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魏晉 陳留 阮氏家族 音樂
魏晉南北朝時期,由於門閥制度的確立,出現了許多高門貴族,對當時的政治、社會、經濟等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在這些的家族中,以阮籍為代表的陳留阮氏在魏晉時代有著特殊的社會地位。這是壹個名士輩出的家族,僅《世說新語》所載陳留阮氏就有20多人。他們對歷史的貢獻不在於政治上的建功立業,而是在於他們任真自然的任誕行為,玄虛高遠的玄學精神,反抗禮教肯定自我的個性追求,以及文學上的成就,在中國文化史上有著不可忽視的價值。同時,這個家族亦是壹個音樂世家,在中國的古代音樂史上也增添了光輝的壹筆。
所謂音樂世家,就是說在音樂方面有家學淵源。而魏晉陳留阮氏以阮籍為中心,乃至他父親阮瑀、他的侄兒阮鹹、阮鹹的兒子阮瞻,祖孫叔侄四代人,或者擅長彈琴,或者善彈琵琶,或者兼而能歌能嘯,可謂代代相傳,壹脈相成,堪稱之為音樂世家。
阮瑀是當時著名的“建安七子”之壹,阮氏這個家族的興起也是從阮瑀這壹代開始的,阮瑀因其在文學、藝術上的成就,為其家族的日後興起,創造了良好的政治、社會聲望和濃厚的文化氣氛,因此他可以說是阮氏家族興起的奠基人。阮禹首開阮氏文學之風,而其家族鐘情音樂藝術亦從他開始。
阮氏的音樂修養很有傳統,阮瑀的老師蔡邕就是壹位音樂家,阮瑀的音樂造詣當從蔡邕而來。阮瑀以琴著稱。他的事跡見《三國誌·魏書·王衛二劉傅傳》裴松之註:曹操聽到他的名聲,因此征召他,他不應征,“連見逼促,乃逃入山中。”曹操叫人燒山,捉住了他,把他送到長安。曹操當時正在征伐長安,在行營中大擺宴席,“怒瑀,不與語,便使伎人列”把他擺在樂工壹起來羞辱他。“與善解音,能鼓之,遂撫弦而歌,因而造歌曲曰‘奕奕天門開,大魏應期運。青蓋巡九州,在西東人怨。士為知已死,女為悅已玩。思義茍潛暢,他人焉能亂!’為曲既捷、音色殊妙、當時冠坐。”這件事跡顯示了阮瑀能彈善唱,而且能敏捷地即興創作的音樂才能。說他“音色殊妙,當時冠坐”,可以看出他演奏技能之高超,為在坐的樂工所不能及。
阮瑀的兒子阮籍在文學成就和社會聲望上可以說都大大的超越過前輩,他使阮氏家族在魏晉之際達到了鼎盛。他與嵇康被譽為“竹林七賢”之首。在音樂方面,他亦不同凡俗,既有獨到的音樂見解,又是了不起的琴師,在魏晉樂壇乃至整個古代音樂史上都產生過壹定的影響。史載阮籍“嗜酒能嘯,善彈琴”。《魏氏春秋》曾記載了阮籍與蘇門先生以嘯論道的軼事。生逢亂世,阮籍以嘯、琴表達其孤傲不群的性情。在司馬昭的酒席上,壹座人屏氣“嚴敬”,“惟阮籍在坐,箕踞嘯歌,酣放自若”。從《晉書》記載“喜弟康聞之,乃賫酒挾琴造焉,籍大悅,乃見青眼。”中,我們可以看出阮籍喜歡以琴會友。在其《詠懷詩》中,也有不少關於他彈琴的吟詠:“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平生少年時,輕薄好弦歌”,“青雲蔽前庭,素琴淒我心”,“豈與蓬戶士,彈琴誦言誓”,等等。相傳古琴曲《酒狂》為阮籍所作,在幾千首古琴曲中,這是最為獨特的壹首,它以醉酒為主題,極力表現了醉後的狂態,醉翁之意不在酒,盡在不言中。反映出阮籍的憤世嫉俗之情,表示不屑於當權者的高壓手段。這首音樂作品和他的文學作品《詠懷詩》壹樣,以喻意寫出自己的高潔性格,借古喻今,揭露統治者的荒淫腐化。
阮籍不僅“善彈琴”,而且“素知音”,在音樂理論上很有建樹。阮籍關於音樂的見解,集中反映在他的《樂論》中。這篇與劉伶論樂的文章,主要闡述了音樂的產生和作用,其基調與儒家的音樂理論是壹致的,同時又參以老莊的自然、無為之說。他認為“夫樂者,天地之體,萬物之性也。合其體得其性則和,離其體失其性則乖。”正因為音樂關乎天地萬物,所以古時聖人作樂“將以順天地之體,成萬物之性也。”這與嵇康把音樂看成是自然自在之物是不同的,他認為音樂是社會風俗的反映,是人們情感的表現。他崇尚雅正之音,卑薄鄭樂淫聲。然而,阮籍論樂也註重壹個“和”字,他特別推崇“使人精神平和,衰氣不入,天地交泰,遠物來集”的音樂,認為這種音樂才是真正的音樂,阮籍這種音樂見解,與嵇康強調音樂“和”的特征,是不謀而和的。
阮鹹是阮籍哥哥阮熙的兒子,字仲容,“竹林七賢”之壹,和其叔阮籍並稱為“大小阮”。比起其叔來,他不曾留下有名篇題,但《世說新語·術解篇》說他識奏知音。他在音樂上的造詣和成就比其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壹生,對於中國古代音樂史的發展有著重要的影響。阮鹹善彈琵琶,他的演奏當時時稱天下第壹,並且他在對這個樂器改革上成就也是卓著的,不僅鶴立當世,而且其名與其器化為壹體,永傳萬世。縱觀所有華夏民族樂器,“阮鹹”是其中唯壹以古代賢士命名的樂器。1960年在江蘇南京西善橋南朝早期墓發現的《竹林七賢及容啟期》磚刻壁畫上,就有阮鹹演奏“阮”的圖畫。這種樂器流傳至今,稱之為“阮”。現在的阮,有小阮、中阮、大阮、低阮四中,在民族樂隊中發揮了作用。同時他還精通樂理,曾寫下了《律議》,並且他還精通作曲,唐代流行的琴曲《三峽流泉》,據《樂府詩集》引《琴集》說是阮鹹所作。李季蘭在《三峽流泉》壹詩中有“憶昔阮公為此曲,能使仲容聽不足”的詩句。更重要的是他精通音律,具有相當高的音樂鑒賞能力。《世說新語》記載“荀勖善解音聲,時論謂之暗解。遂調律呂,正雅樂。每至正會,殿庭作樂,自調宮商,無不諧韻。阮鹹妙賞,時謂神解。每公會作樂,而心謂之不調,既無壹言直勖,意忌之,遂出阮為始平太守。後有壹田父耕於野,得周時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試以校己所治鐘鼓、金石、絲竹,皆覺短壹黍,於是伏阮神識”。由於周代的種律之器失傳,當時的音律多有不合,於是荀勖奉皇帝的命令依據舊典制定新律,同時又嫉妒阮鹹的才能,自然聽不進阮鹹指出他音律不協調的話。但是故事的結局是耐人尋味的;後來有壹農夫在田間耕作時,撿到壹把周時的玉尺,既校正天下律呂的正尺。荀勖用來校正自己制定的新律之器,果然都短壹顆黍粒那麽長,於是才終於承認阮鹹為“神識”。由此可見阮鹹對音律之精通。阮鹹對於音樂的要求是“合雅”、“中和”,他對所謂的“雅樂”和“淫樂”都是壹視同仁的,他所要求的“中和”並不抑制人們情感的抒發,他本人在彈奏琵琶是每每任性而發,無拘無束,就是證明。
《阮籍傳》說阮鹹“二子:瞻、孚。瞻字千裏,性清虛寡欲,自得於懷”,意思是說他與世無爭。還說他“善彈琴,人聞其能,多往求聽。不問貴賤長幼,皆為彈之”。可見他不僅琴藝高超,而且琴德甚優。彈琴的人孤芳自賞,不願為“俗人”彈奏是壹種通習。阮瞻能反其道而行之,實屬難得可貴。據說他的內兄潘嶽經常讓他彈琴“終日達夜”,他也不以為忤。確有其先人遺風。
阮氏這個音樂世家是具有典型意義的。這個音樂世家大約始於東漢末年,終於西晉末年,前後大約經歷了壹個世紀左右。當時時處亂世,他們只有寄情於音樂中,從音樂中,他們聽到了自己心靈的激蕩,也看到了人世的滄桑和世態的炎涼。現實的淒風苦雨與彼處的和風麗日,此處的喧囂爆裂與彼處的安詳寧靜,使他們忘形其中,在音樂中,他們寄寓了自己的精神與深情,也尋找到了理想品格與心靈的皈依!
魏晉特殊的歷史條件造就了阮氏這樣壹個特殊的家族,他們與音樂有著特殊的關系,音樂已成為他們生命的壹部分,音樂也是他們追求精神獨往的主要載體之壹,這個家族在中國古代音樂史上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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