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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哪些動物能成精

雞與妖精

雞年將至,先說說雞。雞是唯壹被列入生肖的家禽,足見人類對它的濃厚情感。

雞精最有名的形象應該是《封神演義》中妲己的閨蜜九頭雉雞精(另外壹閨蜜是玉石琵琶精,很有趣)。她擔綱了重要戲份,和妲己演雙簧裝病,成功欺騙紂王剜了比幹的玲瓏七竅心給妲己煎藥,除去殷商擎天壹柱。在殷商大廈將傾的時候,勇敢的雉雞精女士還夜劫周營,做出最後的抗爭,楊戩+雷震子的超強組合尚且需要女媧娘娘幫助才能擒下她,足見其強。

尚付,鳥,其狀如雞而三首、六目、六足

對雞精更早的描述則來自秦穆公時。《太平廣記》記載:陳倉人掘地得物,若羊非羊,若豬非豬,牽以獻穆公。道逢二童子曰:“此為媼述,常在地中,食死人腦。若欲殺之,以柏插其首。”媼曰:“此二童子名為雞寶,得雄者王,得雌者伯。”後來秦穆公找尋到了雌者,果然成為春秋五霸之壹,稱雄天下。

《幽明錄》中記載了壹個愛好音樂的雞精。有壹個姓諸的書生,夜居壹鬧鬼廳舍,晚上有人吹笛子來,書生心知是鬼,於是挑釁道:“汝止有壹手,那得遍笛,我為汝吹來。”妖怪說:“卿為我少指耶?”於是搖身壹變,伸出數十只手指,姓諸的心知不會弄錯了,壹劍過去幹掉了妖怪,原來是只老公雞。

《西遊記》中的昴日星官,其本相是六七尺高的大公雞。

我國古典文學如星河浩瀚,成精的動物種類極多,且諸多巧妙好玩之處。眾所周知,我國最著名的男妖精乃是壹猴,他的小弟是壹只豬。最著名的女妖精是壹條白蛇,不知道雷峰塔倒了以後她還在不在杭州。此外,在以蒲松齡為代表的文人筆下,無數只狐女和龍女和人類歡快地發生了點什麽。這幾類太過常見,此處不做贅述。那麽還有哪些動物成過精呢?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鹿和鶴壹直以來被當做有靈性的飛禽走獸,神仙多騎鹿,有關鹿精的故事數量著實不少,在我國最早的誌怪作品《搜神記》裏,就有謝鯤除鹿精的故事。

陳郡人謝鯤,為避禍稱病辭去職務,來到豫章郡隱居。壹天,他路過壹個空亭,夜裏便在亭裏住宿。以前,這座空亭晚上經常有人被殺。到半夜四更時分,有壹個穿著黃衣服的人在窗外喊著謝鯤的字說:“幼輿,可以開壹下門嗎?”謝鯤神色自然,壹點也不害怕,叫那人把手臂從窗戶中伸進來。於是,黃衣人把手腕伸了進來,謝鯤立即用力拉住他的手,黃衣人竭力掙紮,直到手臂被拉脫後才得以逃走。第二天壹看,拉脫的手臂竟是壹只鹿臂。謝鯤順著血跡尋找,最終把這頭鹿捕獲。此後,這座亭子再也沒有鬼怪出現了。

能和諧***處的異種妖精們

《西遊記》中有壹批樹精,松柏檜樹精等等,友好地和路過的唐僧吟詩夜談、問道參禪壹宿,賓主盡歡,可惜有個杏樹精太過喜愛唐僧,想與他***結鴛侶,這就不太妙了,女兒國國王都沒得手,壹個小妖精怎麽還能覬覦呢?於是第二天清晨,唐僧師徒幾人將這夥妖精給正法了。

這個有趣橋段實際上體現了我國精怪故事中的壹個特色,毗鄰的不同種類妖精們時常“遠親不如近鄰”式地和睦相處,典型範例如下:

唐人王洙《東陽夜怪錄》壹篇,秀才成自虛行夜路遇大雪,借宿寺廟,遇到了壹批動物精怪,沒錯,壹批!

寺廟之主是只駱駝,它善良地收留了成自虛,隨後到來多位附近居民,全是動物,有盧倚馬(驢)、朱中正(牛)、敬去文(狗)、奚銳金(雞)、苗介立(貓)、胃氏兄弟(刺猬)。可以看出這些動物精怪的名字就是各自身份的字謎。

中央美術學院繪本創作工作室劉力所繪古代神獸

如果單單羅列多種動物,尚不足以讓此篇成為誌怪小說經典,書中各個精怪談吐不俗,吟詩作詞皆有風味且各自緊扣身份,不乏雋永之句,如驢精“長安城東洛陽道,車輪不息人浩浩;爭立貪前競著鞭,相逢盡是塵中老”,暗含為人驅馳之意,明寫紅塵俗世蠅營狗茍奔走不息之狀貌;駱駝精“擁褐藏名無定蹤,流沙千裏度衰容;傳得南宗心地後,此生便應老雙峰”,南北朝隋唐時期,高僧大德多自北來,流沙千裏既扣此點,又暗表駱駝故鄉,雙峰壹詞為絕妙雙關,寫駱駝特征,且雙峰山又是禪宗四祖道信與五祖弘忍修行的佛家聖地。牛雞狗貓等也各有妙句,不能盡錄。

《東陽夜怪錄》壹篇更有幾處十分好玩的地方,比如成自虛稱贊幾位動物精怪詩做得好,用了成語“目牛遊刃”(庖丁解牛典故),牛精朱中正無辜中槍,於是委屈地偷偷溜走了。狗精敬去文與貓精苗介立彼此鄙視,互相攻擊,足以作為喵星人與汪星人早在唐代就互相看不上的史料(誤,大誤!)。更有趣的是,貓狗吵嘴時還各自攀引有名祖宗,狗自稱先祖為春秋宋國大夫向戌(戌即是狗),貓則自稱先祖為楚國大夫苗賁皇(苗者,喵也),這既有趣,又譏刺了攀高枝亂找名人祖宗的現象,我猜自詡為太上老君後裔的李唐皇室未必喜歡這個故事。

寄予了願望與理想的精怪故事

古代士子最大夢想,莫過於衣金羅紫,迎娶公主,權侔人君,唐代很有名氣的壹篇誌怪小說《南柯太守傳》中,主角進入螞蟻建立的大槐安國,還娶了公主,其樂融融。無獨有偶,段成式《酉陽雜俎》中有《長須國》壹篇,士子乘船出海遇大風,流落異國,這國家的人男女都有胡子,國王賞識他嫁女給他,士子很開心,但是媳婦有長胡子這件事令他如鯁在喉,作打油詩道“花無蕊不妍,女無須亦醜,丈人試遣總無,未必不如總有”,國王打哈哈岔開話題,就是不肯讓女兒剃胡子,後來發現,這王國的人都是蝦精。

中央美術學院繪本創作工作室劉力所繪古代神獸

而古代官員群體中則普遍泛濫“秋風起,不如歸去”的歸隱情懷。《河東記》中《申屠澄》壹篇,為筆者大愛。主角申屠澄路遇風雪,借居茅舍,茅舍中居住壹對老夫婦與幼女,申屠澄與少女壹見鐘情,娶回家中,夫妻和樂生兒育女自不必提,生活雖安樂,妻子卻時時懷念山林生活。申屠澄疼愛老婆,帶她回到老家,老家此時已經無人,遍地塵埃,妻子從破爛舊宅壁角找到壹張虎皮,笑道“不知此物尚在耶?”披在身上,化為壹只猛虎,回歸山林而去。

這是個極為優美雅致的故事,聰明靈秀美麗的虎精少女與人類結親後,壹直是壹個好妻子,但時時壓制不住自己對山林自由生活的留戀,最終變回猛虎,自在逍遙,飄然而去。閱讀這個美好的故事,不難看出作者心中對放下壹切俗物,歸園田居,回歸自由的憧憬。

《瀟湘錄》中《焦封》壹篇與《申屠澄》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情節更為復雜曲折。男子焦封結識壹名陌生少婦,繾綣多日,焦封心戀功名,決心前往長安,於是與少婦灑淚分別,多日後少婦追上焦封,要與他壹起去長安,焦封大喜。誰知當日晚上,十幾只猩猩趕上了他倆,少婦看到猩猩“喜躍倍常”,對焦封說“君亦不顧我東去,我今幸女伴相招歸山,願自保愛”,說完,變成壹只猩猩和猩猩們壹起消失在遠方。

這是壹個人各有誌各得其所的故事,焦封眷戀功名仕途,少婦猩猩精很愛他,但是更愛山林的自由生活,於是壹別兩心安,各自歡喜,在壹起時很幸福,分開以後各自追尋自己想要的,這種豁達的愛情觀,在古典小說中頗為少見。

人妖之戀態度的微妙轉變

馮夢龍《警世通言》中有《崔衙內白鷂招妖》壹則,崔衙內無意冒犯了骷髏精,壹直被喜歡他的紅兔精保護著,後來羅真人羅公遠來,滅了骷髏精,勸告紅兔精離開崔衙內,紅兔精卻執著地說自己和崔衙內有五百年姻緣,不願放手,於是羅公遠把紅兔精收了。這個崔衙內連個屁都沒放,可見自古癡情女子負心漢。這種對待妖精毫不留情的態度在殘忍對待白娘子的許仙(筆記小說中原名應為許宣)身上也可以看出,後世能拍出《倩女幽魂》、《人鬼情未了》這樣體現正確對待愛妳的女鬼和妖精這壹態度的電影,實屬人性的壹大進步。

古代神獸

這種進步也並非現代人的專美,在蒲松齡《聊齋誌異》中《阿纖》壹則裏,就講了壹個人和老鼠精和和美美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的故事。開篇是套路化的借宿路邊民宅,娶走這家女兒,後來發現這家人是老鼠精,於是在父母和親戚們的壓力下,老鼠精阿纖默默的離開了。她走了之後,主角好想她,於是千方百計的找到了她,接她回家,阿纖也不念舊惡,對主角的親戚們還是很好,他們就這樣快樂地生活了下去。

壹個悲哀的關於老鼠精的故事

我很喜歡《阿纖》這個故事,不光是因為最終是快樂結局,人和妖怪也能幸福的生活在壹起,更是因為,我國古典筆記小說中,對老鼠精的態度,真是太糟糕,太讓人傷心了。

我說的故事來自於清代人樂鈞的《耳食錄》,故事的名字叫做《東倉使者》,故事中有位姓周的老婦人,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壹個人以乞討為生,有壹天晚上聽到壹個聲音對她說:“妳太可憐了,床頭有二百錢,拿去用吧,不要再乞討了。”老太太壹看,真的有,問“妳是誰啊?”那個聲音回答道:“我是東倉使者。”後來家裏經常莫名其妙地多出壹些東西來,老太太可以勉強生活,不需要乞討了。

但是天長日久,周圍的人詫異周老太太怎麽不要飯了,有的人還發現自己家丟了些東西,於是他們漸漸地發現了秘密,於是大家都來非議攻擊她,東倉使者說:“妳們的家裏都有很多東西,只少了壹點點,沒什麽損失,這壹點就能養活她,有什麽不可以呢?”可是這些人還是不依不饒,於是東倉使者保護老太太,把他們都趕走了,這些人很不滿,商量了壹下,請來了張天師。

張天師還沒來,周老太太就聽到東倉使者在哭,說:“張天師要來了,我要完了。”周老太太很著急,勸他快跑,東倉使者說:“來不及了。”周老太太也沒有什麽辦法,於是壹人壹妖在壹起哭,默默地等待死亡。

張天師來了,壹下子就打死了東倉使者,原來是壹只老鼠精,大家心滿意足地散去了,周老太太再度衣食無著,繼續以乞討為生。

筆記小說的可讀性很強,篇幅不長,閱讀不會占用太多時間,且文字簡練而美,故事巧妙瑰麗,雖屬怪談,不失風雅。上文列舉的壹些動物精怪種類只是滄海壹珠、太倉壹粟,掛壹漏萬,更多的種類,各位不妨在自己的閱讀中去尋找,多讀幾篇,不僅可以陶冶情操,想必也能增添新年生活的妙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