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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武打細節

突然間眼前壹***,身前三尺處已多了壹人,正是遊坦之。這壹下來得大是出其不意,以

丁春秋眼力之銳,竟也沒瞧清楚他是如何來的,心驚之下,不由得退了壹步。

他這壹步跨中帶縱,退出了五尺,卻見遊坦之仍在自己身前三尺之處,可知便在自己倒

退壹步之時,對方同時踏上了壹步,當然她是見到自己後退之後,這才邁步而前,後發齊

到,不露形蹤,此人武功之高,當真令人畏怖。丁春秋眼見他有壹張死沈沈的木黃臉皮,伸

手可觸,已來不及開口質問:“我是要和阿紫比武,幹麽要妳來橫加插手?”立即倒竄出

去,抓住壹名門人,便向他擲了出去。

遊坦之應變奇特,立即倒躍丈許,也是反手壹抓,抓到壹名丐幫三袋弟子,運勁推出。

那三袋弟子竟如是壹件極大暗器,向丁春秋撲去,和那星宿派門人在半空中的壹撞。旁人瞧

了這般勁道:“這兩名弟子只怕要撞得筋斷骨碎而死。”

哪知二人壹撞之下,只聽得嗤嗤聲響,跟著各人鼻中聞到壹股焦臭,真是令人欲嘔,群

雄有的閉氣,有的後退,有的伸手掩鼻,有的立服解藥,均知丁春秋和莊聚賢都是以陰毒內

勁使在弟子身上。那兩人壹撞,便即軟垂垂的摔在地下,動也不動,早已斃命。

丁春秋和遊坦之壹招相交,不分高下,心中都是暗自忌憚,同時退開數尺,跟著各自反

手,又抓了壹名弟子,向前擲出。那兩名弟子又是在半空中壹撞,發出焦臭,壹齊斃命。

兩個所使的均是星宿派的壹門陰毒武功“腐屍毒”,抓住壹個活人向敵人擲出,其實壹

抓之承,先已將該人抓死,手抓中所餵的劇毒滲入血液,使那人滿身都是屍毒,敵人倘若出

掌將那人掠開,勢非沾到屍毒不可。就算以兵刃撥開,屍毒亦會沿兵刃沾上手掌。甚至閃身

躲避,或是以劈空掌之類武功擊打,亦難免受到毒氣的侵襲。

遊坦之那日和全冠清結伴同行,他心無城府,閱歷又淺,不到壹兩天便和全冠清套出了

真相。叢冠清心想:“這人內力雖強勁無比,武功卻平庸之極,終究無甚大散。”其後查知

阿紫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門徒,靈機壹動,便竄掇遊坦之向阿紫習學星宿派武功,對著阿紫

之面,卻將遊坦之的武功誇得地上少有,天下無雙,要阿紫壹壹將所學武功試演出來,好讓

遊提之指點。

遊坦之和阿紫年幻都輕,壹個癡,壹個盲,立時墮入計中。阿紫將本門武功壹項項的演

將出來,並詳述修習之法。遊提之的“腐屍毒”功夫便由此學來。“腐屍毒”功夫的要旨,

全在成帶有劇毒的深厚內力,能將人壹抓而斃,屍身上隨即沾毒,功夫本來卻並無別般巧

妙。這道理星宿派門人個個都懂,就是練不到如此內力而已。阿紫在南京城外捉些毒蛇毒蟲

來修練,連毒掌功夫也未練成,更不用說這“腐屍毒”了。

阿紫雖然聰明剔透,但眼睛盲了,瞧不到遊坦之臉上神情,而自己性命又確是這莊公子

從丁春秋手下搶救出來的,再聽全冠清巧舌如簧,為遊坦之大肆吹噓,憑她聰明絕頂,也決

計猜不到這位“武功蓋世的莊公子”,竟會來向自己偷學武藝。

阿紫每說壹招,遊坦之便依法試演,他身上既有冰蠶寒毒,又有易筋經上的上乘內功,

兼具正邪兩家之所長,內力非同小可,同樣的壹招到了他手中,發出來時便斷樹裂石、威力

無究,阿紫聽在耳中,只有欽佩無已的份兒。遊坦之也傳授她壹些易筋經上的修習內功之

法。阿紫照練之後,雖無多大進境,卻也覺身輕體健,筋骨靈活,料想假以時日,必有神

效。

其時遊坦之早已明白,自己所以有此神功,與那本怪書上裸僧的圖像大有關連,為了要

在阿紫跟前逞能,每日裏在無我之處勤練不輟。有壹日,正自照著圖中線路運功,突然間壹

陣勁風過去,那怪書飄了起來,飛出數丈之外。遊坦之正倒轉了身子,內息在數處經脈中急

速遊走,壹擡頭,但見那怪書已抓在壹個中年僧人手中。遊坦之大急,叫道:“是我的,快

還我……”突然之間驚努交集,內息登時岔了,就此動彈不得,眼見那和尚笑吟吟地轉身而

去,越是焦急,四肢百骸越是僵硬木直。

奪去這易筋經的,正是鴆摩智。他精通梵文,明慧妙悟,比之蕭峰和阿朱瞠目不識、遊

坦之誤打誤撞方得濕書見圖,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遊坦之垸直過到六個時辰,穴道方解,嘔出壹大灘鮮血,便如大病了壹場。好在他於書

中圖像已練了十之六七,習練已久,倒也盡數記得,此後繼續修習,內功仍得與日俱增。

其後全冠清設法替遊坦之除去頭上鐵罩,以人皮面具遮住他給熱鐵罩燙得稀爛的臉孔,

然後攜同他去參與洞庭湖君山丐幫大會。以遊坦之如此深厚功力、怪異武功,丐幫中自無人

可與相抗,輕而易舉的便奪到了幫主之位。同時全冠清亦正式復歸丐幫,升為九袋長老。遊

坦之雖然當上幫主,幫中事務全憑全冠清吩咐安排。全冠清眼見幫中不服遊坦之的長老、弟

子仍然不少,大是隱憂,總不能壹個個都殺了,於是獻議與少林派爭奪中原武林盟主,使丐

幫幫主莊聚賢成為天下武林第壹人,憑此武功威望,自可征服與幫中心懷不平之人。

阿紫喜事好勝的性情,雖盲不改,全冠清這壹獻議,大投所好。遊坦之本不想做什麽武

林盟主,但阿紫既力贊其事,便便也依從遵行。全冠清精心策劃,縝密部署。邀請各路英雄

好漢同時於六月十五聚集少林寺,使是他的傑作。

阿紫心想既有武功天下第壹的莊聚賢撐腰,更何懼於區區星宿老怪,當即自封為“星宿

派掌門人”,命人做起紫旗,到少室山來耀武揚威。

丐幫壹行來到少室山上,眼見山頭星宿派人大集,這壹著倒不在全冠清意料之中,便向

遊坦之進言,丁春秋壹出口,立即上前動手,以免阿紫為難。

丁春秋眼見對手厲害,立時便使出最陰毒的“腐屍毒”功夫來。這功夫每使壹招,不免

犧牲壹個門人弟子,但對方不論閃避或是招架,都難免毒,任妳多麽高明的武功,只有施展

絕頂輕功,逃離十丈之外,方能免害。但壹動手便即逃之夭夭,這場架自然是打不成了。不

料遊坦之已從阿紫處學會了這門功夫,便犧牲丐幫弟子性命,抵禦丁春秋的進襲。他二人擲

出壹名弟子,跟著又擲壹門弟子。但聽得砰砰砰響聲不絕,片刻之間,雙方已各擲了九名弟

子,十八具屍體橫臥地上,臉上均是壹片烏青,神情可怖,慘不忍睹。

星宿派弟子人人驚懼,拚命躲縮,以防給師父抓到,口中歌頌之聲仍是不斷,只是聲音

發顫,哪裏還有什麽歡欣鼓舞之意?

丐幫弟子見幫主突然使這等陰毒武功,雖說是被迫而為,卻也不感駭異,均想:“本幫

行事,素以仁義為先,幫主如何能在天下英雄之前,施展這等為人不齒的功夫,那豈不是和

星宿派同流合汙了麽?”更有人想:“倘若喬幫主仍是咱們幫主,必會循正道以抵擋星宿老

怪的邪術。”

丁春秋反手想再抓第十人時,壹抓抓了個空,回頭壹看,只見群弟子都已遠遠躲開,卻

聽得呼的壹聲,遊坦之的第十人卻擲了過來。丁春秋又驚又怒,危急中飛身而起,躍入了門

人群中。那丐幫弟子的屍體疾射而到,星宿派眾弟子欲待逃竄,已然不及,七八人大呼“我

的媽啊”聲中,已給屍首撞中。這具屍毒劇毒無比,這七八上臉上立即蒙上壹片黑氣,滾倒

在地,抽搐了幾下,便即斃命。

阿紫聽了身旁全冠清述說情狀,只樂得格格嬌笑,叫道:“丁春秋,莊幫主是我星宿派

掌門人的護法,妳打敗了他,再來和妳掌門人動手不遲。妳是輸了,還是贏了?”

丁春秋懊喪之極,適才這壹仗,他內力雖強,每壹次所用手法卻都壹模壹樣,可見他只

是從阿紫處學得壹些本門的粗淺功夫,其中種種精奧變化,全然不知。這壹仗是輸在星宿派

門人比與幫弟子怕死,壹個個遠遠逃開,不像丐幫弟子那樣慷慨赴義,臨危不避。他心念壹

轉,計上心來,仰天大笑。

阿紫皺眉道:“笑!虧妳還笑得出?有什麽好笑?”

丁春秋仍是笑聲不絕,突然之間,呼呼呼風聲大作,八九名星宿派門人被他以連珠手法

抓住擲出,壹個接著壹個,迅速無倫的向遊坦之飛去,便如發射連珠箭壹般。

遊坦之卻不會使這壹門“連珠腐屍毒”的功夫,只抓了三名丐幫幫眾擲出,第四招便措

手不極,緊急之際,壹躍而上,沖天而起,這般避開了擲來的毒屍,卻不必向後逃竄,可說

並未輸招。

丁春秋正是要他閃避,左手壹招。阿紫壹聲驚呼,向丁春秋身前飛躍過去。

旁觀眾人壹見,無不失色:“擒龍功”、“控鶴功”之類功夫如練到上乘境界,原能淩

空取物,但最多不過隔著四五尺遠近擒敵拿人,奪人兵刃。武術中所謂“隔山打牛”,原是

形容高手的劈空掌、無形神拳能以虛勁傷人,但就算是絕頂高手,也決不能將內力運之於二

丈之外。丁春秋其時與阿紫相距六七丈之距離,居然能壹招手便將她拖下馬來,武功之高,

當真是匪夷之思。旁觀群雄中著實不乏高手,自忖和丁春秋這壹招相比,那是萬萬不及,駭

異之余,盡皆欽服。

卻不知丁春秋擒拿阿紫,所使的並非真實功夫,乃是靠了他“星宿三寶”之壹的“柔絲

索”,這柔絲索以星宿海旁的雪蠶之絲制成。那雪蠶野生於雪桑之上,形體遠較冰蠶為小,

也無毒性,吐出來的蠶絲卻韌力大得異乎尋常,壹根單絲便已不易拉斷。只是這種雪蠶不會

做繭,吐絲也極有限,乃是極難尋求之物。那日阿紫以壹雙透明漁網捉住褚萬裏,逼得他羞

憤自盡,漁網之中便滲得有少量雪蠶絲。丁春秋這根柔絲索盡數在雪蠶絲絞成,微細透明,

幾非肉眼所能察見,他擲出九名門人之時,同時揮出了柔畢索。他擲出七具毒屍,壹來逼開

遊坦之,二來是障眼之術,令人人眼光都去註視於他“連珠腐屍毒”上,柔絲索揮將過去,

更是誰都難以發覺。

待得阿紫驚覺得柔絲纏到身上,已被丁春秋牽扯過去。雖說丁春秋有所憑藉,但將這壹

根細若無物的柔絲揮之於八七丈外,在眾高手全不知覺下,壹招手便將人抓住擒到,這份功

力自也非同凡俗。他左手抓住了阿紫背心,右手點了她穴道,柔絲索早已縮入了大袖之中。

他擲屍、揮索、招手、擒人,壹直在哈哈大笑,待將阿紫擒到手中,笑聲仍未斷絕。這大笑

之聲,也是引人分散目光的“障眼術”。

遊坦之身在半空,已見阿紫被擒,驚惶之下向前急撲,六具毒屍已從足底飛過。他左足

壹著地,右掌猛力便向丁春秋擊去。

丁春秋左手將前壹探,將以阿紫的身子去接他這壹招開碑裂石的掌力。遊坦之此刻武功

雖強,臨敵應變的經驗卻是半點也無,眼見自己壹掌便要將阿紫打得筋骨折斷,立即便收回

掌力。可是發掌時使了全力,急切間卻那裏能收得回來?本為中等武功之人,也知只須將掌

力偏在壹旁,便傷不到阿紫,可是遊坦之對阿紫敬愛太過,壹見勢頭不對,只知收掌回力,

不暇更思其他,將這股偌大掌力盡數收回,等如以此掌力當胸錳擊自己。他壹個踉蹌,哇的

壹聲,噴出壹口鮮血。

若是內力稍弱之人,這壹下便已要了他的性命,饒是他修習易筋經有成,這壹掌他究竟

也不好受,正欲緩過壹口氣來,丁春秋那容他有喘息的余裕,呼呼呼呼,連續拍出四掌。遊

坦之丹田加內息提不上來,只得揮拳拍出,連接了他四掌,接壹掌,吐壹口血,連接四掌,

吐了四口黑血。丁春秋得理不讓人,第五掌跟著拍出,要乘機制他死命。

只聽得旁邊數人齊聲呼喝:“丁老怪休得行兇!”“住手!”“接我壹招!”玄慈、觀

心、道清等高僧,以及各路英雄的俠義之士,都不忍這丐幫幫主如此死於丁春秋手下,呼喝

聲中,紛紛搶出相救。

不料丁春秋第五掌擊出,遊坦之回了壹掌,丁春秋身形微晁,竟退開了壹步。眾高手壹

見,便知這壹招是丁春秋吃了點小虧,當即止步,不再上前應援。原來遊坦之吐出四口瘀血

後,內息已暢,第五掌上已將冰蠶奇毒和易筋經內力壹並運出。丁春秋以掌力硬拼,便不是

敵手。若不是丁春秋占了先機,將遊坦之擊傷,令他內力大打折扣,則剛才雙掌較量,丁春

秋非連退五步不可。

丁春秋氣息翻湧,心有不甘,運起十成功力,大喝壹聲,須發戟張,呼的壹掌又向前推

去。遊坦之踏上壹步,接了他這壹掌,叫道:“快放下段姑娘!”呼呼呼呼,連出四掌,每

出壹掌,便跨上壹步。這五步壹踏出,已與丁春秋面面相對,再壹伸手,便能搶奪阿紫。

丁春秋掌力不敵,又見到他木然如僵死的臉孔,心生懼意,微笑道:“我又要使腐屍毒

功夫了,妳小心著!”說著左手提起阿紫身子,擺了幾擺。

遊坦之急呼:“不,不!萬…萬萬不可!”聲音發顫,驚恐已達極點,知道丁春秋“腐

屍毒”功夫壹施,阿紫立時便變成了壹具毒屍。

丁春秋聽到他話聲如此惶急,登時明白:“原來妳這小子給這臭花娘迷住了,哈哈,妙

極,當真再好不過。”他擒獲阿紫,本想當眾將她處死,免得她來爭星宿派掌門人之位,這

裏見了遊坦之的情況,似可將阿紫作為人質,脅制這個武功高出於己的丐幫幫主莊聚賢,便

道:“妳不想她死麽?”

遊坦之叫道:“妳……妳……妳快將她放下來,這個……危險之極……”丁春秋哈哈壹

笑,說道:“我要殺她,不費吹灰之力,為什麽要放開?她是本派叛徒,目無尊長,這種人

不殺,卻去殺誰?”遊坦之道:“這個……她是阿紫姑娘,妳無論如何不能害她,妳已射瞎

了她壹雙眼睛,那個,求求妳,快放她下來,我……重重有謝。”他語無倫次,顯得對阿紫

關心已極,即哪裏還有半分丐幫幫主的風度?

丁春秋見他內力陰寒強勁,聽他說話聲音,實在與那鐵頭人十分相似,可是他明明頭上

並無鐵罩,而且那鐵頭人又怎能是丐幫幫主?當下也無暇多想,說道:“要我饒她小命也不

難,只是須得依我幾件事。”

遊坦之忙道:“依得,依得。便壹百件、壹千件也依妳。”丁春秋聽他這般說,心下更

喜,點頭道:“很好!第壹件事,妳立即拜我為師,從此成為星宿派弟子。”

遊坦之毫不遲疑,立即雙膝跪倒,說道:“師父在上,弟子……弟子莊聚賢磕頭!”他

想:“我本來就是妳的弟子,早已磕過了頭,再拜壹次,又有何妨?”

他這壹跪,群雄登時大嘩。丐幫自諸長老以下,無不憤慨莫名,均想:“我幫是天下第

壹大幫,素以俠義自居,幫主卻去拜邪名素著的星宿老怪為師。咱們萬萬不能再奉此人為幫

主。”

猛聽得鑼鼓絲竹響起,星宿派門人大聲歡呼,頌場星宿老仙之聲,響徹雲霄,種種歌功

頌德、肉麻不堪的言語,非常人所能想象,總之日月無星宿老仙之明,天地無星宿老仙之

大,自盤古氏開天辟地以來,更無第二人能有星宿老仙的威德。周公、孔子、佛祖、老君,

以及玉皇大帝、十殿閻王,無不甘拜下風。

當阿紫被丁春秋壹擒,段正遊和阮星竹便相顧失色,但自知本領不敵星宿老怪,決難從

他手中救女兒脫險,及後見莊聚賢居然肯為女兒屈膝事敵,卻也是大出意料之外。阮星竹既

驚且喜,低聲道:“妳瞧人家多麽情義深重!妳……妳……妳哪及得上人家的萬壹。”

段譽斜目向王語嫣看了壹眼,心想:“我對王姑娘壹往情深,自忖已是到矣盡矣,蔑以

加矣。但比這位莊幫主,卻又大大不如了。人家這才是情中聖賢!倘若王姑娘被星宿老怪擒

去,我肯不肯當眾向他下跪呢?”想到此處,突然間血脈賁張,但覺為了王語嫣,縱然萬死

亦所甘願,區區在人前受辱之事,真是何足道哉,不由得脫口而出:“肯的,當然肯!”王

語嫣奇道:“妳肯什麽?”段譽面上壹紅,囁嚅道:“嗯,這個……”

遊坦之磕了幾個頭站起,見丁春秋仍是抓著阿紫不放,阿紫臉上肌肉扭曲,大有苦痛之

色,忙道:“師父,妳老人家快放了她!”丁春秋冷笑道:“這小丫頭大膽妄為,哪有這麽

容易便饒了她?除非妳將功贖罪,好好替我幹幾件事。”遊坦之道:“是,是!師父要弟子

立什麽功勞?”丁春秋道:“妳去向少林寺方丈玄慈挑戰,將他殺了。”

遊坦之遲疑道:“弟子和少林方丈無怨無仇,丐幫雖然要跟少林派爭雄,卻似乎不必殺

人流血”。丁春秋面色壹沈,怒道:“妳違抗師命,可見拜我為師,全屬虛假。”遊坦之只

求阿紫平安脫險,哪裏還將什麽江湖道義、是非公論放在心上,忙道:“是!不過少林派武

功甚高,弟子盡力而為……師父,妳……說過的話可不能不算,不得加害阿紫姑娘。”丁春

秋淡淡地道:“殺不殺玄慈,全在於妳;殺不殺阿紫,權卻在我。”

遊坦之轉過身來,大聲道:“少林寺玄慈方丈,少林派是武林中各門派之首,丐幫是江

湖上第壹大幫,向來並峙中原,不相統屬。今日咱們卻要分個高下,勝者為武林盟主,敗者

服從武林盟主號令,不得有違。”眼光向群豪臉上掃去,又道:“天下各位英雄好漢,今日

都聚集在少室山下,有哪壹位不服,盡可向武林盟主挑戰。”言下之意,竟如自己已是武林

盟主壹般。

丁春秋和遊坦之的對答,聲音雖不甚響,但內功深厚之人卻早將壹字壹句都聽在耳裏。

少林寺眾高僧聽丁春秋公然命這莊聚賢來殺玄慈方丈,無不大怒,但適才見到兩個所顯示的

功力,這莊聚賢的功力既強且邪,玄慈在武功上是否能敵得住,已是難言,而各種毒功邪術

更是不易抵擋。

玄慈本不願和他動手,但他公然在群雄之前向自己挑戰,又勢無退避之理,當下雙掌合

什,說道:“丐幫數百年來,乃中原武林的俠義道,天下英雄,無不瞻仰。貴幫前任幫主汪

劍通幫主,與敝派交情著實不淺。莊施主新任幫主,敝派得訊遲了,未及遣使道賀,不免有

簡慢之罪,謹此謝過。敝派僧俗弟子向來對貴幫極為尊敬,丐幫和少林派數百年的交情,從

未傷了和氣。卻不知莊幫主何以今日忽興問罪之師,還盼見告。天下英雄,俱在此間,是非

曲直,自有公論。”

遊坦之年輕識淺,不學無術,如何能和玄慈辨論?但他來少林寺之前,曾由全冠清教過

壹番言語,當即說道:“我大宋南有遼國,西有西夏、吐番,北有大理,四夷虎視眈眈,這

個……這個……”他將“北有遼國、南有大理”說錯了方位,聽眾中有人不以為然,便發出

咳嗽嗤笑之聲。

遊坦之知道不對,但已難挽回,不由得神態十分尷尬,幸好他戴著人皮面具,別人瞧不

到面色。他“嗯”了幾聲,繼續說道:“我大宋兵微將寡,國勢脆弱,全賴我武林義士,江

湖同道,大夥兒壹匡扶,這才能外抗強敵,內除奸人。”

群雄聽他這幾名話甚是有理,都道:“不錯,不錯!”

遊坦之精神壹振,繼續說道:“只不過近年來外患日深,大夥兒肩頭上的擔子,也壹天

重似壹天,本當齊心合力,***赴艱危才是。可是各門各派,各幫各會,卻妳爭我鬥,自己人

跟自己人打架,總而言之,是大家不能夠齊心。契丹人喬峰單槍匹馬的來壹鬧,中原豪傑便

打了個敗仗,又聽說西域星宿海的星宿老……星宿老……星宿老……那個星宿老……嗯,他

曾連殺少林派的兩名高僧……這個……那個……”

全冠清本來教他說“西域星宿老怪曾到少林寺來連殺兩名高僧,少林派束手無策”,遊

坦之原已將這些話背得十分純熟,突然間話到口邊,才覺得不對,連說了幾個“星宿老”,

卻“老”不下去了。

群雄中有人叫道:“他是星宿老怪,妳是星宿小妖!”人群中哄笑大作。

星宿派門人齊聲唱道:“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無比!”千余人齊聲高

唱,登時將群豪的笑聲壓了下去。

唱聲甫歇,人叢中忽有壹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大聲唱道:“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

宇……”調調和星宿派所唱壹模壹樣。星宿派門人聽到別派之中居然有人頗贊本派老仙,此

事十分難得,那是遠勝於本派弟子的自稱自贊。群相大喜之下,鑼鼓絲竹出力伴奏,不料第

四句突變急轉直下,只聽他唱道:“……大放狗屁!”眾門人相顧愕然之際,鑼鼓絲竹半途

不及收科,竟爾壹直伴奏到底,將壹句“大放狗屁”襯托得甚是悠揚動聽。

群雄只笑得打跌,星宿派門人俱都破口大罵。王語嫣嫣然微笑,說道:“包三哥,妳的

噪子好得很啊!”包不同道:“獻醜,獻醜!”這四句歌正是包不同的傑作。

遊坦之乘著眾人擾攘之際,和全冠清低聲商議了壹陣,又朗聲道:“我大宋國步艱危,

江湖同道卻又不能齊心合力,以至時受番幫欺壓。因此丐幫主張立壹位武林盟主,大夥兒聽

奉號令,有什麽大事發生,便不致亂成壹團了。玄慈方丈,妳贊不贊成?”

玄慈緩緩地道:“莊幫主的話,倒也言之成理。但老衲有壹事不解,卻要請教。”遊坦

之道:“什麽事?”玄慈道:“莊幫主已拜丁先生為師,算是星宿派門人了,是也不是?”

遊坦之道:“這個……這是我自己的事,與妳無關。”玄慈道:“星宿派乃西域門派,非我

大宋武林同道。我大宋立不立武林盟主,可與星宿派無涉。就算中原武林同道要推舉壹位盟

主,以便統籌事功,閣下是星宿派門人,卻也不便參與了。”

眾英雄紛紛說道:“不錯!”“少林方丈之言甚是。”“妳是番邦門派的走狗奴才,怎

可妄想做我中原武林的盟主?。”

遊坦之無言可答,向丁春秋望望,又向全冠清瞧瞧,盼望他們出言解圍。

丁春秋咳嗽壹聲,說道:“少林方丈言之差矣!老夫乃山東曲阜人氏,生於聖人之邦,

星宿派乃老夫壹手創建,怎能說是西域番邦的門派?星宿派雖居處西域,那只不過是夫夫暫

時隱居之地。妳說星宿派是番邦門派,那麽孔夫子也是番邦人氏了,可笑啊可笑!說到西域

番邦,少林武功源於天竺達摩祖師,連佛教也是西域番邦之物,我看少林派才是西域的門派

呢!”此言壹出,玄慈和群雄都感不易抗辯。

全冠清朗聲道:“天下武功,源流難考。西域武功傳於中土者有之,中土武功傳於西域

者亦有之。我幫莊幫主乃中土人氏,丐幫素為中原門派,他自然是中原武林的領袖人物。玄

慈方丈,今日之事,當以武功強弱定勝負,不以言辭舌辯定輸贏。丐幫與少林派到底誰強誰

弱,只須妳們兩位首領出手較量,高下立判,否則便是說上半天,又有何益?倘若妳有自知

之明,不是敝幫莊幫主的敵手,只須甘拜下風,推戴我莊幫主為武林盟主,倒也不是非出手

不可的。”這幾句話,顯然認定玄慈是明知不敵,膽怯推諉。

玄慈向前走了幾步,說道:“莊幫主,妳既非要老衲出手不可,老衲若再顧念貴幫和敝

幫數百年的交情,堅不肯允,倒是對貴幫不敬了。”眼光向群雄緩緩掠過,朗聲道:“天下

英雄,今日人人親眼目睹,我少林派決無與丐幫爭雄鬥勝之意,實是丐幫幫主步步見逼,老

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群雄紛紛說道:“不錯,咱們都是見證,少林派並無絲毫理虧之處。”

遊坦之只是掛念著阿紫的安危,壹心要盡快殺了玄慈,好向丁春秋交差,大聲說道:

“比武較量,強存弱亡,說不上誰理虧不理虧,快快上來動手吧!”

他幼年時好嬉不學,本質雖不純良,終究是個質樸少年。他父親死後,浪跡江湖,大受

欺壓屈辱,從無壹個聰明正直之士好好對他教誨指點。近年來和阿紫日夕相處,所謂近朱者

赤,近黑者黑,何況他壹心壹意的崇敬阿紫,壹脈相承,是非善惡之際的分別,學到的都是

星宿派那壹套。星宿派武功沒壹件不是以陰狠毒辣取勝,再加上全冠清用心深刻,助他奪到

丐幫幫主之位,教他所使的也盡是傷人不留余地的手段,日積月累的浸潤下來,竟將壹個系

出中土俠士名門的弟子,變成了善惡不分、唯力是視的暴漢。

玄慈朗聲道:“莊幫主的話,和丐幫數百年的仁俠之名,可太不相稱了。”

遊坦之身形壹晃,倏忽之間已欺近了丈余,說道:“要打便打,不打便退開了吧。”說

話間雙向丁春秋與阿紫瞧了壹眼,心下甚是焦急不耐。

玄慈道:“好,老衲今日便來領教莊幫主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絕技,也好讓天下英

雄好漢,瞧瞧丐幫幫主數百年來的嫡傳功夫。”

遊坦之壹怔,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他雖接任丐幫幫主,但這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兩

絕技,卻是壹招也不會。只是他曾聽幫中長老們冷言冷語的說過,這兩項絕技是丐幫的“鎮

幫神功”。降龍十八掌偶然也有傳與並非出任幫主之人,打狗棒法卻必定傳於丐幫幫主,數

百年來,從無壹個丐幫幫主不會這兩項鎮幫神功的。

玄慈說道:“老衲當以本派大金剛掌接壹接幫主的降龍十八掌,以降魔禪仗接壹接幫主

的打狗棒。唉,少林派和貴派世代交好,這幾種武功,向來切磋琢磨則有之,從來沒有用以

敵對過招,老衲不德,卻是愧對丐幫歷代幫主和少林派歷代掌門了。”雙掌壹合,正是大金

剛掌的起手式“禮敬如來”,臉上神色藹然可親,但僧衣的束帶向左右筆直射出,足見這壹

招中蘊藏著極深的內力。

遊坦之更不打話,左手淩空劈出,右掌跟著迅捷之極的劈出,左手掌力先發後到,右手

掌力後發先到,兩股力道交錯而前,詭異之極,兩人掌人在半途相適,波的壹聲響,相互抵

消,卻聽得嗤嗤兩聲,玄慈腰間束帶的兩端同時斷截‘分向左右飛出丈許。遊坦之這兩掌掌

力所及範圍甚廣,攻向玄慈身子的勁力被“禮敬如來”的守勢消解,但玄慈飄向身側的束卻

為他掌力震斷。

少林派僧侶和群雄壹見,登時紛紛呼喝:“這是星宿派的邪門武功!”“不是降龍十八

掌!”“不是丐幫功夫!”丐幫弟子之中竟也有人叫道:“咱們和少林派比武,不能使邪派

功夫!”“幫主,妳該使降龍十八掌才是!”“使邪派功夫,丟了丐幫臉面。”

遊坦之聽得眾人呼喝之聲大作,不由下心下躊躇,第二招便使不出去。

星宿派門人卻紛紛大叫:“星宿派神功比丐幫降龍十八掌強得多,幹麽不使強的,反使

差勁的?”“莊師兄,再上!當然要用恩師星宿老仙傳給妳的神功,去宰了老和尚!”“星

宿神功,天下第壹,戰無不勝,功無不克。降龍臭掌,狗屁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