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姐:後來他生了那個病,有時我正開著會,他會打電話來說:“家姐,我唔掂吖,妳過來啊!”我就什麽都不做了即刻去他家。他看病都在我家裏看的,因為那時候他有問題了,在他家門口那些傳媒三個人壹個攝影機對著他,他就不能動(出去看病),如果他去看精神科醫生,被他們看到不行的,所以唯有我叫那個醫生到我家裏幫他看病。他有問題壹年多了,他幾次打電話來跟我saygoodbye,嚇得我不得了的。
他的病好多人不明白,抑郁癥是有兩種的,壹種是Clinical Depression,因為腦部裏面化學物品不平衡了,是生理上的;壹種是就是大家明白的有不開心的事什麽的導致的,Leslie百分之百是第壹種,但別人不知道,又說他男朋友有問題呀電影不成功啊什麽的……開始我跟Leslie講時他說我怎麽會抑郁啊,我又有錢,又有這麽多人疼愛我,我又這麽開心,他不認的,不肯吃藥……
主持人:醫生開的藥他不肯吃?
大家姐:有時吃有時不吃
主持人:剛才講過了Leslie的病是生理上的,但妳真的沒有想過Leslie因為在娛樂圈裏面壓力大而令到他精神壓力比較大?
大家姐:我壹開始以為是這樣,但出了事之後,有個醫生寫了壹份4張紙的信給我,他解釋給我聽,說抑郁癥醫學上分兩類,妳弟弟的病是第壹類(生理原因)。
當時壹些人說壓力大,但他這個人好專業的,他所有拍片都離身的,他拍片時,有時我們在家裏吃飯,他就過了,說我好累,然後在酒樓拿4張櫈拼起,不久就睡著了。他可以抽離的,拍戲對他沒影響的。
老實講,他很有錢的,他跟他的partner兩人感情很好的,其他的什麽事他都壹笑置之的,樹大招風,因為他出名,就有人說這說那,傳媒沒事也炒些事出來……說甚麽男朋友轉心(變心),因沒有人說過他欠債啊、沒有人說過他吸毒啊,沒有人講過這些東西的,其他的東西他都壹笑置之,因為他這個人像他那首歌,那首歌真是像my way那樣,他有些我行我素,他知道自己的價值是什麽,他年紀不大但很成熟,因為他有挨過,妳問這行裏的人,個個都很尊重他的,他很提攜後輩,他這個人,沒人講過他不好……
2. 復制內容來自的灰《與傳奇的最後遭遇》
① 早在去年,媒體就報道他得抑郁癥了。 如果他得的是癌癥,以他那樣壹個愛惜自己的人,又有足夠經濟能力,有多年練就的對抗困境的勇氣,壹定老老實實進醫院就醫了,所有的朋友都會去關心他,幫助他,我們都會緊張地關註他的病情,送花,送卡片,送去慰問,祈禱他早日康復,忙不叠地向他表示我們的愛。
但是,對於抑郁癥,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缺乏足夠的認識。他以得了抑郁癥為恥,從來不肯承認,而且壹再“精神抖擻地出面否認抑郁癥傳言”。他的朋友們拿這事跟他打趣:“妳不是得抑郁癥了嗎?”他的歌迷,影迷,我們,根本不關心這個報道。壹方面是因為媒體的胡編亂造太多了,另壹方面,也不覺得抑郁癥有什麽了不得,不就是不開心嗎,過壹陣兒就會好了。
抑郁癥是壹種什麽樣的病?現在我們知道了。
專家說:抑郁障礙是壹種危害性極大的疾病,可以導致患者喪失工作和學習能力,不進行積極有效的治療,抑郁障礙癥狀會反復發作、慢性化,可造成自殺。抑郁癥患者有壹半以上有自殺想法,其中有20%最終以自殺結束生命。世界衛生組織的最新資料顯示,到了2020年,抑郁癥將成為僅次於癌癥的人類第二大殺手。自殺未遂的患者,特別容易再次自殺。而且男性比女性更傾向於選擇保證致命的方法,如開槍自殺。 專家說:要特別當心“隱形抑郁癥”。嚴重的隱形抑郁癥會使患者萌輕生之念。早上還開開心心地和他有說有笑,下午就忽然接獲噩耗,有人自殺前沒有壹點兒異常表現,親屬常因其突然自殺而感到費解。患上“隱形抑郁癥”的人,外表看來若無其事,笑臉迎人,不向人述說內心事,但是常訴身體肌肉痛、頭痛、背痛、胃痛、四肢無力和睡不好等,他們正是設法以肉身的痛苦來代替精神的痛苦,希望借此博取家人及醫生的同情與關註。 專家說:抑郁癥的內心變化是,全盤否定自己。否定過去:經常想起壹些不愉快的往事,總覺得自己對不起別人。否定現在:自我評價低,覺得自己的工作效率低,又渾身是病,是家裏人的包袱。否定將來:認為前景灰暗,度日如年,對未來充滿了絕望、自責、自罪的情緒,以為自己是個多余的人,只有死了才能解脫。評估抑郁癥有九個標準:對社會活動和人際交往都沒興趣;身體明顯消瘦或體重明顯增加;有睡眠障礙,常被噩夢驚醒,清晨四五點早醒;經常煩躁,為壹點小事爭吵;動作遲緩,說話緩慢;經常感到疲倦,甚至長時間臥床;覺得自己活得沒有價值,過低估計自己,事事缺乏自信;註意力不能集中,對什麽事總是心不在焉,思維遲鈍;經常想到死,有過傷害自己的體驗,試圖從不安全的、有危險的境地經過。以上癥狀綜合起來,持續兩周以上,就可確診為抑郁癥。
現在看媒體的報道,我們才痛心地發現,這些癥狀他幾乎全都有了,而且持續遠遠不止兩周,他已經在重癥折磨之下,苦苦支撐壹年多了。
他的工作已經停了很久,沒有拍電影,沒有登臺唱歌,也沒有出新唱片。最近的壹張是去年五月和黃耀明合出的,連獨白在內只唱了四首歌,封套照片沒有拍,是舊照片合成的,MTV也沒有拍,制作方找都找不到他,只有安排黃耀明望著他的照片情深款款地唱了壹首歌。
以前他的生活非常有規律,壹向早睡早起,“壹般都會很快睡著”,但是這壹年來他對許多朋友說過他睡眠很差,難以入睡,而且不斷做惡夢,老是覺得有人在拖他下床,吃了很多西藥中藥都不見效。他的胃液倒流已經相當嚴重,經常發作,朋友們給他打電話時,他的聲音沙啞得讓人聽不清講了些什麽。偶爾與朋友聊天時,他不再是妙語如珠,而是經常發呆,神情恍惚,聽不見別人講的話,李碧華說他“縮在沙發壹角象個影子”。
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神采飛揚,充滿自信的人了,居然會跟張曼玉說:“我很想再與妳合作,但是我已經不夠英俊去扮演妳的戀人。”令張曼玉大為詫異。
他與唐的關系不再似從前壹般親密自然,媒體開始盛傳兩人的感情亮紅燈。鄰居時常聽到他的家裏傳來吵罵聲,摔東西聲。他的朋友後來講他在打牌時壹反常態,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趕走眾人,最後總是唐出面去求大家回來。他主動提出與唐分房而睡,因為怕自己不能控制地傷害他,幸虧唐每晚註意聽著他房裏的動靜,才在他服安眠藥那次救下了他。他的家人在感謝唐的照顧時甚至用到了“不離不棄”的字眼,可以想象他發病的狀態已經惡劣到了什麽程度。
這樣的煎熬,這樣的苦痛,這壹年來,他是怎麽過的呢?我翻閱舊聞,想知道自從去年四月份傳出“撞邪”壹說以來,他都做了些什麽。
我驚奇地發現,這個抑郁的人,竟然壹直都在努力讓別人開心。
他出席了老友梅艷芳的入行20周年演唱會,做為嘉賓和她唱了今生最後的兩首歌。他出席了第二十壹屆香港金像獎,為最佳青年導演周星馳頒了獎。
他出席了護苗基金“護苗先鋒”成立典禮,擔任“護苗先鋒”大使,號召公眾捐款,還自掏腰包購買了壹批電影慈善晚會的門票。他出席了《VCD英語拼音》慈善版記者會,即席填支票捐錢給兒童癌癥基金,並叮囑不要對媒體講。他為楊紫瓊捧場,出席了《天脈傳奇》的首映禮。就在他服安眠藥自殺的那個月,還參加了支援劉嘉玲的聲討東周刊大會,面容冷峻地站在第壹排梁朝偉身邊。這個月他還參加了演藝動力大獎頒獎典禮,獲得了最突出男演員獎。到年底,有壹件令我生疑的事情是他說想出紀念專輯,要他的好朋友、恩人、唱片公司老板陳小寶購買他的舊歌版權。陳小寶壹口應承,不惜血本,花二百多萬元開展了收購行動。——這些歌現在的價值遠遠不止二百多萬了。 今年以來,他接受TWINS的邀請,在賀年歌《妳最紅》客串“三叔公”壹角。他對獲得金像獎提名表示高興,說提名者“個個都是我朋友,誰得到獎我都開心,當然是我自己得到獎更開心。”梅艷芳求他幫忙,因為唱片公司不肯把去年演唱會上他與她合唱的那兩首歌收入影碟,他親自出面調停,終於搞定,讓我們有機會見到那段芳華絕代的演出。他還出席了十大中文金曲頒獎典禮和百事巨星的頒獎典禮。
三月份的百事巨星頒獎典禮是他最後壹次登臺,事前媒體都報道他身體狀況不佳,不會去,不會去,但是最終他還是出現了,全場歡聲雷動。這時候的他聲音正沙,不能唱歌,在臺上說:“不知講什麽好。我作為第壹代中國區百事巨星,今晚好開心,見到這麽多受歡迎的朋友壹齊演出。我會以愛心將妳們融化。今天大會請我來,雖然我不唱歌,但都好享受妳們的歡呼聲。”
這個月他還做了壹件反常的事情,是我們剛剛才知道的:他問了家中女傭的銀行帳號,悄悄存入了數倍的薪水。
他生前的最後壹則新聞是這樣的: “今年的護苗基金大型慈善之夜,已定於四月十二日舉行。哥哥張國榮率先響應捐出十萬元。去年他慶祝生日當天,已叮囑到場嘉賓不要送禮改送現金,然後全數捐給護苗基金。” (東方日報,二零零三年三月十二日。)
② 有些媒體報道他的事情,說:明星精神空虛,意誌薄弱,承受能力差,所以容易自殺。別的明星我們不好評論,但是他的離去,絕不是因為精神空虛或意誌薄弱。
香港各界之所以對他的死亡表現得如此震驚,就是因為他太不象壹個會自殺的人了。演藝界明星成百上千,沒有誰成名成得象他那麽艱難,壹生不順,萬事纏心,太多打擊,太多挫折,太多不平事,以至於讓香港人多了句俗語叫做“連張國榮都要熬十年”。
但是他忍,他鬥,他不服,他努力,他豁出去,他咬著牙壹步壹步地熬了出來。他那堅強剛烈的個性早為圈內圈外所熟知,要說承受能力強,敢跟他比的人還真不是很多。
從童年開始,他的人生就不順。那時候的他,最渴望的是家庭幸福,但是父母冷淡,兄姐疏離,從小缺乏關愛,沒有壹點快樂的回憶。父親只有在過年時才回家住幾天,還每天都喝得爛醉。親哥哥竟能在溺水時搶過他身上的救生圈給自己套上,任由他咕嘟咕嘟沈下去。他在寂寞中長大,但是沒有憤世嫉俗,反而說:“家庭的支離破碎,讓我覺得我更要愛惜自己。”父親病重,愛讀書的他不得不中斷學業趕回香港,賣球鞋賣牛仔褲掙紮求生,壹個月只賺八百元,卻“硬頸”堅持著,不肯跟家裏要錢。參加亞洲歌唱比賽,好不容易得了歌唱比賽亞軍,可怎麽努力都紅不了,讓今天的人們都很奇怪,他自己卻說:“並不是個個初出道,都像霆峰這麽紅,我都有亂闖亂撞的時候。不過,我依然很珍惜少林寺的階段,經過挫敗,成功是壹滴汗、壹滴汗地搏回來。現在,大家都說我工作態度好,其實也與以前經過磨練的歲月掛鉤;如果沒有以前的我,又怎會培養到現在的操守?” 拋帽子事件,對他的刺激之大,眾人皆知。他在《今夜不設訪》中講道:“可能那時我的形象不大討好,我本人較前衛,就象黃沾當時跟我說的那樣:‘哪有壹個小子敢死,穿件背心加牛仔褲就上臺唱歌?’加上我拍電視劇剃光了頭,很怪的樣子,唯有套件西裝,戴頂海軍帽,站在臺上唱歌。唱完後脫下帽子向下壹飛,壹陣噓聲。——出來時已是壹陣噓聲,把帽子扔出去後又是壹陣噓聲。回過頭壹看,嘩,有頂帽飛過來,為何這麽熟口面?壹看,自己的!這還未完,回到家中,電話中有留言:‘收檔啦,請妳多讀些書吧,妳還不夠丟臉嗎?’嘩,當時多傷心啊!”可是就是這麽傷心,他依然唱下去。“當時我咬緊牙關,熬過這段痛苦的日子。我不斷對自己說,壹定要堅持下去,不能衰給人看。憑著這個信念,我嚴格地要求自己,對任何演出都十分認真,壹絲不茍,全力以赴,工作時不遲到,不早退,直至現時我仍堅持這專業精神。”
磋跎了六七年,他終於成名了,好不容易開始得獎,卻被蔡楓華諷刺:“壹剎那的光輝並不代表永恒。”媒體轟動,爭著看他的反應,他淡淡道:“總好過沒有。”然後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讓那句預言成為壹個大笑話。五年後,“八十年代十大紅人”選舉,他理所當然地中選,主持人評論道:“雖然‘壹剎那的光輝並不代表永恒’,但是張國榮在壹剎那就發出了永恒的光輝。”那時候大家還不知道,十年後的“十大紅人選舉”,已經四十四歲的他仍然中選,而且還是冠軍。 他在歌壇與譚詠麟的對撼已經成為香港娛樂史上的經典壹幕。最初他遠不如天王巨星譚詠麟實力強大,所有的獎項都被壓下壹頭。終於奮鬥得能夠與譚詠麟分庭抗禮時,人家的歌迷不幹了,粗口,詛咒,紙棺,冥幣,死蟑螂,恐嚇信,壹古腦地送給他。他只有故作輕松,居然還把冥幣也收在家裏,拿給朋友看:“這些歌迷真是大吉利是,怕我賺不到錢,送這個給我。”
八六年,他和譚詠麟的競爭達到白熱化,雙方歌迷鬧到幾乎見面就會動手的地步。看那年勁歌金曲頒獎典禮的錄像,他的《有誰***鳴》拿了金曲獎,拿獎時臺下已是喧嘩壹片,出來唱歌時觀眾們更是連噓帶叫,用他自己的話說“給人噓得象狗壹樣”,但是他還是笑著站在那裏唱。“我當時對著話筒想:我去唱壹些好歌,我站出來是表演的保證,我永遠以最好的狀態唱歌給妳們聽,但妳竟然噓我?要麽,我忍了妳,唱完歌回到後臺,我來日方長;要麽,我媽叉妳,然後我不做了!……為何我可以做到現在呢?就是後來我想通了,若我不幹這行的時候,是我自己光榮地走去,任何人也不可以逼走我!"
終於壹枝獨秀,終於紅透香江,終於可以“光榮走去”,但是他宣布退出歌壇,沒人肯信,被人罵“搏場數”。結果他將自己本可以開成四十多場的告別演唱會開到三十三場,合自己當時的年紀,坦言“搏場數的競爭毫無意義!”七年後,他宣布復出,又被人罵“自打耳光”,他置若罔聞:“我愛唱,大家愛聽,有什麽不好?又沒有害人!”《明報》贊同說:“藝人不必太介意公開說過告別這回事。沒有市場價值的話,不說告別也得告別,而且是市場跟妳告別;有市場價值的,萬眾期待,不斷地遊說,不斷地提議,滿足妳所有要求,拉妳出來。這世界,尤其是娛樂圈,是非常現實的。”果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他後來的過人成就面前,喧攘的媒體終於無話可說。
說起他的電影事業,真是太多不平事。從影二十五年,演了五十六部電影,其中不乏《胭脂扣》、《縱橫四海》、《霸王別姬》、《金枝玉葉》、《東邪西毒》、《春光乍泄》這樣的經典之作,努力和演技得到那麽多人的贊賞,但總是陰差陽錯,與獎無緣。僅在金像獎和金馬獎上就提名影帝十三次,只有壹次獲獎,還偏偏是自己沒有出席那次。至於《霸王別姬》,雖然他的表演舉世驚嘆,但由於影片復雜的制作背景,兩岸三地的電影節都不給他參賽的資格。廣為贊譽的《胭脂扣》十二少在金像獎中以壹票之差敗給《七小福》的洪金寶,他沒說過什麽。戛納電影節上的程蝶衣再次以壹票之差惜敗,他壹笑了之,從來不提。唯壹表示過不滿的是第三十四屆金馬獎,那次是《春光乍泄》的何寶榮獲得提名,掂量對手的實力,他覺得自己該差不多了,但是,輸不要緊,他壹身禮服出席而落敗的尷尬也不要緊,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的得票居然是零。
他的愛情,更是壹路坎坷。他不是沒愛過女人,而且是壹見鐘情,但求婚被拒了。又愛上壹個女人,被騙得險些傾家蕩產。再愛上的,是同性。
二十多年的深情廝守,換成異性戀早就成了愛情模範,但是他們,所遭受的壹切,壹言難盡。
記者們到處跟蹤他,偷拍他,在各種各樣的場合轉彎抹角地探問他。他總是氣定神閑,不卑不亢地應付過去。他說:“市道這麽差,就業率這麽低,也得讓狗仔隊有事可做吧?至於我自己,又沒害人,自己又開心,朋友又喜歡我,夫復何求!”“我又不是見不得光,照相有什麽關系,但是光明正大點,不要這麽偷偷摸摸,好低級。見不得光的人是他們,不是我!”每次,他和唐壹起出現時,例必被影到相上頭條;他和唐沒有壹起出現時,又讓媒體疑神疑鬼。壹個助手,壹個司機,都曾被媒體報道成兩人的新歡。對此他煩不勝煩:“叫我怎麽回應得過來?我只有不回應!”“我整日介意這些事的話,會死幾個埠!” 因為他的性取向,太多的成就被輕易抹殺。費盡心血獻上的九七演唱會,媒體只記得唐與紅色高跟鞋。記者問為何專門把《月亮代表我的心》獻給唐,他很不高興:“這是給人刻意的渲染。最主要那是唱給我媽咪聽,因為她那時候已經癌癥晚期,我知道她是最後壹次聽我的演唱會。我是證據確鑿的,那張大碟仍有的賣,不信可以去聽!我覺得已經去到嶽飛時代,總給人安上莫須有的罪名!”記者仍然追著問他:“那妳感謝唐先生,有沒有特殊意義?”他大方答道:“當然有啊!我當然要感謝他啊!他從我出道以來壹直幫我,我不感謝他,感謝誰?”倒讓記者無言以對。
2000年的“熱情”演唱會,更是引起軒然大波。在個別媒體別有用心的編派下,世界頂尖服裝大師的精美作品,震撼人心的舞美,音響,燈光設計,他自己的全情投入,不惜代價的付出,無以倫比的聲色藝,如癡如醉的觀眾,全部被忽視,鋪天蓋地的都是“長發”,“著裙”,“露底”,“自摸",“妖風”,“鬼影"……大陸和馬來西亞巡回演唱會的主辦單位信以為真,要求他在服裝和造型上做出壹系列的更改,Jean-Paul Gaultier覺得“香港人不知所謂”,宣布以後不再為香港藝人設計服裝。他這壹回是真的憤怒了,在演唱會上發泄道:“妳們覺得我這個造型怎麽樣啊?千萬不要說我是靚女,我成世人最憎人叫我靚女,會翻臉的!最近有朋友打電話給我,他說,不敢肯定我這個形象是好還是不好。我反問他:妳是不是想看我穿禮服打領帶?如果是,妳就不要來看我的演唱會啦!我叫他檢討壹下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對於不公正的媒體,他更是毫不留情:“YOU CAN’T PUT WORDS IN MY MOUTH! THIS IS MY LIFE, HOW DARE YOU JUDGE ME!”……身心雙重疲憊之下,他的演唱會還是照開,依然認真,依然精采,姿態的強硬依然故我,只是在觀眾們熱烈的歡呼之下,他會壹次再次地深深鞠躬,落淚,說:“其實這麽多年來,圍繞我身邊有好多是非,我已經盡量不理,但藝人有時不可以不理。我多謝妳們這麽久都沒有變,這麽多年仍然支持我。好多謝妳們。” 縱使如此,當記者在那壹年的采訪中問他壹生之中有沒有遺憾,他仍然回答:“怎敢說遺憾兩個字,我覺得會折福。上天對我好好,對我好包容,我會好積極地做人。我四肢健全,心地善良,事業有成。在這個世界裏,擁有健康、快樂,其實比壹切都重要。” 這樣的壹個人,這樣的壹顆心。
3. 復制內容來自晚睡姐姐《走捷徑回家的人》
在百度搜索“張國榮”三個字,首當其沖出現的就是“張國榮死亡之謎”,壹行黑字,觸目驚心,看得人黯然神傷。
2003年4月1日,他自文化酒店24樓縱身壹躍,結束了自己輝煌瑰麗的壹生,也為人間帶來了至今難於痊愈的創痛。文化界人士形容他的離世是壹樁“國家事件”,“人們對他的悼念,不僅僅是對壹位藝術家的懷念,也是對被摧毀的藝術品的無限遺憾追思。”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他到底為何選擇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離開人士的猜測,就沒有停止過。
導演夢碎、情變、人戲不分、無法接受自己老去、心理脆弱、撞邪、中蠱,等等說法層出不窮,很多電視臺在自己的追思節目中都進行了分析,還有個別不負責任的電視臺道聽途說,把壹些偏頗的觀點以及將他的熒幕形象加以牽強附會的梳理,結論無非就是他性格憂郁,不夠堅強,遇到困難無法開解,以至於走上絕路。
偏偏還就是這種觀點傳播的最廣,包括在現在,也是這樣。人們覺得,既然演過那麽多悲劇角色,還演得那麽好,怎麽會壹點都不會幹擾呢。再加上他幼年坎坷的經歷,缺少愛的成長環境,日常的較為情緒化,那必然會朝著壹個悲劇人物的方向去發展。
人走後,不能為自己辯護,往往野史橫行,眾說紛紜,那不是愛他的人願意看到的。
黎小田說自他去世後,大家都不想再談原因,太叫人傷心了。這可以理解,對於他的朋友來說,他們都那麽了解他,都不相信那些流言,人不在了,已經是最大的損失和懲罰,到底是什麽原因已經不再重要。
但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不談怎麽行呢,流言洶洶,讓太多人誤會他了。
前幾天在微博上談起他,有人感慨:“這麽好的人,怎麽就不願意活了呢?”
不,不是他不願意活,他只是病了。
就這麽簡單。
他性格中固然有憂郁、敏感、任性的壹面,不過這都只是底色的壹種,事實上,他是壹個非常堅強的人,具有強大的意誌。
音樂人許願心中始終記著最好的張國榮是壹個瀟灑的張國榮,“什麽姣、妖、型、寸、怨男、反叛,統統都不是,要記住,他本來就是壹個很瀟灑的人。”這種瀟灑不是不執著,而是“他的瀟灑有著大哥的風範。”
日本歌妓演員板東五三郎說他是壹個細心而可靠的人,“和他壹起說話,可以感覺到他對生活的堅強姿態。當然在工作上他也是壹個有著堅強信念的人。”
自殺並非他自己的意願,只是帶來死亡的壹種手段。因為抑郁癥是能要人命的病,據有關統計數據顯示,截止2009年在國內超過2600萬抑郁癥患者中,有10%-15%會選擇自殺,總的自殺人數達到近400萬人,還有200萬人自殺未遂。抑郁癥所帶來的死亡,和癌癥患者最終被癌細胞掏空壹樣,都是病情惡化的結果。
那時候我們對抑郁癥知之甚少,連他自己也是。在他人到中年的時候,其實很多當年看不開的都已經看開,他正處在生命最灑脫隨意的階段,有很多錢,有想做的事,有愛自己的人,那麽完美,完美到恨不得叫人停下時間,再不往前走。
日本朋友回憶他們的交往,在談到人生有很多悲傷事和困難事的時候,他看著餐桌上的鮮花,說:“但是我想我們的人生中有上帝給我們贈送鮮花,所以我們必須感謝人生。把這些看作幸福之事,就可以渡過任何痛苦事和悲傷事……。”
這是他壹貫的態度,也是護著他在兇險的娛樂圈壹路闖蕩過來的武器。他的病來勢洶洶,是腦子中的化學激素分泌不平衡造成的,完全無關什麽性格的憂郁或者外界的打擊,他正好好的安排著自己的導演夢,突然,“砰”的壹聲,就像弦斷了,鐘擺突然停擺,他人生的所有活力和鬥誌都沒有了。
對於抑郁癥患者來說,生與死只有壹線之隔,他們每天都在死亡線上徘徊。為何會得病,也很難找到確切的原因,就像癌癥患者可以因為在得病後倒推出壹些致病的因素,卻不能從開始就完全杜絕防範。
這是今天人們的認識,但當時卻遠遠沒有這樣的科學氛圍。他的經理人陳淑芬說,“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會有這個病,因為他什麽都有,現在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怎麽這樣的壹個人會有抑郁癥呢?別人都不會相信的,怎麽可能呢?”別人不信,他也不信。他堅強了半生,是徹底的完美主義者,不能允許自己脆弱、姑息、懈怠的人,怎麽可能接受自己失掉最寶貴的“活力”。
他不服輸,努力去做事,開始的時候連醫生都不願意看,開了藥也不吃,直到病情迅速發展,他失掉了他最為看重的自制力,“病發時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手啊,腳啊,都沒有辦法控制……。”那時有人見過他和唐先生去吃飯,他替唐先生夾菜,手不停抖,夾起來掉下,再夾又掉,又夾……
他不願意承認,更不願意將病痛示人。
2002年,在錄制《Crossover》專輯的時候,他已經是病情深重,情緒低落,嗓音沙啞,但他對外只宣稱是胃液倒流,竭力掩飾,連與他合作的陳小寶都以為他是小病,疏忽了關照他。
2003年,兩個人最後壹次通話,陳小寶已經完全聽不出他的聲音來,聊了幾分鐘後,依然將信將疑,以為是有人假扮張國榮來戲弄自己。他向陳小寶承諾,自己欠他的唱片,無論如何都要完成。
那時候他被折騰得非常慘,嗓子腫得和紅蘋果差不多,完全倒聲,別說唱歌,嚴重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偶爾好壹點,他還要做壹些答應別人做的事情,最後壹張專輯斷斷續續錄了很久,2002年10月參加登喜路新店剪彩,他只微笑,不說話。2003年3月8日,他參加百事巨星演唱會,人生最後壹次容光煥發的出現在公眾面前。
為何選擇跳樓,是因為那樣最徹底、最狠毒、最不能翻轉頭。之前在2002年他曾經吃安眠藥自殺過,卻又被救起,他大概是不願意再浪費親人的傷心。
我們也不喜歡。我們拿到的,都是單程車票,應該壹起坐到終點,誰也不應該中途下車,除非命運點了妳的名字。
但是,如果在人間還有別的路可走,他又怎麽會選擇從捷徑回家呢。他這壹輩子都是從不投機取巧的人,他都是踏踏實實、兢兢業業的做事,不是他想走捷徑回家,而是這是讓他的靈魂得到安寧的唯壹之路。
他說過,“我是個規規矩矩,沒做什麽壞事的人,當我百年歸去的時候,我會上天堂的。”“天堂是壹個充滿愛,沒有病痛的地方···童話故事裏天堂的小天使不都是手執壹本詩歌集,懂得唱歌的人嗎?”在人間的時候,他愛讀詩,又長於唱歌,已經做了人間的天使,去天使的故鄉,也不會被慢待吧。
他是因病去世。世人應該記住,不要在他的死亡上添加不負責任的猜測。為何壹個人以何種方式辭世是件重要的事情,因為死亡固然是終局,但比終局更長久的是人的聲譽,他們存在過的真相。這不僅是對他的安慰,更關乎我們以何種方式來回報他賦予世界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