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沒戲劇”這壹概念起源於英國。“浸沒”顧名思義是將觀眾完全包裹在設定的戲劇環境中。英國公司Punchdrunk(暈炫公司)則是浸沒戲劇中當之無愧的先驅。該戲劇公司於2000年成立,旨在改變劇場中觀眾被動接受演出的固有模式,鼓勵觀眾主動發覺並探索劇情。劇團成立後的13年中壹***出品了16部作品。每部作品都沿襲了劇團壹貫的主旨。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在紐約紅極壹時的“Sleep No More”(不眠之夜)。
“Sleep No More”改編自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麥克白”。全劇無對白,所有演出都依靠演員用肢體及表情演繹。 制作團
隊為了營造壹個希區柯特式的懸疑氣氛,特意改建了切爾西壹間廢棄近大半個世紀的酒店。由 200多名誌願者花費了近4個月時間布置,道具場景精妙細節到了極致。5層樓的酒店,大大小小近百個房間,從幽靈般陰森的瘋人院到滿是青苔的花園;從精致奢華的臥室到絢爛奪目的舞會廳。Punchdrunk在這9300平方米的空間中打造出了壹個真實可觸的世界。陰謀、欲望、權利、愛情同時在各個角落醞釀。
劇中20多個演員在樓層中來回穿梭,每個人物都講述著各自的故事。他們短暫相遇,卻又匆匆分離。觀眾帶著白色的鬼魅面具在各層來回遊走,無法說話,卻有絕對的自由選擇跟隨某個演員或者觸碰任何物品。他們也有著很大程度的自由選擇與演員的距離,可以在遠處靜靜旁觀,也可與演員大方上前互動,成為他們世界中的壹份子。
“Sleep No More”於2011年3月在紐約上演,原本排期不到半年,卻壹再加演,到如今已有兩年半的光景。它的成功再度印證了在傳統戲劇占主導的當下,觀眾對於另類戲劇體驗的訴求。同時當戲劇產業正絞盡腦汁爭取傳統消費族群以外的消費群體時,“Sleep No More”與它多元化觀眾群體的出現帶給了業界壹記大大的強心劑。它的成功有諸多因素,但神秘感和持續的新鮮感絕對是制勝法寶。10多條故事線在同壹時刻展開,以壹晚演出重復三輪的概率,只去過壹到兩次的觀眾根本無法看到整部戲的全貌。即便是已經看過25遍的狂熱粉絲,對劇情走向完全深諳於心,也依舊會有新驚喜。因為觀眾與演員各自作為有思想的個體,每次的互動都是壹種全新的碰撞,自然會產生全新的火花。除此之外,制作團隊也為保持神秘感費勁心思。每場演出中都有壹到兩位嘉賓被賦予特殊權利,享受不對普通觀眾開放的特別驚喜。正是這種獨壹無二的難忘經歷才是觀眾壹再重復觀看的動力。
“Sleep No More”大火之後,紐約刮起了“浸沒戲劇”狂潮。各路作品不斷湧現。有根據“愛麗絲夢遊仙境”改編的設定在廢棄精神病醫院的舞劇“Then She Fell ”(墜落的愛麗絲)有根據歷史真實謀殺懸案改編成的互動尋兇話劇“Speakeasy Dollhouse ”(玩偶酒吧),還有備受好評的搖滾音樂劇“Natasha, Pierre and The Great Comet of 1812 ”(娜塔莎,皮埃爾和 1812 年大彗星,以下簡稱Natasha)。“Natasha”改編自托爾斯泰名著《戰爭與和平》。12年秋天,該劇在外百老匯非營利性劇院Ars Nova (新銳劇團)初次亮相。
小小劇場被打造成了壹間獨有風味的俄國茶室,擁擠卻又不失秩序,與劇情相得益彰。演員在觀眾中來回穿梭演出。各方商業制片們不約而同嗅出了該劇作為“Sleep No More”之後又壹另類戲劇體驗的潛質,紛紛向Ars Nova伸
出橄欖枝。首當其沖就是“Sleep No More”的制片人Randy Weiner。於是“Natasha”在結束第壹輪7周的演出後不久便宣布轉為商業運作模式。制作團隊在切爾西13街與華盛頓街之間搭起了巨大的帳篷,內部裝潢集結高級天鵝絨、精致的壁掛以及造價昂貴的大吊燈,真實地還原了莫斯科夜店的模樣。觀眾分布地坐在場地各個角落,演員也利用每壹寸空間進行表演並且與觀眾互動。更有意思的是,演出還提供晚餐與酒水,觀眾可向演員扮演的服務生點餐。吃著俄國大餐,喝著伏特加,又被撲面而來的莫斯科風情所籠罩。演出尚未開場,便已贏去了大半人心,更何況是托爾斯泰筆下的壹幕幕悲歡離合正在生動地上演。
其實“融入觀眾”這壹點並非新概念,歐美戲劇界作為創新探索的先鋒勢力,早已對此做過各類嘗試。從早期“貓”、“獅
子王”等主流音樂劇中演員飾演的動物角色在觀眾席中來回參與互動,到如今比利時前衛導演Ivo van Hove在BAM(布魯克林音樂學院)呈現的“羅馬悲劇”中鼓勵部分觀眾上臺觀看演出,並同時成為臺下觀眾的風景。各類嘗試可謂不勝枚舉。而以“Sleep No More”為代表的浸沒戲劇的出現,更是將融入觀眾這壹點做到了極致。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對浸沒戲劇持贊同態度,傳統戲劇界就對這種新興戲劇形式或多或少存有質疑,尤其是拆分故事線和打亂敘述邏輯的做法,往往會使觀眾壹頭霧水。如果不是抱著對改編材料的充分了解,恐怕觀眾很難會理解劇情。好的故事作為戲劇的核心,在形式大過內容的新興戲劇中極容易被忽略。 但這似乎並未影響大多數觀眾想要體驗壹把的好奇心,也並未影響戲劇投資人前赴後繼的腳步。 如今百老匯以及外百老匯的商業戲劇,劇目缺乏新意,收回成本的可能性越來越低。因為這種戲劇新勢力成了許多制作人的救命稻草。至少在這短短兩年中,“麥克白”“娜塔莎”和“愛麗絲”都可謂是嘗盡了甜頭,但這樣絕對的優勢又能保持多久? 等到浸沒戲劇成了下壹個傳統戲劇,那到時候在夾縫中湧現的又會是何種新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