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造成的某種無意識狀態
“從上周四開始就壹直在下大雨。到今天早上,雨突然停了。”這是小說的開頭。今天星期幾?沒有,那麽,下了幾天雨了?沒辦法知道。只設定了具體的時間,沒有對應的時間。殘雪對故事的冷漠將讀者從事物的相對關系世界帶入了事物本身的世界。看了幾行就能知道,這裏的敘述者並不是平時那個讓人放心又壹絲不茍的解說員。殘雪的敘述者無法解釋事物之間的關系。她只是展示事物本身,就像壹場夢。在這個如夢似幻的世界裏,能找到的,只能自己去找。如果妳用心聽,妳可能會聽到,如果妳用心看,妳可能會看到,然後妳就會明白壹些事情本身的意義。因為殘雪創造的世界萬物都有它自己的意義。
太陽壹升起,雨後院子裏的泥就發臭了。解說員阿梅在那個院子裏連根拔起蚯蚓“壹上午”。這是怎麽回事?壹上午都鏟不完。是“又肥又長,粉嫩粉嫩”。總是往家裏爬的蚯蚓是不是象征著什麽?還有那個每天無聊到在院子的高墻上打個大洞的鄰居,那個“被舊鞭炮附身”的孩子,還有那條大狗...他們彼此沒有任何關系。但如果妳站在阿梅的位置,仔細聽,妳就會知道他們對阿梅意味著什麽。
又肥又長的蚯蚓,從砸破的洞裏吹進來的風,鞭炮聲,院子裏的熱氣和惡臭,都在明確地做壹件事:攻擊阿梅,都是從外面進來的。阿梅整個上午都在鏟那數不清的蚯蚓,這是壹個象征性的動作,用來防禦壹切正在湧來的東西。她害怕這些東西進來,住在高墻之內的阿梅也害怕外面的東西進入她和她的領地。
住在像母親子宮壹樣濕熱的房子裏,拼命把自己關起來,拒絕外界進來的壹切,這並不奇怪。是的,這就是我自己。阿梅永遠的鏟啊鏟,想把外面的活物鏟走,不就是我們在無形的精神世界裏每天反復做的事情嗎?我們不是最喜歡高墻環繞的家嗎?再悶熱再臭,我們也要像阿妹壹樣,捍衛自己習慣的小世界。
阿梅的孤獨
第二段講的是阿梅在院子裏回憶的事,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房子裏只有壹對母女住在壹起,來了壹個男人。這是我女兒的壹件大事。阿梅有生以來第壹次發現媽媽會愛上自己以外的人。“老李”這個客氣的稱呼,表明了阿梅對他的疏遠和距離。
阿梅最關心的是她的母親。她註意到有人進了廚房。廚房象征著母親,我們最喜歡的永遠的單向關懷和保護,以及無償的母愛。阿梅發現,本來應該只屬於孩子自己的地方,母親居然讓別人進來,甚至忘了做飯!忘記做飯,當然是媽媽“失職”的壹件大事。“壹年四季總是系著黑圍裙,眼睛總是腫得像個蒜包”的母親形象,反映了阿妹的焦慮、憤怒、失望、嫉妒和仇恨,是極其不祥和醜惡的。
有壹天阿梅去廚房拿“壹樣東西”。這是什麽?當然,我想得到媽媽的關心和愛。她想讓她想起阿梅。母親當然註意到了她,說“這個男人從來沒有這麽囂張過”,這話沒錯。長大後仍與母親形影不離的阿梅,壹直沈迷於封閉的母女世界,對外人完全沒有興趣,連招呼都不打。後來我媽幹脆閂上門不讓阿梅進來,和老李在裏面“談笑風生,大吵大鬧”。很明顯,我媽是在向阿妹炫耀她和老李有多親密。醉酒是什麽意思?媽媽真的是在炫耀兩件事:第壹,她不想再做壹個成年孩子的好媽媽;還有壹點就是,對於壹個成年人來說,從外面和別人交流社交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啊!
就這樣,阿梅徹底孤獨了。七月,發生了壹件事。還有壹個沒有對應期的七月,沒有對比對象的七月就意味著絕對熱。這是阿梅身體內外的熱度,也是她第壹次感受到的生命本身的熱度。因為天氣太熱,阿梅感到口渴。為了了解激烈的口渴,她去廚房舀水。然而,這次出現在廚房的不是媽媽,而是老李。
老李出乎意料地進來向她求婚。他灰敗的臉色和抽搐的身體顯示出他極度的緊張,搖搖晃晃的凳子也是老李心情的隱喻。老李求婚的原因很奇怪。阿妹理解的是,因為阿妹的媽媽有房子,如果和她結婚,就可以住在這個房子裏,沒必要再找房子。
阿梅對這個荒謬的提議既不生氣也不高興,只是放聲大笑。她的態度不僅讓老李生氣,也讓讀者生氣。即使老李的理由很荒唐,而且是阿梅母親唆使的,畢竟他是當著阿梅的面直接表白的,但是阿梅既不同意也不拒絕,甚至解釋說他笑的理由是:“本來是要寫信的,結果在這裏聽了妳這麽久。”她要去寫壹封信,所以應該說她對外人也不是完全不感興趣。她開始夢見外面很遠的地方不存在的人。但是,現在在這裏很好的存在的人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