,或許會對這個世界產生無限的可能。
二戰使得波蘭華沙的猶太人由五十萬減到六萬左右,這其實是很可怕的數字,躲過了地毯式的搜尋,卻很難安心的繼續活下來。
或許是帶著恐懼,或許的帶著怨恨,或許是帶著思念。
在絕望的時候所得到的救贖,那需要用余生的善良來做出感恩,因為從別人那裏得到了善良,所以需要在余生都活的善良。
當他坐在金色大廳的時候,當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躍動的時候,是否還是會想起那些恐懼、孤獨和饑餓呢?
其實啊,能夠活下來,本身就是壹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們需要感恩任何形式的生存,因為只有活下來,才會看到那些關於可能性的事情。
戰爭結束之後,斯皮爾曼曾經很努力的聯系那個德國軍官,在戰敗的德國,在屬於他的民族,那個曾經救助了很多猶太人的軍官,卻成為了他的民族的敗類。
但無論如何,二戰因為他的人性光輝,而多了壹些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