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憑箜篌引中是怎麽表現箜篌演奏出來的優美音樂的?
詩的起句開門見山,“吳絲蜀桐”寫箜篌構造精良,借以襯托演奏者技藝的高超,寫物亦即寫人,收到壹箭雙雕的功效。“高秋”壹語,除了表明時間是九月深秋,還含有“秋高氣爽”的意思,與“深秋”、“暮秋”之類相比,更富含蘊。二、三兩句寫樂聲。詩人故意避開無形無色、難以捉摸的主體(箜篌聲),從客體(“空山凝雲”之類)落筆,以實寫虛,亦真亦幻,極富表現力。 優美悅耳的弦歌聲壹經傳出,空曠山野上的浮雲便頹然為之凝滯,仿佛在俯首諦聽;善於鼓瑟的湘娥與素女,也被這樂聲觸動了愁懷,潸然淚下。“空山”句移情於物,把雲寫成具有人的聽覺功能和思想感情,似乎比“天若有情天亦老”(《金銅仙人辭漢歌》)更進壹層。它和下面的“江娥”句互相配合,互相補充,極力烘托箜篌聲神奇美妙,具有“驚天地,泣鬼神”的魅力。第四句“李憑中國彈箜篌”,用“賦”筆點出演奏者的名姓,並且交代了演奏的地點。前四句,詩人故意突破按順序交待人物、時間、地點的壹般寫法,另作精心安排,先寫琴,寫聲,然後寫人,時間和地點壹前壹後,穿插其中。這樣,突出了樂聲,有著先聲奪人的藝術力量。 五、六兩句正面寫樂聲,而又各具特色。“昆山”句是以聲寫聲,著重表現樂聲的起伏多變;“芙蓉”句則是以形寫聲,刻意渲染樂聲的優美動聽。“昆山玉碎鳳凰叫”,那箜篌,時而眾弦齊鳴,嘈嘈雜雜,仿佛玉碎山崩,令人不遑分辨;時而又壹弦獨響,宛如鳳凰鳴叫,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芙蓉泣露香蘭笑”,構思奇特。帶露的芙蓉(即荷花)是屢見不鮮的,盛開的蘭花也確實給人以張口欲笑的印象。它們都是美的化身。詩人用“芙蓉泣露”摹寫琴聲的悲抑,而以“香蘭笑”顯示琴聲的歡快,不僅可以耳聞,而且可以目睹。這種表現方法,真有形神兼備之妙。 從第七句起到篇終,都是寫音響效果。先寫近處,長安十二道城門前的冷氣寒光,全被箜篌聲所消融。其實,冷氣寒光是無法消融的,因為李憑箜篌彈得特別好,人們陶醉在他那美妙的弦歌聲中,以致連深秋時節的風寒露冷也感覺不到了。雖然用語浪漫誇張,表達的卻是壹種真情實感。“紫皇”是雙關語,兼指天帝和當時的皇帝。詩人不用“君王”而用“紫皇”,不單是遣詞造句上追求新奇,而且是壹種巧妙的過渡手法,承上啟下,比較自然地把詩歌的意境由人寰擴大到仙府。以下六句,詩人憑借想象的翅膀,飛向天庭,飛上神山,把讀者帶進更為遼闊深廣、神奇瑰麗的境界。“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樂聲傳到天上,正在補天的女媧聽得入了迷,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職守,結果石破天驚,秋雨傾瀉。這種想象是何等大膽超奇,出人意料,而又感人肺腑。壹個“逗”字,把音樂的強大魅力和上述奇瑰的景象緊緊聯系起來了。而且,石破天驚、秋雨霶霈的景象,也可視作音樂形象的示現。 第五聯,詩人又從天庭描寫到神山。那美妙絕倫的樂聲傳入神山,教令神嫗也為之感動不已;樂聲感物至深,致使“老魚跳波瘦蛟舞”。詩人用“老”和“瘦”這兩個似平幹枯的字眼修飾魚龍,卻有著完全相反的藝術效果,使音樂形象更加豐滿。老魚和瘦蛟本來羸弱乏力,行動艱難,現在竟然伴隨著音樂的旋律騰躍起舞,這種出奇不意的形象描寫,使那無形美妙的箜篌聲浮雕般地呈現在讀者的眼前了。 以上八句以形寫聲,攝取的多是運動著的物象,它們聯翩而至,新奇瑰麗,令人目不暇接。結末兩句改用靜物,作進壹步烘托:成天伐桂、勞累不堪的吳剛倚著桂樹,久久地立在那兒,竟忘了睡眠;玉兔蹲伏壹旁,任憑深夜的露水不停在灑落在身上,把毛衣浸濕,也不肯離去。這些飽含思想感情的優美形象,深深印在讀者心中,就像皎潔的月亮投影於水,顯得幽深渺遠,逗人情思,發人聯想。 詩的最大特點是想象奇特,形象鮮明,充滿浪漫主義色彩。詩人致力於把自己對於箜篌聲的抽象感覺、感情與思想借助聯想轉化成具體的物象,使之可見可感。詩歌沒有對李憑的技藝作直接的評判,也沒有直接描述詩人的自我感受,有的只是對於樂聲及其效果的摹繪。然而縱觀全篇,又無處不寄托著詩人的情思,曲折而又明朗地表達了他對樂曲的感受和評價。這就使外在的物象和內在的情思融為壹體,構成可以悅目賞心的藝術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