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石音/黃宗江 詞
高如星曲(1929~1971) 晉西興縣人
歌曲產生於1956年,在中國已經風靡了近50年
歷程:
許多人會唱這首歌,可很少有人知道作者是誰。這首歌的曲作者是年輕的作曲家高如星,他短暫的壹生寫下許多優秀的音樂作品。正當他創作盛年,“文革”風暴來臨,這位天才作曲家被迫害致死了。
1929年出生在晉西北的興縣,興縣是革命老區,是種地用鐝掏、不長莊稼光長草的窮地方。令人驚奇的是,在那塊貧瘠的土地上,蘊含著豐富的民歌資源。高如星從小就會唱很多民歌,他不僅記得民歌的歌詞,還記得同壹首歌詞幾種不同的音調,幾種不同的唱法。他是個放羊娃,當他放開羊群躺在半山中,望著藍天上飛旋的雄鷹,聽著樹叢中小鳥的鳴唱,往往情不自禁的哼唱起自己編的民歌來。1944年,抗日戰爭正在山西大地激烈進行,14歲的高如星參加了壹二○師“戰鬥劇社”。剛到劇社主要任務是學習,學習文化,學拉提琴,他的樂感節奏感都很強,隨後正式參加了樂隊演奏。1950年“戰鬥劇社”接受了壹項重要任務,要組織壹個慰問團代表賀龍司令員、鄧小平政委去慰問在大風雪中艱苦奮戰在康藏的築路大軍。我和孟貴彬帶領壹個演出小隊,隨慰問團,壹路走,壹路慰問演出。高如星是主要演員,他壹會兒拉提琴,壹會兒敲大鼓,還會跳踢踏舞。過了二郎山、大渡河,來到西康省康定城,康定是座名城,《康定情歌》享譽世界。再往前走,大雪封山,我們只好在康定待命,他把我們同住壹座小樓的人召集起來,說:“我和孟貴彬合寫了壹首歌,名叫《藏胞歌唱解放軍》,妳們聽聽行不行。”唱完之後大家熱烈鼓掌,都說是首好歌。有的說“咱們有了《歌唱二郎山》,現在又有了《藏胞歌唱解放軍》太棒了”。有的說“男女聲二重唱這種形式很少,咱們是頭壹家。”《藏胞歌唱解放軍》在築路部隊演出之後,很快在全國傳開,接著在1951年全軍文藝會演中獲獎。這是高如星的處女作,這大大激發了21歲年輕作者的創作熱情。
1953年,總政歌舞團以解放軍歌舞團名義出訪蘇聯的東歐各國,全團170多人。為了在國外展顯車容,我讓高如星負責整理全團隊伍。他熱情細致,把大小車和各車人數,安排得井井有條。為了和蘇聯十幾位司機搞好關系,他又開始學習俄語。莫斯科到處是高樓大廈,地鐵站富麗堂皇,特別是聽了許多歌唱家演唱的民歌和抒情歌曲,如《喀秋莎》、《山楂樹》、《遙遠……遙遠》、《伏爾加船夫曲》等,又聽了柴柯夫斯基、斯美塔那、德伏夏克等大師的交響樂演奏會之後,從山西民歌的小天地,壹下子來到如此博大的音樂世界,他震驚了,癡迷其中。他羨慕和崇拜蘇聯當時的音樂、歌曲,把發的壹些零用費,全部買了蘇聯唱片。回國後他全身心地學習俄文,反復聽唱片,連穿衣服也學蘇聯人的樣子,還經常和壹些蘇聯留學生聚會。1961年後,中蘇關系惡化,不少戰友提醒他不要和蘇聯學生多接近,他不聽,說:“我們和蘇聯人民還是友好的嘛。”後來有位朋友偷偷告訴他“妳被懷疑了,”他說:“真是莫名其妙,我腦子裏全是音符,懷疑我什麽。”在那個年代,他全裝著音符的腦子就是沒裝“階級鬥爭”這根弦。從此開始了他壹生的厄運,不久他被留黨察看,調離北京,離開八壹電影制片廠,到武漢軍區文工團搞創作。
高如星在八壹廠工作勤奮,幾年中他寫了《柳堡的故事》、《江山多嬌》、《回民支隊》、《野火春風鬥古城》等20多部電影音樂。《九九艷陽天》是他24歲寫的《柳堡的故事》的插曲,此歌壹出現到處傳唱。後來再黃宗江編劇的回憶中提到過:“我(黃宗江編劇)覺得這裏應該有壹段音樂,而且壹定要是民歌體的,於是我就把想法告訴作曲高如星,這便誕生了傳唱半個世紀的經典———《九九艷陽天》。“高如星,小八路出身,真是壹個天才。”我為高如星早逝感到惋惜。 ”後來他又為北京電影廠寫的《汾水長流》插曲流傳甚廣。這首歌和《九九艷陽天》壹樣,成為那時最流行的歌曲。
春節剛過,高如星就被突擊審訊。造反派瘋狂逼高如星交待“蘇修特務”罪行,交待寫《九九艷陽天》這首靡靡之音的罪惡目的。高如星拒不認罪,他們就晝夜車輪大戰,嚴刑逼供。高如星的肋骨被打斷插進肺裏面,他忍住劇烈疼痛,憤怒反駁,說“這是誣陷”。不久,肺部感染化濃,創傷部位發生癌變,發現時已是肺癌晚期。這時允許高如星去醫院看病,但是必須戴著手銬去。他忍受不了對他人格的屈辱,大聲說:“我不去,我寧願死。”在高如星臨終前三天,他讓王雲霞攙扶著去附近壹家小照相館,照了壹張夫妻合影。臨去時他說:“雲霞,幫我穿上軍裝,釘上帽徽、領章,將來讓咱們的孩子看看,他的父親不是壞人,是壹位曾經南征北戰、堂堂正正的解放軍戰士。”高如星在彌留之際讓妻子給他唱唱《跟著我吧》,那首歌,妻子哽咽著唱不下去。剛從家鄉來照顧他的小侄女,眼淚汪汪地看著叔叔,輕聲說:“叔叔,我給妳唱個歌吧。”她看見叔叔的頭微微動了壹下,他輕輕地唱起“九九那個艷陽天啦哎嗨喲,十八歲的哥哥來到小河邊……”
42歲的高如星踏著他那優美的旋律,靜靜地……永遠走了……
“文革”結束以後,高如星追悼會在北京召開。武漢軍區代表鄭重宣布高如星是中國***產黨優秀黨員,為他平反昭雪,推倒壹切不實之詞,恢復名譽。
我親愛的小戰友,這顆明亮的小星,很快就從天空消逝了,但是他優美動聽的旋律,將長久要飄揚在人們的生活之中,飄揚在祖國的艷陽天空。
《鄉戀》
詞:馬靖華
曲:張丕基
1979年12月21日,在電視風光片《三峽傳說》插曲的錄制現場。
導演馬靖華焦躁地踱來踱去,片子的插曲《思鄉曲》不理想,沒有耳目壹新的感覺。作曲家張丕基此時正患重感冒,而且已是五易其稿,“幾乎沒招了”。
剛剛錄完音的李谷壹站在壹旁心情復雜,這首歌曲高和寡,恐怕除專業演員外,誰也唱不了,很難在群眾中流行。
片子馬上要播出了,怎麽辦?大家連夜討論。張丕基面對大家的意見,萌生去意,說“要麽妳們另請高明吧”。爭論壹直持續到淩晨3點。
最後,時任中央電視臺制作部主任的宋培福和當時的總錄音師曾文濟建議,詞曲都推翻重寫。於是,李谷壹返回中央樂團住處,馬靖華留在辦公室連夜趕寫歌詞。張丕基先回家休息,等詞寫好後重新譜曲。
辛苦的夜晚,短暫的寧靜。所有人都沒料到,這壹次重寫,竟導致了始料未及的軒然大波。
壹曲風行
幾個小時之後,第二天早晨7點多,張丕基還沒起床,有人來敲家門,把馬靖華連夜趕寫好的歌詞送來了。
7歲的小女兒把歌詞遞到床前,張丕基匆匆瀏覽了壹遍,感覺很順。這壹稿,把歌名改成了《鄉戀》。歌詞的內容,是寫王昭君離開家鄉秭歸,踏上漫漫的和親路。深情的王昭君,壹步壹回頭。家鄉的山啊家鄉的水,從此告別江南路,終生胡馬依北風。
歌詞把秭歸的山水幻化成為昭君心目中的親人:“妳的身影,妳的歌聲,永遠映在我的心中。昨天雖已消逝,分別難重逢,怎能忘記妳的壹片深情……”
張丕基越看越有感覺,心裏萌動著創作的沖動,“首先歌名就好——《鄉戀》,其次處理方法也好,用擬人的方法,表達了王昭君對故土的依依戀情。”
張丕基靠在床頭,輕聲哼吟著。這位知名的作曲家,此前已經寫過很多深受群眾喜愛的歌曲,電視劇《尋找回來的世界》插曲,以及央視《夕陽紅》欄目的片頭曲都出自他的手。靈感來了,張丕基飛身下床,來到辦公室。半個多小時之後,曲子壹揮而就。
張丕基說,他給《鄉戀》譜曲的定位是要“洋”壹點,運用了當時很少使用的架子鼓、電吉他、電子琴。這下難壞了工作人員,因為這些樂器在“文革”中都是禁用的,是“資產階級的”。工作人員最後從海政歌舞團的倉庫裏找來了架子鼓,還輾轉找到當時唯壹能演奏電吉他的陳誌。
12月23日晚,大雪紛飛。在當事人的回憶史料中,對這壹幕有過生動描寫: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錄音室裏,米黃色的天花板和深褐色的墻壁散射著柔和的燈光。李谷壹站在房間的壹角,穿壹件絳紫色的毛衣,身段輕盈,舉止從容。當弦樂器和電吉他奏出過門的壹刻,大家都屏住呼吸。
李谷壹唱了,真摯、委婉,平白如話,在場的工作人員聽得如癡如醉。樂曲結束時,馬靖華竟然忘記發出指令關掉錄音機。
“妳哭了!”張丕基看到李谷壹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我想起了我的家鄉嶽麓山。”李谷壹說。
1979年12月31日晚上8點多,中央電視臺在《新聞聯播》之後的黃金時段播放了電視片《三峽傳說》,《鄉戀》這首歌隨片壹起播出。
上海人最敏感。第二天,1980年1月1日,《文匯報》發出消息說,昨天中央電視臺風光片播放的歌曲十分優美,得到大家的喜愛。
1980年2月,《鄉戀》入選北京人民廣播電臺《每周壹歌》。當時的慣例是,每天中午12點到12點半,傍晚6點到6點半,播放壹首歌曲,邊播邊教,整整壹周。
在那個電視尚不普及的年代,《每周壹歌》影響特別大,《鄉戀》因此壹下子流行開來。張丕基還記得,當時很多人排隊買東西時都在哼唱這首歌。
李谷壹從“歌壇新秀”壹下變成“黃色歌女”
誰知,《鄉戀》流行開來,卻變成了罪孽,下面發生的事情令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