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封建社會中的婦女,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她們必須恪守封建禮教及其道德標準,因而所受的苦難最深重。 .
魯迅在小說創作中,以激進的民主主義與深厚的人道主義,對壓迫和殘害婦女的封建主義進行了無情地揭露與鞭撻。在《明天》《祝福》《風波》《離婚》《傷逝》中,他以深沈的筆觸,塑造了單四嫂、祥林嫂、愛姑、九斤老太、子君等壹系列在封建統治壓迫下掙紮哀鳴的典型形象,字裏行間,熔鑄著作者的激憤與不平,對他筆下不覺悟、處境悲慘而精神麻木的人物,魯迅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態度。
(壹)對封建節烈者形象的描繪
《明天》中的單四嫂和《祝福》中的祥林嫂壹樣,都是死去丈夫的寡婦,在“夫為妻綱”的封建禮教下,爭不到做人的資格,她們都是丈夫的附屬品。她們在社會上只是壹個被人嘲諷議論、看不起和被欺淩的弱勢女子。祥林嫂被婆婆抓回去賣給賀家墺的賀老六,她只不過是壹個可以換成八十千錢的物品;藍皮阿五借故幫單四嫂抱寶兒,只是為了占她點便宜。她們的命運是悲慘的,丈夫早逝,只有寄情於兒子,而兒子又夭折,雪上加霜,命運把她們推向了更悲慘的境地。
作為不同小說中的兩個人物,她們又有著各自的特點:單四嫂喪夫之後,遵循著封建禮教“從壹而終”的觀念不敢改嫁,她沒有什麽非分之想,靠紡紗養活自己和三歲的寶兒,她之所以還有忍受煎熬的勇氣,唯壹的力量就是因為她有壹個寶兒。可是,厄運向她襲來,疾病、庸醫奪走了寶兒的生命,唯壹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殘酷的現實把單四嫂的“明天”也給奪走了。 單四嫂的悲劇之所以令人窒息,無法克服的悲劇原因是:第壹,神經的麻木。幾千年的封建禮教和迷信思想毒害了麻木了她的神經,她反而認為這樣的生活是天經地義的。社會不把她當人,她也不知道人的正常生活是什麽樣,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這樣不幸。當然也就不可能去尋求避免悲劇的途徑,這就又使得悲劇沒有盡頭。第二,世間的陰冷。“還有些古風”的魯鎮,人們之間沒有誠和愛,愚昧、麻木、無知、冷漠、損人利己成為社會的通病。她不但失去了唯壹的兒子,還耗盡了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壹點可憐的錢物,她在精神和物質上都陷入絕境。
魯迅在《隨感錄·四十》中指出,婦女“是做了舊習慣的犧牲”。逆來順受、愚昧麻木、毫無抗爭意識的單四嫂子正是在神祗、庸醫、無賴、藍皮、鄰居以及眾
幫人,構成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封建禮教的桎梏中被 吞噬:
而《祝福》中的祥林嫂,首先是族權和夫權統治 下的犧牲品。她的前夫祥林,比她小十歲,從她出嫁 之日起,就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註定了悲劇的命 運。丈夫死後,她想擺脫夫家的束縛,只身逃到了魯 鎮,並在魯四老爺家生活。然而祥林嫂自食其力的理 想,在族權統治下只不過是壹個夢0她被綁賣、夫亡 子喪後,“大伯來收屋,又趕她”,族權逼得她走投無 路,當她再次到魯四老爺家作工時,她已被封建禮教 判定為有罪。其次,祥林嫂是神權摧殘下的殉葬品。 寡婦再嫁,傷風敗俗;克夫克子,更是不祥之物。為贖 罪名,她將自己辛苦積存的十二千大錢到土地廟捐了 門檻,“給千人踏,萬人跨”;以求“贖了這壹世”的罪 名,然而,不管她怎麽為自己的命運竭力掙紮,她的種 種努力始終得不到人們的認可,她仍然是壹個不潔之 人。最終她的生命在人們喜氣洋洋的祝福聲中結束 了。再次,魯迅在揭示封建勢力對祥林嫂迫害的同 時,也挖掘出她身上的反抗因素。但她的反抗、掙紮 是朦朧的、局限的,其力量是微弱和蒼白的,仍然超不 出封建禮教的範疇。在被逼與賀老六拜堂的時候,人 們“壹不小心……她就壹頭撞在香案角上,頭上碰了 壹個大窟窿,鮮血直流”。祥林嫂這壹撞的拼命反抗 是對“從壹而終”的恪守,是“節烈”思想驅使的結果, 是對封建節烈觀的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