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夫妻少年》,劉文華著,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3年11月出版
今年讀到的最好的小說,是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剛出版發行的新書《恰夫妻少年》,作者劉文華。壹連幾天,腦子裏全是小說中的情景、語言、細節,壹個比壹個精彩的故事,以及壹個比壹個特色鮮明的人物。夜又深了,不多作評論,只摘錄其中的幾個片段,大家看看是不是?
這是劉文華的壹部中短篇小說集,其中的《恰夫妻少年》、《如果我們倒敘愛情》、《壹條遠道而來的狗》等篇章,都是反映婚姻生活的經典小說,真是把圍城裏的飲食男女寫絕了。
精彩片段:
那壹年,我們家娶了個媳婦,離了個媳婦。娶媳婦的是我弟弟,離了媳婦的是我。
那壹年,我愛有事沒事地做沈思狀。適逢夜晚,都要跑到月光下的麥地裏翻曬我百無聊賴的心事。面對壹地蒼茫的月光,試圖詮釋生命、婚姻或愛情的關系和意義。後來我糊塗了,那些亂糟糟的念頭像身邊參差不齊的麥穗子壹樣長滿我少年的頭顱,讓我頭疼欲裂,不堪其蕪雜和重負。那些問題我對付不了,我只能捋著壹簇簇的麥葉子,細數流年,往事和星辰……
—— 摘自《恰夫妻少年》第001頁
兩個坐下吃石榴,月光壹片明媚。阿壹推推眼鏡說,妳看這月亮。傘說是比十五的好。說了又用手掩住嘴,扭轉臉去吃吃笑。阿壹去扳她的臉,說妳笑什麽,難道它不是真好?傘給他拉到了懷裏,羞得索性撒嬌說,妳呀,比起月亮來就太壞了,說話總叫人上套。
傘其實不熱衷文學,也就壹點興趣而已,她常讀的書是壹本本的《世界數學名題欣賞》,在阿壹看來如同天書。但這也正是阿壹著迷的地方,因為從互補的角度講,這比兩個人都舞文弄墨更為理想。傘見阿壹追得緊,又避之不及,匆忙中帶他去了家壹次。傘的父母自然看不上阿壹,客氣了幾句,又顧自忙起別的事。晚上再出來,傘沈默了許多。阿壹問她怎麽了,她有些蒼茫地說,我在想,我們家裏人怎麽把妳接受。阿壹說壞了,愛情還沒有開始就蒙上了陰影。傘擡頭望天,說妳怎麽想?阿壹本已怯陣了,卻還堅持著不肯松開傘的手,給傘也給自己打氣說,我以為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傘說那不妥了。
月亮高掛當空,朗朗的光華水壹樣流動,無所不在,又無從捉住。阿壹攤開手掌,月光灑滿手上,拳住,手心裏已空無壹物。阿壹被這個奇妙的現象搞懵了,想壹切是否都像這觸手可及又遠在天際的月光?傘就偎在他懷裏,可他仍沒有那種“妥了”的感受,倒怕她隨時跑了飛了蒸發了。他把她放倒,擱平,俯上她耳際悄悄地說,傘,傘,我們今夜就夫妻了行不?傘開頭沒聽懂,聽懂了差點沒嚇跑,之所以沒跑是因為她被“夫妻”這個字眼的曖昧而溫情的動詞指意搞笑了,扭著身子幽幽地說,這也太快了吧,我們還誰都不大了解誰啊?阿壹又說,那我們就倒敘吧。
——摘自劉文華中短篇小說集《恰夫妻少年》之《如果我們倒敘愛情》第113~114頁
因為飽餐了壹頓美味,又因為生活的希望有著落了,我妻子昂揚的情緒,持續到深夜還昂揚著。那晚她破天荒地爬到我身邊,柔聲慢語地說,妳覺沒覺得妳今天有點不壹樣?
我說我覺出來了,大哥心裏真有我哩。
我妻子循循善誘地說,還覺出點啥哩?
我說啥哩?
傻樣兒,我妻子難得地難為情著,竟有些嬌羞地說,人家,人家把狗那玩意兒放到妳的碗兒了哩。
我想這就是妻子啊,要有多少小心眼就有多少小心眼,她表面上大哥大嫂叫得那麽親,背地裏還是對她自己的男人留了壹手。據說狗那玩意兒壯陽補腎,我也果真感到了壹股股蓬勃而生的雄性之力,激動著,翻身把她騎了上去。我們綿長而酣暢地做了壹回愛,我們在愛中發現自己還那麽年輕,那麽喜歡這世界。我們覺得今夜的月光水壹樣可人,覺得窗外的星星和風兒都無比溫馨。而在生活的重壓下,我們曾把這門夫妻必修的功課荒疏了太久,至少在妻子,她總不讓我上床,不讓我在自己的田地裏施肥澆水。自從壹口氣炮制出那三個孩子,她就不再需要我這個種莊稼的人了。日久天長,我業已習慣了遊手好閑的懶散生活,面對壹張不再奏效的合同書,我們都自動放棄了承包與被承包的責任和義務。而今我們溫故知新,從中懂得三個孩子的爸爸媽媽才剛剛摸清壹點夫妻同夜的門道,懂得生兒育女以外,還有恁多勞動本身的歡樂。我們好幸福,這幸福折磨得我們壹夜都沒能睡好。
剛剛覺得迷糊點的時候,忽聽有隱約的敲門聲響起,我以為是幻覺,翻個身想再迷糊過去,而敲門聲還在持續。我又聽了聽,只好丟下懷裏的妻子,揉著眼睛去開門……
—— 摘自《恰夫妻少年》之《壹條遠道而來的狗》第084~08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