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朝人說唱接受時代人物雜誌專訪
從昔日裏那個奔跑在西安土門城中村樂此不疲地烤紅薯、跳山羊、唱秦腔、耍泥巴的懵懂少年,到如今創建屬於自己的說唱團體,致力於方言說唱,期望成為中國的艾米納姆的朝人說唱主唱,27年間,小黑的人生軌跡在不經意間成為中國社會變遷的“萬花筒”,折射出壹代人的激越與哀愁;從娓娓道來不失溫情的《我想說個啥》到呈現西安出租車司機生活百態的《西安的哥》,小黑不多的作品幾乎構成了壹道關於眾生百態、關於青春緬懷、關於西安這座城的“散文詩”。他的旋律簡單流暢,他在詞作中所呈現出的對於生活細部的入微感受讓人震驚,而他對於光怪陸離的世相所懷有的詼諧態度更是讓每壹個駐足聽歌的人如沐春風……
小黑是市井的,他的音樂裏沒有流行音樂慣有的從概念到概念的辭藻堆砌,有的卻是活色生香,音容並茂的生活熱度;小黑是哀而不傷的,少年時代的藍天、白雲、玩伴每每成為他午夜夢回的劇場,但他從來沒有在往事中流連不返;小黑同樣是關懷現實的,無論是《西安的哥》中對於西安出租車司機生活狀態的描繪還是《Guazimen城管》對於中國基層城管工作方式粗暴的戲謔,中國社會激烈轉型期的紛亂現實往往成為小黑讓自己才華恣意噴發的對象。難能可貴的是,對於社會中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小黑的態度是溫厚的、不偏激、不憤世嫉俗,這幾乎可以算是小黑對於hip-hop文化的壹次革新……
訪談間歇,小黑坐在會議室裏,西安6月熾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投射到小黑雙臂的文身上。 初識小黑,妳很難將眼前這個雙臂爬滿文身,留著飛機頭的青年同寫下《西安的哥》《我想說個啥》《小時候那些事》歌者聯系起來,小黑的作品中呈現出的對於生活細節的細膩感受 小黑原名朱凱,“80後”,生於西安土門,長於西安土門。 土門的城中村生活孕育了小黑,為他提供最早期的音樂熏陶。由於受家庭影響,早在孩提時代小黑就與音樂結下了不解之緣,他曾拜陜西知名秦腔醜角藝術家孫存蝶學習醜角戲、還曾拜過中國板胡演奏家吉喆為師學習板胡演奏、苦練板胡到國家九級。在小黑的記憶中,那時的土門城中村經常有秦腔晚會,父母也是秦腔的狂熱愛好者,這壹切都為小黑註入了旋律的基因,而秦腔表演中特有的,極具中國鄉土本色的用字、用詞方式也深入其骨髓。小黑坦陳,在今天的創作中,少年時代聆聽秦腔的體驗給予了他很多靈感。土門城中村的生活同樣為小黑提供了最鮮活的生活體驗,那些少年時代和小黑玩鬧嬉戲的夥伴如今有的開起了出租車,有的則當起了城管。在和出租車夥伴觥籌交錯之後,小黑寫出了他的代表作《西安的哥》,這首歌甫壹問世,就獲得了土門城中村中以出租車司機為職業的人們的交口稱贊,而小黑最近的代表作《Guazimen城管》則引來了那些現在以城管為職業的夥伴的註意,小黑說,“那首歌壹出來,我有好多夥計就找到我,說,“現實確實和這歌寫得差不多,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 少年時代,小黑進入壹所中專學校學習聲樂。2003年,小黑第壹次接觸到了艾米納姆,體會到了靈魂的震顫,“那個時候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第壹次聽到艾米納姆,感覺美的很,我心頭壓著的很多東西都被艾米納姆表達出來了”,在艾米納姆的影響下,小黑2004年加入西安說唱團體“亂戰門”。2007年開始,小黑開始頻頻出現在西安地下音樂演出現場。 2012年,沈寂壹段時間的小黑重出江湖,組建屬於自己的說唱團隊《朝人說唱》小黑致力做陜西本土壹流的方言說唱團體,他希望對hip-hop文化塗抹壹場獨屬於西安的色彩。 在團體創建之初,曾有人向他建議將團體命名為“潮人說唱”,小黑立刻反對,“我不想要潮流的潮,我也不願意做潮人,我要的是朝人,唐朝的朝,西安是十三朝古都,我希望別人壹看到我的樂隊的名字就知道這是壹個來自於陜西西安的團體。”
當小黑談論自己在土門城中村少年時光的時候,他的臉上流露出動人的神情。 “相比現在的西安,我更喜歡小時候的西安,感覺特別純粹”。“小時候的生活特別有意思,每當村裏有秦腔表演的時候,我在人群的夾縫中看表演,我有時候還會坐在舞臺中央為角們兒拉弦。冬天的時候,我還會跟著壹個大哥烤紅薯。跟壹群夥伴偷鐵……”在學校生活之外,跳山羊、打鳥、拍包子、耍泥巴、彈彈球,這些獨屬於“80後”的遊戲如今就如同寶藏壹般潛藏在小黑的記憶裏。 “我覺得小時候的生活特別美好,所以我才會去寫作《小時候那些事》,很多人,特別是‘80後’聽完這首歌都說自己很感動”,自己的作品讓很多“80後”感動,這件事情給予小黑的滿足感超過金錢。 如今的小黑依然同少年時代城中村裏的夥伴們保持著聯系,“現在我們小時候那些兄弟關系還都好得很,我們經常出來吃飯喝酒,就是不能提小時候,壹提小時候,話就說不完,能連著說幾個小時”。 世事蒼茫間,那些曾經陪伴在身邊壹同跳山羊、拍包子的夥伴們也都各自擁有了自己的生活。 “我那首關於城管的歌出來以後,我那些現在當城管的兄弟都認為寫得好,表示支持。” 如今的小黑生活繁忙。他把自己的大量時間用來上網汲取靈感,現實的光怪陸離讓自己的少年時代以及彼時的西安在小黑心中變得愈發珍貴。“我愛西安,我覺得小時候的西安特別好,人實在,而今的西安有點太浮躁了
小黑的音樂是溫厚的,在他朗朗上口的旋律中妳聽不到hip-hop音樂中常有的憤懣情緒,但這不代表小黑的音樂不具鋒芒,中國社會轉型期社會萬象的光怪陸離也會時時觸動小黑的神經,在他細膩敏感的內心卷起陣陣波瀾。 從《西安散片》中對都市燈紅酒綠中男女情愛的描繪(“西安散片都是歪瓜裂棗,不是白粉打得多就是畫個熊貓眼”)到《日本鬼子》中對中日關系的反思 哼哼,土門的琦先生屌絲心中的大英雄”到《蛋疼》中對經濟高速發展下社會萬象的戲謔“這GDP還是敵敵畏都長得熱火朝天,妳熬煎掉下來的妹子到底有木有個米念”……在首張專輯中,小黑壹方面具備強烈的文字才華,同時也展現出了強烈的社會關懷。 小黑絕不是壹個沈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淺吟低唱個人情緒的創作人,他是胸懷廣闊的,街頭的流行風尚,身邊的人物故事,國家的宏大敘事,都可以撞擊他的靈魂,進入他的作品;小黑同樣是具體的,獨具西安風味的,他的音樂往往不是從壹個宏大概念出發,而是立足於西安的市井生活,極力從西安市井生活的點滴細微處傳達自己對於家國變遷的關懷。 更重要的是,小黑是溫厚的,他以戲謔的口氣講述眾生百態,但內心是善良的。對於以激烈情緒著稱的hip-hop音樂而言,不偏激,不憤怒顯得殊為不易。 小黑還是熱愛生活的,在訪談行將結束的時刻,小黑談到他的最新作品《西安男娃》,說:“我希望讓外地人壹聽這首歌願意把自己女兒嫁到西安,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語罷,他的臉上綻放出憨厚的,動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