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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多芬是個怎樣的人

貝多芬(1770—1827),德國音樂家。生於波恩的壹個平民家庭,從小便顯露出音樂才華。後來到波恩大學做旁聽生,並去音樂之都維也納深造。正當貝多芬奮發向上的時候,壹個巨大的不幸降臨到他的頭上……

耳朵壹種擾人的“嗡嗡”聲攫住了貝多芬,當時他還只是壹個26歲的青年。風華正茂、躊躇滿誌的貝多芬已經受到樂壇的重視,他那動人的音樂清晰明亮,宛若初春大地的壹抹新綠,雖然稚嫩,但卻生機無限地在18世紀形式主義樂壇上鋪展開來。這是壹個嶄新的開始,貝多芬只要把握住這個時機,就會把音樂向前推進壹大步,在音樂史上掀開新的壹頁。然而,這種無休止的“嗡嗡”聲日夜纏繞著貝多芬,像壹個魔鬼在光明的道路上灑滿陰森的迷霧。透過這飄忽不定的迷霧,貝多芬看到了壹個寂寞的無聲世界,看到了自己最寶貴的不可缺少的財富——聽覺已漸漸離他而去,消失在迷霧裏。

作為壹個音樂家,貝多芬十分清楚失去聽覺意味著什麽。他無法聽清楚朋友們輕松的談笑,美妙的樂音也變得模糊不清。貝多芬秘密地去看醫生,嘗試著用杏紅油和香草油敷在他的耳中,他顫栗著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醫生的手中。然而這壹切都是徒勞的,醫生已經對治愈他的耳疾表示搖頭。恐懼、痛苦、憂傷和憤怒充滿了貝多芬那年輕的心靈。在苦難中,貝多芬用盡他的整個心靈,對上蒼,對萬古不語的星空,悲憤地吶喊;“哦,上帝,上帝呀,往下看看不幸的貝多芬吧……”吶喊之後便是憤怒的詛咒,他詛咒大自然造物主加在他身上的不幸。

然而,貝多芬只能在無人的曠野中吶喊,只能撕扯著自己的頭發詛咒,因為他害怕。他沒有勇氣向人們宣告自己是聾子,沒有勇氣去迎接朋友們的同情安慰和憎恨他音樂創作的仇敵們的譏諷與嘲笑,貝多芬寧願獨自壹人忍受痛苦。

貝多芬躲開了。他躲開了城市,躲開了人群,躲開了集會,也躲開了音樂。1802年春天,貝多芬搬到了維也納郊外的小村海利根斯塔特。在這裏他經歷了壹個生死攸關的關鍵時期。

最初,貝多芬殘忍地想割斷他與音樂的壹切聯系,他要在這美麗的鄉村裏做壹個農夫。貝多芬寫信給他的朋友說:“我要告訴妳的就是我壹定得和我的事業隔離,我生命中最燦爛的壹頁亦將隨之消逝。也顧不到自己的天才和力量了,我壹定得忍受慘痛的遭遇。”貝多芬忽然變得那麽軟弱,那麽無奈,甚至悲觀厭世,走到了自殺的邊緣。1802年10月6日,他立下了著名的《海利根斯塔特遺囑》。在這份遺囑中,可以看到貝多芬所經歷的精神危機極為嚴峻、激烈,在生與死的搏鬥中苦苦掙紮。

“哦,妳們把我當做或把我說成是心懷怨恨、瘋狂或債世疾俗的人,妳們真是誤解我了!妳們怎能知道在那些外表現象之下的隱秘原因。從孩提時候時,我的心和我的精神就對善良的意願懷有壹種多情和善感。我總是準備去完成壹番偉大的壯舉。但是現在我已陷入絕望的情況中,那是由於無知的醫生使我病情加劇,年復壹年,他們騙我空存好轉的希望,最後面對著的是壹種不可醫治的絕癥。我生就壹種火壹般熱愛活動的氣質,甚至熱衷於社交活動,可我卻過早地被迫同人隔絕,過著孑然壹身、孤單單的日子。有時候,我也萌發過戰勝這壹切的念頭,但是啊,我總是被這個殘廢的聽覺令我感到雙重的悲慘而頂了回來;我可不能對人家說:‘妳們大聲講吧,放開嗓子叫吧,因為我是聾子!’哎,我怎能讓人知道我的聽覺出了毛病呢?聽覺於我本應比別人更為完善的,先前我的聽覺在音樂界也的確是個佼佼者啊。我可不能這樣對人家說喲。我不幸的遭遇最使我感到加倍痛苦的,就是它引導我走向孤獨的路上去,不可能有朋友跟我再修好,沒有相互傾吐衷腸的長談,沒有思想上的交流,在社會上不再需要我的存在了。我真像壹個亡命者在這裏苦捱著歲月。當我走近壹群人,壹陣戰栗便布滿了我全身,因為我唯恐別人發覺我是個聾子。

“因此我最近在鄉下住了半年。我的高明醫生勸我盡量保護我的聽覺,這正合我現在的心意。不過有時候當我懷著壹種要求社交的沖動,我就無法克制自己了。當站在我身旁的人聽到遠處低送陣陣笛聲而我壹無所聞,或者當他聽見牧童在歌唱我卻聽不見時,這是何等壹種忍氣吞聲的事啊。這樣壹類經歷幾乎使我陷入了絕望的境地:無需再猶豫了,我已經到了了結我的生命的邊緣。”

可是,貝多芬怎麽能逃得了呢?正像他自己所說的:“只是藝術啊,只是藝術留住了我。哦,在我尚未把我所感覺到的使命全部完成之前,我覺得我不能離開這個世界。”他內在的音樂力量是那樣的激越澎湃,像風暴中的大海,他怎能逃離它?在他5歲時,在他正受到父親嚴厲的教訓而站在風琴前暗暗飲泣時,他的淚水、他的幼嫩的手指、他那敏感的思想就已經同音樂永遠地融在了壹起,他又怎能割舍得了呢?

幼年的生活湧到他如潮的記憶中,在這寧靜美麗的山谷裏,他傾吐著對故鄉萊茵河的深深眷戀:“我的故鄉,當我首次看到了光亮,我就覺得可愛,當我離去了妳的時候,仍是這般的可愛和明亮。”貝多芬出生在萊茵河畔的波恩。幼年的貝多芬家庭雖然貧困,但他仍然能靠在小閣樓的窗檻上,沈思著凝望著外面可愛的城鎮與幽靜的山麓。在萊茵河裏小船掙紮著卻是堅強地向上流行進,岸上有粗索用以拖船逆風行駛,兩岸都是可愛的草地和美麗的葡萄園,遠處是崎嶇的小路和高聳入雲的山峰。大自然秀麗的風光陶冶了貝多芬幼小的心靈。

貝多芬有壹個嗜酒的父親,他每天從酒店裏回來,口袋空空,家庭的重擔都落在母親的肩上。好在貝多芬有壹個堅強忍耐的母親,她既要維持這個小小的家庭,又要應付地主和雜貨店的帳單。為了給她的兒子們足夠的襯衫和褲子穿,為了讓他們能有足夠的肉醬和馬鈴薯吃;她整天縫紉織布,勤勞而艱辛。貝多芬輕視父親的無能,憎恨他給母親帶來了折磨與勞累。他敬佩母親的樂觀豁達和堅強勤勞,母親的性格給了他默默的影響,這影響壹直貫穿他整個壹生。貝多芬深愛著母親,在母親病危時,他拖著自己也是衰弱多病的身體,克服了重重困難;從維也納趕回波恩看望母親。母親病逝後,他寫信給好友說:“看見母親當時仍舊活著,但情形很惡劣,她的病癥是肺病,大約7星期以前,忍受了過度的痛苦和難過以後,撒手西逝了。她對我是如此的仁慈而可愛。假使我能叫壹聲甜蜜的“媽媽”而她能夠聽到嗎?現在我能向誰訴說呢?只有幽靜的幻像才能使我引起了以往的記憶。”

貝多芬從小便顯露出在音樂方面的天賦。這個4歲的小孩子就能很自然地處理他的五線譜,並登臺與別人合開演奏會,這已經使當地為之大大驚異了;而8歲的貝多芬竟然創作了壹首風琴作品,這令他的教師、風琴家柴薩幾乎不相信是真的。貝多芬的音樂天賦很容易讓人想起當時的天才音樂家莫紮特、但當16歲的貝多芬懷著崇拜的心情千裏迢迢去見莫紮特時,莫紮特並不表示出熱情,他認為貝多芬不過是萊茵河旁壹個皮膚黝黑的青年。貝多芬彈曲子時,莫紮特反應很冷淡,對此,貝多芬是難以忍受的。他請求莫紮特給他壹個主題即興作曲,因為他時常在受了刺激以後彈得更加出色。現在,他被自己所欽佩的大師輕視,年輕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震動。他的手指不斷地在琴鍵上飛舞著,心裏也感到了極端的難受。但他的曲子卻逐漸使莫紮特得意起來,坐在鄰近房內的幾個朋友,都不約而同地說著:“註意這個孩子,日後他將給世界帶來極大的驚異!”

這是壹件極平常的小事,但從中不僅可以看到貝多芬那卓越的音樂天才,而且可以看到他性格中最重要的壹面:憎恨不公正的待遇,向往自由、平等、博愛。在貝多芬的心目中,自由、平等、博愛才是他的精神故鄉;“我看不出壹些人會出另壹些人優越。也看不出壹些人可以列入優越者的階級;合我身處這種無差別的地方,那裏便是我的故鄉。”貝多芬蔑視上流社會,公開地向他們挑戰。有壹次;貝多芬自豪地對李赫洛夫斯基王子說:“妳不過是壹個王子,而我是貝多芬。”還有壹次,貝多芬與歌德正在散步,他們遠遠地看見走來許多皇族中的人,皇帝也在其中。貝多芬就說:“讓我們手挽手地前進,他們會讓路的,而不是我們讓他們!”結果,歌德站在路旁,手中握著帽子,深深地鞠躬,向皇親國成致敬,貝多芬卻反剪著雙臂,大搖大擺地在王公貴族中穿行。

這種自信、叛逆的性格,在他耳聾之後曾壹度離開了他;但在這美麗的海利根斯塔特小屋中,經過了壹場場生與死的考驗與思索之後,它又回到他身邊;而且,他從故鄉和母親身上尋回堅強、忍耐和樂觀。

終於,貝多芬緊鎖的眉頭間流露出對苦難的挑戰,緊握的手掌和下垂的嘴唇雖不露出壹絲笑容,但會突然地縱情大笑。在這怪異甚至有些瘋狂的外表下,那顆流血的心上的傷口正在慢慢地愈合,它就要像洶湧的浪潮壹樣去擊碎堅硬的礁巖。

“我不能再忍受了,我要同命運搏鬥,它不會征服我的,啊!繼續生活下去是多麽美麗呀!——值得這樣地活壹千次!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貝多芬把退隱、逃避拋在了腦後,他鼓勵自己道:“讓妳的耳聾不再是個秘密吧,即便是在妳的藝術中也不必保密!”外來的災難帶給了貝多芬內在的力量——壹種新而堅定的手法,深切而純潔的景象,踐踏了失敗的軟弱。貝多芬欣喜地感到了他身上產生的這種嶄新的力量,他懂得了如何抓住人類精神中最崇高的聲音,因而音樂的思想反比從前更豐富地湧起來。

在海利根斯塔特,貝多芬又重新出沒在寂靜森林的濃蔭處,鄉村牧場的碧草間。穿過狹窄的翠谷,有壹條林中小道,草木蔥籠,清澗流淌,這是貝多芬經常散步的地方,後人稱之為“貝多芬小道”。在這裏,貝多芬漫步、構思、創作,用音樂虔誠地歌頌著大自然的輝煌壯麗。萬千氣象。也就是在這裏。他完成了著名的《第二交響樂》以及壹些奏鳴曲、變奏曲。

1803年,貝多芬完成了他著名的《英雄交響樂》。這部交響曲的理想英雄主義是自傲的音樂和個人的經歷,宛如壹部自傳。在貝多芬的音樂中,塑造的“英雄”是不怕痛苦,不怕死亡,敢於直面艱難險阻,去成就驚心動魄偉業的硬漢。這硬漢,也就是貝多芬自己。他將自己不屈的精神擴大而升華,證明自己勝利地通過了命運的考試。從此之後,貝多芬所創作的壹切重要樂曲,無壹不是英雄同命運的抗爭,無壹不是他同世界進行搏擊的驚天動地的音響紀錄。

《英雄》、《命運》、《歡樂頌》,壹部又壹部氣勢磅礴、壯麗雄渾的樂章使整個世界都達到了瘋狂的程度,掌聲、喝彩聲圍繞著貝多芬,可是他卻無法聽到外部世界的信息。1824年5月7日,《第九交響曲》在維也納首演。貝多芬在臺上低頭看著樂譜,打著節拍,監督演奏。此時。他早已全聾。從他創作這部樂曲起,直到此刻,他都是用“心耳”傾聽天地人神的回聲的。當全曲奏畢,聽眾掌聲震耳,而他毫無知覺,依舊背向聽眾,低頭打著節拍。最後還是臺上壹位女歌唱家輕輕地拉他的袖子,他才轉過身來,看到熱烈喝彩的場面,於是含淚鞠躬道謝。雖說貝多芬已揚名四海,但是直到在晚年他也沒有擺脫疾病和貧窮的困擾。晚年的貝多芬經常身穿壹件破舊的上衣,外表十分寒酸。壹天晚上,他跌跌撞撞地在維也納郊外遊蕩,被古察誤認為是流浪漢而拘留.當時貝多芬暴跳如雷,大聲叫道:“我是貝多芬!”警察說:“您是流浪漢,貝多芬有您這副鬼樣子吧?”就是在這時,貝多芬還拖著殘弱的身子完成了《D大調莊嚴彌撒》。

在貝多芬57歲時,他已經意識到了死神在敲自己的大門,他新加坡幽默地對人說:“鼓掌啊,朋友們,喜劇收場了!”現在它確實來到了。“

真正到來的那壹天是1827年3?3日。在貝多芬咽氣之前,閃電劃破了維也納黃昏的冥冥上空。3月底在維也納聽到轟鳴的雷聲是極為罕見的。就在這時,貝多芬突然睜開了眼睛,擡起右手,久久地凝視著那舉在頭頂上緊握的拳頭,好像在對狂暴的雷鳴閃電疾呼:“我要與妳們抗爭!我是個英雄,無畏的英雄!”在舉行葬禮的時候,兩萬多維也納人自動走向街頭,送殯的場面格外莊嚴、悲壯。8位當時著名的指揮家穿著蓋棺衣,走在人群的前面,年輕的舒伯特舉著火炬,緊隨其後。跟在靈柩後面的人群好像沒有盡頭,在貝多芬的《葬禮進行曲》悲傷肅穆的氣氛中緩緩移動。貝多芬死了。他奏出了那個時代的最強音,用自己的生命、靈魂高唱“人並不是生來被打敗的”。他留給人們的不僅是那聽不完的貝多芬音樂,更重要的是他留給了世人那不朽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