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梅林鋼琴演奏李斯特《嘆息》
壹、西方音樂哲學中的美
在西方音樂哲學中提到的“美”,黑格爾在他的著作《美學》壹書中論及:
“只有心靈才是真是的,只有心靈才涵蓋壹切,所以壹切美只有在涉及這較高境界(即指心靈)而且由這較高境界產生出來時,才真正是美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自然美只是屬於心靈的那種美的反映,它所反應的只是壹種不完全不完善的形態,而按照他的實體,這種形態原已包涵在心靈裏。黑格爾還說道:
“但是人們從來段有單從美的觀點,把自然界事物提出來排在壹起加以比較研究。我們感覺到,就自然美來說。概念既不確定,又沒有審美標準。因此,這種研究就不會有什麽意思。”
黑格爾的這壹論斷,就是典型的西方哲學的研究方法。即,要用壹個標準來衡量事物的某壹個法則,沒有概念,沒有標準就沒有辦法去比較研究。但是,他在說到心靈和它的藝術美是要“高於”自然的,而這裏的“高於”卻不僅是壹種相對的或量的區別,我認為在這壹點上,和中國傳統論及到的“美”有些相似。“美”在於人,即精神的高度發達,才能在“心”裏對應產生的壹種精神活動,不是壹般生物所能達到的精神境界。所以,黑格爾“美”是屬於心靈的論點,我認為和中國傳統哲學中的“美”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西方音樂哲學中提到的“美”,漢斯力克說到:
“這是壹種不依附、不需要外來內容的美,它存在於樂音以及樂音的藝術組合中。優美悅耳的音響之間的巧妙關系,他們之間的協調和對抗、追逐和遇合、飛躍和消逝――這些東西以自由的形式呈現在我們直觀的心靈面前,並且使我們感到美的愉快。”
漢斯力克的觀點,與傳統的中國古代哲學有著或多或少的相似之處,他也承認美是在“樂音的組合之中”,但是可惜他只是照顧到了音樂的本身,而沒有註意到產生音樂的主體――人。也就是說,他的理論還是有片面性。李曙明先生在《音心對映論》中說到:
自律論者(而漢斯力克是自律論的代表)力圖就樂音運動本身探索音樂藝術的本質。提出“音樂(實指音響)內容就是樂音的運動形式”的論斷。這基本上是壹種否定音樂藝術的精神性社會內容的冷漠的“唯音主義”理論。
這些論斷,對漢斯力克理論上的問題,是壹針見血的,而漢斯力克的自律論命運也隨著“情感美學”他律論的到來,發生了巨大的轉折。黑格爾在1817年發表的美學講座講稿《美學》,實際上為浪漫主義的他律美學從哲學美學上提供了根據。黑格爾是客觀唯心主義者,他的音樂觀不過是他的哲學體系的壹個組成部分。音樂作為壹門藝術,它的內容不過是在特定發展階段的理念(或稱絕對精神)以感性方式的顯現。在這個大前提下,他強調音樂的內容是情感的表現,只有情感才是音樂所要據為己有的領域:
“在這個領域裏音樂擴充到能表現壹切各不相同的特殊情感,靈魂中的壹切深淺不同的歡樂、煩惱、憂愁、愛恨、痛苦和悵惘等等,乃至敬畏崇拜和愛之類情緒都屬於音樂表現所特有的領域。”
對於黑格爾來說,形式是內容的外在顯現,是由內容決定的:這內容是某種客觀地獨立的存在於藝術作品之外的理念。沒有這內容,形式就失去了其自身的存在的前提。黑格爾關於音樂的情感內容與形式的關系的思想,直接影響了形式――自律論的論敵李斯特。
可以說,他的音樂批評的理論支柱正是來自黑格爾的美學。李斯特在40-50年代撰寫了壹系列音樂評論的文章,他極端強調音樂中的情感內容,甚至將它置於思想、理智之上。李斯特在他的幾乎與漢斯力克的《論音樂的美》同時發表的論文《柏遼茲和他的“哈羅爾德”交響曲》中指出:
情感在音樂中獨立存在,放射光芒,既不憑借“比喻”的外殼,也不依靠情節和思想的媒介。他認為只有在音樂裏,由於那自由自在的、充滿著溫暖的力量的感情的激流,使我們從思想(thought)的勢力下解脫出來,使我們發皺的額頭從思想的重負下得到暫時的解脫。只有音樂中所表現的情感能使我們從理性及其支配下的表現手段中解脫出來。李斯特甚至認為,音樂無時不在表現情感,甚至音樂本身就是情感的“化身”。
龔壹演奏《平沙落雁》
二、中國傳統音樂哲學美
無論是漢斯力克也好,李斯特也好,他們的“音樂的美”都是在爭論壹個形式和內容的關系,到底是形式給人以美感還是情感給人以美感々他們都沒有《樂記》說得全面和系統。
《樂記》開篇指出: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比音而樂,及幹戚羽旎謂之樂。
這壹段***52字就將樂的本源、生成過程、樂的功能、樂的形式、樂的美感道得清清楚楚。
樂之本源來自於人,是由人心產生的,由於人心與外物產生了動態的對映,所以外化為“聲”,比照有組織有規律的、由人和樂器發出的“音”而同時進行的“樂(le)”的精神運動,樂的功能就是給人以“樂(Ie)”的精神運動,這只是概括地說功能,樂(yue)的功能,在《樂記》後文中細述),樂(yue)的美感就是拿著道具進行的歌舞形式,給人以美感和“樂(1e)”。這只是《樂記》開始的壹小段,其實在《樂記》中並沒有詳細、明確的,如同西方音樂哲學美學那樣論及“什麽是美”。但是,在整個《樂記》中我們都能咀嚼出“美的韻味”。
中國傳統的“美:和西方哲學中多講到的“美”有些地方是相應的,有些地方是不同的。孔子時,他講究“盡善盡美”,墨子時,講“非樂”:孟子時,講“與民同樂”和”樂之實,樂斯(仁、義)二者”,老子時,講”大音希聲”:茍子時,講“美善相樂”,到《樂記》時,就已經提出成熟的“天人合壹”的美學觀念。我們不難看出,中國傳統哲學中所說的“美”不是單壹的“美感”,而是壹個整體的、系統的、整個社會都尊崇、向往的人性的至高點。在這壹點上,與西方音樂哲學中所說到的“美”是有區別的。將“美”與倫理道德緊密聯系在壹起,這在中國傳統音樂哲學美學中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