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代成公綏《嘯賦》探析
> 關鍵詞:晉代 成公綏 《嘯賦》 愛好 思想感情傾向>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賦乃漢代的文學品牌,兩漢樂舞賦有笛、 、笙、琴、洞簫、簧、舞、箏八個種類,而魏晉卻有十五個種類,雖無漢代的 和洞簫兩類外,卻新增了笳、琵琶、節、歌、嘯、鼓吹、角、金 、橫吹、箜篌十類,***十六個類別,從數量和種類上均超過漢代,這些魏晉以後新創的樂舞賦種類所及其所折射的文化、思想信息,均值得後人研究。> 本文之所以將晉代成公綏《嘯賦》和袁崧《歌賦》歸為聲樂賦,在於此類賦作所描述之音樂均無需借助外物,而是將人體當成壹種樂器,憑人的口、舌、嗓、齒、氣等就能發出動聽的聲音,技巧在人的唇齒、口舌、喉嗓、氣息、胸腔之間,與今天的聲樂技巧大致相同。> 袁崧《歌賦》為殘篇,只有三句。首句“朱唇不啟,皓齒不離”說歌唱要運用人的唇、齒;次句“清氣獨轉,妍弄潛移”道出聲樂的奧妙在於運用氣息;第三句以“似停”、“如疾”描繪歌聲時斷時續、節奏快慢變化。雖然只有三句,卻可見歌唱者對節奏與虛實的把握恰當到位、技巧嫻熟。> 成公綏《嘯賦》是目前所見寫作時間最早、保存最完整的聲樂賦,乃《文選》所輯六篇樂舞賦之壹,也是《全上古三代秦漢六朝文》所輯中古時期樂舞賦中獨壹無二的聲樂賦作。本文將著重探討成公綏《嘯賦》對嘯聲的描摹,以期通過嘯聲穿越時空,去領悟生活在魏晉那個充滿魅力時代的士人們的行為習慣、愛好及賦文流露的思想和感情傾向。> 壹 “嘯”與成公綏> 《說文解字》以“吹聲也”三字來解釋“嘯”,以為用口吹出的聲音。《文選》則曰:“嘯,蹙口而出聲也。”以下定義的方式,明確指出嘯是人以撮口的方式發出的長而清脆的聲音,此乃蕭統引用鄭玄箋所做的解釋;接著又說《詩經》中所稱之“嘯”,其實就是“歌”。從這些解釋可知,“嘯”,並非人體在自然狀態下隨意發出的聲音,而是需要壹定的口型,並運用腹腔氣息,在刻意狀態下才可發出。> 《詩經》中有關於“嘯”的詩,如《白華》:“嘯歌傷懷”,以嘯歌的方式抒發對心上人的懷念及傷悲。又《中谷有 》中的抒情女主人翁:“條其嘯矣”,也是用同樣的方式抒發感情。看來,先秦時的人們就能以嘯的方式抒 *** 感。> 錢鐘書《管錐編》引用陶潛關於聲樂的問答,先用絲(弦樂)、竹(管樂)、肉(聲樂)逐壹對比,然後借陶淵明之口道出肉(聲樂)之魅力在於:“漸進自然”。即是說陶淵明以為,在各種音樂類別中,弦樂不如管樂,管樂不如聲樂,因為聲樂不假器物,最接近自然,所以最有魅力。> 《嘯賦》作者成公綏,字子安,乃東郡白馬,即現在的河南滑縣東人。司馬昭之時,為騎都尉。傳世作品有賦、頌、銘等三十七篇,其中賦文二十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所輯諸文中,僅其樂舞賦就有三篇之多。他詞、賦均麗,是晉代的文藝全才。> 成公綏《天地賦序》中曾明確表達自己的賦學觀:“賦者貴能分賦物理”。認為賦的體物性強;又說賦“敷演無方”可包容萬象;並“可以致思矣”,即能細致入微地表情達意。可見,成公綏本人很重視賦的體物、表情作用。《晉書》記載成公綏“雅好音律”,常“承風而嘯,泠然成曲”。其寫《嘯賦》,以當時流行之嘯聲為賦作題材,展現魏晉的時代風貌、表現當時士人的行為、習慣和愛好。《嘯賦》從演奏者、環境、題材、形象、樂聲等諸多方面反映出晉的時代特征,體現了晉代士大夫高潔的品行、不同流俗的精神追求。> 二 出色的嘯聲描摹> 音樂作為壹種轉瞬即逝的時間藝術,不借助現代的科技手段來捕捉它,幾乎是不可能的。古代文人要用文學語言描繪出來就更不易,成公綏用最考驗才氣的文體——賦,地描摹嘯聲,著實令後人驚嘆。> 《嘯賦》的主人公是壹位“體奇好異,傲世忘榮”之人,這位逸群公子“絕棄人事, 高慕古”絕然不同於流俗,親近自然並“長想遠思”,常以“登箕山”和“浮滄海”的方式“遊誌”抒懷。他特立獨行,傲然世俗,追比聖賢,於山水之間寄托自己的高潔之誌。“長嘯”是其習慣和愛好,他懷有不慕榮譽之心,超然物外之態,能遺棄自我,追慕高古,更能把握老莊、魏晉玄風之奧妙。這位逸群公子完全就是魏晉士人離經叛道、不同流俗的代表,他的行為習慣和特立獨行的生活方式是魏晉時代的特殊產物。> “聲不假器,用不借物”,說嘯者不借助任何外物,只“近取諸身,役心禦氣”,只憑身心、唇口、氣息,耳目感慨所至、情意思緒所及,則“動唇有曲,發口成音”,自由馳騁毫無拘束,“觸類感物,因歌隨吟”。樂聲既沒有《激楚》那樣哀傷,也沒有《北裏》的 *** 。作者睿智地抓住音樂與文學的相通點——“情”字來做文章,所以能事半功倍地把嘯聲寫得出神入化。> 賦文有登高臺及遊崇崗兩段,乃描寫嘯聲著墨最多、也是施展作者才華之處,更是《嘯賦》的華彩樂章。> 登高臺壹段,逸群公子於高臺之上,昂首仰天,以手撮口,開始長嘯。賦文先用“披文軒而騁望”和“嘈長引而 亮”兩句概括描寫嘯聲從空際傳來,婉轉嘹亮,接著以“舒肆”、“徘徊”、“冉弱”、“澎濞”等詞,形容嘯聲的舒卷自如、徘徊回蕩、變化多樣。嘯聲時清時濁,時而“郁鳴而滔涸”、時而“飄眇而清昶”;壹會“逸氣奮湧”、壹會“繽紛交錯”,模仿性極強。接著又進壹步描繪嘯聲輕如柔絲、騰如萬馬、嘯如胡馬,號如北風;又如鴻雁將雛、沙漠鳴號。嘯聲自有模仿、變化之功,作者筆下更有靈動、生花之妙。> 錢鐘書曾論及嘯聲的模仿力時曾不無贊譽地說:“儼然口技之‘相聲’”。> 賦文接著描述嘯聲如“幽隧”中的“飛鼓”、“山谷”中的“猛虎”、“穹蒼”裏的“南箕”、“清飆”吹拂下的“喬木”;文中雖然無明寫聲音,但從他處著筆,卻處處可聞嘯聲,可謂“此時無聲勝有聲”!又寫嘯聲能“變陰陽之至和”,可“移淫風之穢俗”。此等對嘯聲作用的誇譽之詞,乃成公綏對此種技藝偏愛過極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