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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曲是什麽?

這事發生在哪朝哪代已經無據可考,卻說當時有個叫張景秋的人,酷愛作曲,作了數百首曲子,沒有壹首在樂壇引起壹絲波瀾,灰心喪氣的他決定遊歷壹番,尋找些靈感。

壹天,他穿過森林,天黑了,爬上壹棵大樹準備睡覺,忽然壹陣狂風過後,壹個年齡約六、七歲的紅衣童子奔到樹下的空地上,手執笛子,急切地吹起壹支極具煽動性和戰鬥性的曲子,張景秋聽得熱血沸騰。很快,壹個十五、六歲的黃衣少年提著壹柄長劍追了過來,那少年出手狠毒,招招都往對方要害處刺,紅衣童子只有躲閃避讓,毫無還手之力,情況十分危急。

張景秋打開包袱,取出防身用的匕首,對著黃衣少年擲了去。黃衣少年側身躲過,仍緊逼紅衣童子不放。紅衣童子壹面避讓,壹面不住地吹笛。這時,幾個紅衣人狂奔而至,瘋狂地圍攻黃衣少年。黃衣少年左支右擋,狼狽不堪,只得落荒而逃。紅衣童子得意洋洋地停了笛聲,那幾個剛才還兇猛異常的紅衣人頓時睡醒了壹般,奇怪地互相詢問題:“我們怎麽會在這裏?”紅衣童子也不理睬他們,他走到樹下,擡頭感謝張景秋相助,還邀請他壹同回家。

學藝不精的張景秋,記憶力卻是超群,能背誦無數名曲,可是紅衣童子吹的曲子,他卻聞所未聞,何況,壹首曲子就有如此大的魔力,若不是親眼所見,無論誰告訴他,他都不會相信。他滿懷好奇之心,很想知道那紅衣童子是何許人物,他爬下樹,跟隨紅衣童子而行。

張景秋在後面深壹腳、淺壹腳地跟著,他們走的地方越來越偏僻。行了壹段路,他猛壹擡頭,發現面前有壹座華麗的住宅。住宅門口站著壹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紅衣人畢恭畢敬地垂手而立。紅衣童子喊了壹聲“爹”,上前對老者耳語了幾句,老者立即請張景秋進屋。

老者聲稱自己姓胡,隱居於此。他問及世間有何好的樂曲,請張景秋寫出來。張景秋憑記憶寫了壹百多首。老者十分高興,命人將曲譜給夫人拿進去,又吩咐仆人設宴款待。紅衣童子敬酒添飯,十分殷勤。張景秋問他要剛才那首曲子的曲譜,紅衣童子說道:“那是我的即興之作,不值什麽。”說完,提起筆壹揮而就。曲子名《紅狐曲》,張景秋心裏有些納悶,由於極愛那曲子,不由自主地背了下來。老者湊過來壹看,變了臉色,要過曲譜燒掉了。

曲譜瞬間化成灰燼,張景秋驚問緣故,老者嘆息道:“犬子天資聰穎,對音樂的領悟力非同壹般,只是這聰明不用在正道上,專愛寫這樣大逆不道的曲子。”紅衣童子忍不住插嘴:“這支曲子救了孩兒性命。”老者勃然大怒:“妳又得罪王公子了?”紅衣童子撅著嘴小聲嘀咕:“那就由他殺了孩兒?”老者厲聲喝斥:“殺了妳,也是天理,不得有半點違抗!”紅衣童子低了頭,不再說話。

張景秋被這對父子的壹席話弄得如墜雲霧,又不便細問,只好埋頭吃飯。

吃罷飯,老者讓紅衣童子陪他到花園走走。在池塘邊,紅衣童子悶悶不樂地低頭玩水。張景秋拿出自己作的數百首曲子請他指教,紅衣童子立即神采飛揚起來,他留了兩首,余者皆說狗屁不通,全扔進池塘裏。張景秋羞得滿面通紅。紅衣童子說道:“要那些廢物做什麽?我把妳這兩首改改,包管世間無人能及。”張景秋半信半疑,只見紅衣童子取來筆,在他的稿子上壹陣塗改,然後遞給他。張景秋壹看,不由得大喜:真是點石成金之筆!紅衣童子又教他作曲技巧,令他茅塞頓開,他感到那可望不可及的名與利,此刻猶如探囊取物。

這晚,張景秋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公雞剛開始第壹聲啼叫,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辭,老者也不挽留。

在門外,他遇見壹位自稱是童子之母的美貌中年婦人,她說:“我看先生記憶超群,恐已將《紅狐曲》記下,切記不可演奏此曲,更不可外傳。先生若能做到,我們全家都將感激不盡。”張景秋急於趕路,點頭應允。美婦還是不放心,從衣袖中取出壹塊刻有“胡”字的令牌,遞給他,說是防身之用。

張景秋徑直取道京城。到京城後的第壹件事便是將《紅狐曲》寫下來裱好,時刻帶在身邊,每天在心裏默默演奏。兩年後,他成了作曲名家,還成了十王爺的門客。

功成名就的張景秋沒有忘記紅衣童子,備了厚禮,準備去胡家。他壹邊走,壹邊遊玩沿途名勝古跡。這日,他碰見壹位熟人,聽說十王爺要提前舉辦作曲大賽,正四處派人找他。張景秋知道推不脫,當晚就在旅館寫了起來。半夜時分,他寫好,扔掉筆,和衣而睡。天明醒來,收拾包袱,預備回京交曲子。這壹收拾不要緊,他發現《紅狐曲》竟然不見了。

張景秋嚇出壹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十王爺派來的人找到他,說是王爺吩咐過,要護送他回京。失魂落魄的張景秋跟隨公差趕到京城。壹連兩天,十王爺親自相陪,他只有強打精神。第三、第四天,十王爺沒來,聽仆人說他得了壹首天下無雙的曲子。張景秋也沒在意,只想著怎樣同胡家取得聯系,找到那令人瘋狂的曲譜,他托仆人轉告十王爺,說家鄉有事,得離開壹些時日。

張景秋乘了馬車,火速離京。馬車剛駛到城門口,就有公差在城門旁貼告示。公差見了他,笑著說:“張老爺今年只得了第二名,可惜。”張景秋笑道:“強中自有強中手。這第壹名的曲名是什麽?”公差說出來的話,嚇得他差點從馬車上掉下來:“《紅狐曲》。”

張景秋急忙命車夫掉轉馬車,直奔十王爺府。他要求見十王爺,可是,十王爺很忙。

午飯後,張景秋從仆人處打聽到十王爺已休息,要晚上才有時間見他。他心急如焚地在花園裏走來走去,想不出辦法。走到壹座亭子外,正想進去坐坐,發現亭子四面的窗子關得緊緊的,怕撞見了別人的隱私,悄悄地要退回,聽壹個少年的聲音提到《紅狐曲》,張景秋站住了,接著聽那少年繼續說:“這下,胡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壹個成年人的聲音:“王公子真是神機妙算!您怎麽知道那個張呆子包袱裏就有《紅狐曲》呢?”那少年得意洋洋地說:“我有什麽不知道的?胡家小孩兒從不把我放在眼裏,哼!這次要讓他嘗嘗厲害。”成年人說:“胡家還不知道呢,反派仆人來京城購物,真是自尋死路。”那少年獰笑著說:“只要《紅狐曲》奏響,胡家仆人就會發瘋殺人。到時,皇帝不追究胡家,老天爺也不會放過他們。”那成年人突然大聲說:“有人。”張景秋趕緊鉆進花叢中,壹動也不敢動。

張景秋認出亭子裏走出的那個衣裳華麗的黃衣少年,正是當年追殺紅衣童子的人。跟著走出衣裳光鮮的黃衣成年人四處瞧,想找出偷聽者。黃衣少年阻止了他:“別因小失大。”兩人向花園外走去。

張景秋發瘋似地滿街詢問穿紅衣的人是否是胡家仆人,竟然沒有壹個人是。

晚上,十王爺命仆人帶他到王府的歌舞場——梨香院。在梨香院門外,張景秋聽見樂隊已開始演奏《紅狐曲》,大驚失色,踉蹌奔入。壹個美貌舞女穿壹身紅裝,合著樂曲,婆娑起舞。他剛喊出:“不能演奏!”已有壹群紅衣人沖進來,壹陣亂砍亂殺。張景秋握著“胡”字令牌直奔十王爺而去。紅衣人雖接近瘋狂,可是對“胡”字令牌仍有些顧及,見他護著十王爺,也不敢下手。可憐的演奏者,壹直不停地演奏,直至全部被殺。音樂壹停,紅衣人照例面面相覷:“我們怎麽會在這裏?”他們壹見滿屋的屍體,嚇了壹跳,趕緊向門外飛奔。侍衛聞訊趕到時,紅衣人已沒了蹤影。

驚魂初定的十王爺低頭去瞧張景秋手中的令牌,張景秋立即把它藏入衣袖中,他不顧十王爺詫異的眼神,又抓起曲譜湊到蠟燭上燒了。

十王爺府上燈火輝煌,仆從們忙碌著搬運屍體,張景秋放心不下胡家,他向十王爺告辭。十王爺眼裏閃過壹絲殺氣,但是很快,他笑著答應了,命人備了壹匹快馬,張景秋連夜出了京城。當晚雷聲大作,大雨傾盆,他不得不在旅館住下。

迷迷糊糊中,他看見紅衣童子站在他的面前,幾年不見,紅衣童子長高了不少,瘦了不少,神情也憂郁了。張景秋趕緊下床,拉著他講述了丟失《紅狐曲》的經過。紅衣童子哭著說:“實話對妳說了吧,我們壹家都是狐貍精,那王公子是只老虎精。我們狐貍註定世世代代都該受老虎欺負,哪怕成了精,也得受老虎精的氣。我偏不服,他就視我為仇敵,那次,我急中生智,作了壹首曲子救命。那曲子能令那些道行不夠深的狐貍精發揮出超乎尋常的能量,沒想到最終反而害了大家。”

都怪自己將《紅狐曲》抄出來!張景秋心中充滿了悔恨,他跪在地上請求紅衣童子原諒。突然壹道閃電從窗外撲進來,狠狠地抽在紅衣童子身上,紅衣童子的衣服立即燃了起來。壹道怪風吹開了緊閉的房門,卷走紅衣童子。空中傳來紅衣童子焦急的聲音:“快逃!快逃!十王爺對妳已起了疑心。”

張景秋想救紅衣童子,誰知剛壹邁步,竟重重地掉下了懸崖。壹驚,他驀地醒了,夢已忘掉大半。這時,天色已明,壹派雨過天晴的清新景象,張景秋騎馬前行,發現十王爺的隨從偷偷地跟著他。為了不暴露胡家,他兜了幾個圈子,擺脫了十王爺的隨從,又才上路。

走了九天九夜,終於趕到與紅衣童子相遇的那座森林。往胡家去的沿途,有好些燒焦了的紅狐屍體。到了胡家,哪裏有什麽豪華住宅?分明是壹個極大的被雷擊垮了的狐貍洞,洞中有三具燒焦了的狐貍屍體。

張景秋突然記起夢中的情景,原來紅衣童子壹家果真是狐貍精。可憐的紅衣童子,還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他,讓他快逃。張景秋從亂石堆中,抱起那只小的狐貍屍體,忍不住痛哭流涕。

張景秋把他能找到的所有狐貍屍體全部掩埋了,在紅衣童子壹家的墳墓旁哭了三天三夜,才離開森林。傳說,他後來見到壹個湖泊秀麗可人,湖中有壹百零八個小島。當地土著人稱作微瑕湖,那些島嶼的確如碧玉上的微小瑕疵。他便在其中壹座島上定居,整日吃齋念佛,不問世事,直至壹百零八歲,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