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來源:林清玄散文選。
2.作者:林清玄
3.原文:
路過集市,偶然看到壹株木瓜樹苗,它長在溝裏,靠溝底的壹點淤泥為生。
這讓我很驚訝。壹點泥巴怎麽能讓木瓜苗長到齊腰高?木瓜是壹種淺根植物。怎麽才能在溝裏不被沖走?我馬上想到,夏天要來了,會有很多臺風和暴雨,木瓜樹會被沖到河裏,流到海裏,它會死的。
看到木瓜樹苗我就不擔心這個了。它依然依靠市場排出的汙泥和汙水,長得碧綠挺拔。
我生來慈悲,想到了頂樓的花園。還有壹個空間,是向陽的角落,有陽明山的有機土壤。如果把木瓜樹苗移植到那裏,會比長在溝裏更好。木瓜樹知道了會開心的!
我向壹個市場攤販要了壹個塑料袋,把木瓜和泥巴壹起放在袋子裏,回家種了。當我看到有山茶花和杜鵑花的木瓜樹時,我心裏覺得很美,我想到了碩果累累的未來。
沒想到,木瓜樹並沒有像預期的那樣長勢良好,反而壹天天的萎靡不振。過了兩個星期,終於完全枯萎了。
當我把木瓜苗從花園裏拔出來時,我感到極度失望。對於在農家長大的我來說,每壹株植物的枯萎都會讓我感到失望,但這棵木瓜樹就更不壹樣了。如果我不移植它,它仍然會在市場的邊緣,挺拔而翠綠。
在夕陽照耀的院子裏,我喝著野生苦瓜泡的茶,看著花園裏的花草樹木。我不禁好奇,為什麽木瓜苗寧願生在泥地裏,也不願生活在美麗的花園裏。是不是當汙染成為壹種生活習慣,美麗的陽光、松軟的土壤、清澈的飲用水反而成了生活的負擔?
就像有幾次,我在繁華市場的暗巷裏偶然遇到壹些吸毒的人。他們在黑暗的角落裏低頭,身體裏所有的細胞都散發著頹廢,用迷離失焦的眼神看著這個世界。我總有壹種沖動跑過去拍拍他們的肩膀,告訴他們“這個世界有明媚的陽光,這個世界有美麗的花園,這個世界有值得追求的愛情,這個世界有值得為之奮鬥和貢獻的東西”。馬上我就看到了自己的荒謬,因為對於壹個吸毒的人來說,汙穢已經成為了壹種生活習慣,頹廢已經成為了壹種生活的姿態,幾乎無法改變。不要說吸毒者,就像在日本的大都市,有無數的“沖浪者”放棄自己的生活,寧願流浪街頭。當他們徹底放棄後,他們的生活將永遠無法恢復。
沖浪者不是“癮君子”,但他們有相同的部分。吸毒者吸食有形的毒品,並受其支配。沖浪者吸著看不見的毒,被頹廢所支配。他們放棄了心路,就像壹株靠血和汙水為生的木瓜苗,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壹個美麗的花園。
恐懼墮落和恐懼晉升雖然都是恐懼,但帶來的是不同的選擇。害怕墮落的人,心裏都會有壹個願望,希望自己有壹天能到達百花盛開的花園。住在那個花園裏的人,有陽光、深愛、頭腦清晰、溫柔、好觸摸的品質,欣賞壹切美好的事物。
壹顆木瓜籽不小心掉在市場的地溝裏,這是壹個不可預知的原因,但是從地溝到花園是沒有辦法的。如果有選擇,就有美好的可能。
壹個人偶然轉世也是壹種不可預知的因緣。我們要麽生活經歷很差,童年很差,生活很艱辛,要麽陷入愛情的煎熬,像溝裏的木瓜樹,但只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美麗的花園,我們的內心就會產生強烈而真摯的渴望。我投胎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到達美麗的花朵。萬壹我們終其壹生都無法到達最終的夢想之地,我們是否可以壹直仰望藍天、陽光和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