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鐘的擁有規模、懸掛方式,就是王權等級的象征。後世雖然沒有過嚴的懸掛列著銅鼎,滿目莊嚴規則,但應用仍限於大型宗教禮儀及王公貴族宴饗之處。張衡《西京賦》裏說“鐘鼎食,連騎相過”,形容了封建貴族家庭的豪奢排場,王勃的《騰王閣序》裏稱這類家庭為鐘鳴鼎食之家。懸掛著編鐘,排、肅穆、隆重、熱烈的氣氛,不容肆意褻瀆。東漢史學家班固講述了這樣壹段佚事:魯恭王劉餘早先很喜歡裝修王宮居處,甚至不惜拆壞孔子的舊居來擴充自己的宮室,以求富麗堂皇。那壹日,他忽然從孔子舊居處隱隱聽到鐘磬琴瑟的聲音,嚇得他趕緊下令住手,不敢再拆了。除了政治上權力等級的象征,編鐘還曾作為度量衡的基準。因為鐘的音高比較恒定,而且聲音傳程很遠,“撞之聲聞百裏”。像我們今日在合奏前核對音高壹樣,古人吹起律管,對應遠處傳來的鐘聲。核準音高的律管,即是壹定長度的標準。以此長度標準又可確定容器的容積,內含物質量又可得出重量。如是,度、量、衡便統壹於壹鐘之音。雖然,今天的度量衡分別有各自更精確的國際標準,可二三千年前我們的祖先就有如此簡捷而科學的方法,堪稱奇跡。
編鐘的鐘體像對合的兩塊瓦片,因之稱為合瓦形。它的各部分構件都有各自的名稱。 “兩欒謂之銑”,“銑間謂之於,於上謂之鼓,鼓上謂之鉦,鉦上謂之舞”,“舞上謂之甬,甬上謂之衡”。“鐘懸謂之旋,旋蟲謂之斡”。“鐘帶謂之篆,篆間謂之枚,枚謂之景” ......鐘面上這鉦、舞、甬、衡、篆、枚、景,各部都有繁紛的紋飾。從曾侯乙編鐘的外觀,可看出其鑄造技術之精致細微,令人驚嘆!這些紋飾還有其意義。鐘面上有四個方區(即枚景),象征古代中原大地方圓九州。九州大地,秋分收獲,所播種成。據說這便是鐘的名稱由來。《說文》:“鐘,樂鐘也。秋分之音,萬物種成,故謂之鐘。”編鐘的音樂,大都表現山推氣感,聲勢宏偉,麟祥鳳瑞,金碧輝煌,這在許多文獻詩賦中有描述:“鐘磬鳴,山河振。”“鐘鼓振,金石熙。”“鏗金石,揚旌羽。”“鐘鼓振,管弦理。”鐘磬合奏稱為金石之聲。綜觀歷年來的出土件和傳世件實物已及歷代文獻,編鐘當盛行於秦漢之前。它的宗教禮儀色彩和王權顯威作用遠重於音樂功能。作為音樂藝術品味欣賞,多用笙簫竽篪琴瑟箏琶等參與演奏。專門為編鐘而作的樂曲幾已失傳。近幾年隨著多處編鐘的出土,我們發現敲擊鐘體鼓部的正側兩處,可聽到互為三度音程的兩個不同樂音。壹鐘可發雙音,六七個鐘便可奏出十二音律了。這種雙音現象,非中華編鐘莫屬,尤以湖北隨州擂鼓墩出土的64件曾侯乙編鐘,所刻2800多字的銘文,詳細地標明了每鐘正側雙音各在多種調性中的地位及其轉換關系。如此齊全的十二音律,為我們將編鐘搬上今天的音樂舞臺,演奏古今中外樂曲提供了有利條件。〈春江花月夜〉是借用古詩詞為名,根據琵琶曲〈夕陽簫鼓〉改編的民樂合奏曲,幾十年來壹直作為民族樂隊的保留曲目。
武漢編鐘樂團將仿曾侯乙編鐘加入演奏,使這首樂曲意蘊更深:江鼓鐘樓,明月花影,漁歌回瀾,歸舟橈鳴,壹派微波蕩漾、優美寧靜的春江景色,與遠處譙樓陣陣鐘鼓,和櫓聲急促、波浪起伏的情景交織在壹起。〈楚辭〉的〈九歌〉是屈原根據民間祭神樂歌改寫的名作,***有11篇。作曲家有感為編鐘與大樂隊的合奏對這部名作進行譜曲。1984年10月武漢編鐘樂團分別與中央廣播樂團的民族樂隊和西洋樂對合奏了〈九歌〉的部分樂章。
編鐘,抹去了二千多年的塵土,以它那古樸、典雅、莊嚴、洪亮,再壹次激振起中華民族的雄風,重新屹立於世界民族音樂文化之林。
《上海音樂學院--蔣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