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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夜玫瑰小說全集

第壹章 玫瑰花兒朵朵開呀 玫瑰花兒朵朵美 玫瑰花兒像伊人哪 人兒還比花嬌媚凝眸飄香處 花影相依偎 柔情月色似流水 花夢托付誰~ 以色列民謠 - 夜玫瑰(Erev Shel Shoshanim ) 我循著紙上的地址,來到這條位於臺北東區的巷子。 嘗試了四次錯誤的方向後,終於找到正確的地方。 按了七樓之C的電鈴,沒人接聽,但兩秒內大門就應聲而開。 電梯門口貼上「電梯故障,請您原諒。多走樓梯,有益健康」的字條。 只好從堆放了八個垃圾桶的樓梯口,拾級而上。 爬到七樓,看見三戶人家沿直線排列,中間那戶的門開了五公分左右。 我走了九步,到門口,推開門,走進去。 我看了壹眼,陽臺鐵架上的六盆植物。 夕陽從西邊斜射進來,在陽臺走道和盆栽的葉子上,塗滿金黃色。 轉過身,然後屈身脫去皮鞋,走進客廳。 「打擾了。」我說。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客廳的擺設,壹條黃色的長毛狗,向我撲過來。 我雙手馬上護著脖子,蹲下來。 「小皮!不可以!」耳邊傳來女子的低喝聲。 然後,我感覺那條狗正在舔我的右手掌背。 「妳在做什麽?」女子應該是問我。 我緩緩放下雙手,站起身,摸了摸正跟我搖尾巴的狗。 客廳有五張藍色沙發,左、右各壹張,中間三張。 沙發成馬蹄形,圍繞著壹個長方形茶幾。 女子坐在中間三張沙發的中間,右腳跨放在茶幾上,看著我。 「自衛。」我回答。 「這樣為什麽叫自衛?」她又問。 「壹般的狗都是欺善怕惡的,會采取主動攻擊的狗很少。」 「是嗎?」 「嗯。所以當狗追著妳吠時,妳轉身向它靠近,它反而會退縮。」 「如果妳轉身靠近,而它並未退縮時,怎麽辦?」 「問得好。這表示妳碰到真正兇猛的狗,或是瘋狗。」 「那又該如何?」 「妳就只好,像我剛剛壹樣,護住脖子,蹲下來。」 「為什麽?」 「很簡單啊。除了脖子不要咬外,其它地方都可以咬。」 「妳這小子有點意思。」 她坐直身子,收回跨在茶幾上的右腳,笑了起來。 「小子?」 「我通常叫不認識的男生為小子。」 「喔。」 「請坐吧。」她指著她左前方的沙發。 「謝謝。」我坐了下來。 「小皮好像很喜歡妳。」 「應該吧。」 「可是它是公狗呀。」 「公狗也可以喜歡男生啊。」 「那母狗怎麽辦?」 「這跟母狗有關嗎?」 「當然啰。如果公狗都喜歡男生,那母狗不是很可憐嗎?」 「母狗不會可憐,因為母狗可以罵人。」 「怎麽說?」 「母狗的英文叫bitch ,外國人常用bitch 來罵人。」 「小子,妳到底是來幹嘛的?」 她微蹙著眉,雙手交叉抱住胸前,眼睛直視著我。 「我是來租房子的啊。」 mpanel(1); 「那妳為什麽壹直跟我談狗呢?」 「大姐,是妳壹直問我狗的問題。」 「大姐?」 「我通常叫不認識的女生為大姐。」 原本坐在地上聽我們說話的小皮,開始走到我腳邊,聞著我的褲子。 「小皮真的很喜歡妳。」 「嗯。」我又摸摸小皮的頭。 「妳也喜歡小皮吧?」 「嗯。這只狗很乖。」 「什麽叫' 這只狗' ?它對妳這麽親近,妳卻不肯叫它的名字?」 她提高了音量。 「是是是。」我趕緊補了壹句:「小皮真乖。」 「所以我決定了,房間就租給妳。」她站起身說。 「可是我我還沒看到房間啊。」 「哦?房間不都長壹樣?都是四方形呀。」 「我還是看壹下好了。」 「妳真不幹脆,枉費小皮這麽喜歡妳。」 「大姐」 「別叫我大姐。我叫葉梅桂,梅花的梅,桂花的桂。」 「那月租呢?租屋廣告上只寫:月租可商議。」 「這裏***有兩個房間,房東開的租金是壹萬五,所以我們各七千五。」 「妳不是房東?」 「不是。我住這裏兩年多了,房東在國外。」 「既然月租已定,那還' 商議' 什麽?」 「水電費呀。」 「喔。水電費怎麽算?」 「嗯,我是覺得,水電費由我們三個均分。妳覺得呢?」 「三個?」 「嗯。妳、我、小皮。」 「小皮要付水電費嗎?」 「它也是這裏的壹份子,為什麽不付?」 「可是它畢竟只是壹只狗。」 「狗又如何?我們都要在同壹個屋檐下生活,不能偏袒。」 「說得好!它當然要付。」我豎起大拇指,敬佩她的大公無私。 而且小皮如果也要付水電費,我就只需付三分之壹,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考量到小皮目前還沒有經濟能力」 「經濟能力?」我張大嘴巴。 「所以小皮的份,由我們兩個人幫它分攤。」 「這不公平!」輪到我站起身,提高了音量。 「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妳竟然跟狗計較水電費?」 「這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而是它是妳的狗啊。」 「但小皮也喜歡妳呀,妳不覺得,妳該報答它的喜歡嗎?」 「妳說來說去,水電費還是只由我們倆人均分。」 「呵呵,小子」她笑出聲音,指著我:「妳終於變聰明了。」 小皮這時突然站起,前腳搭在我褲子的皮帶上,張開嘴,吐出舌頭。 「妳看,小皮也同意了。依照資本社會的民主法則,已經二比壹了。」 「它這樣未必叫同意吧,搞不好是同情。」 「同情什麽?」 「同情我啊。」 「好啦,男子漢大丈夫別不幹不脆的。就這麽說定了。」 「大姐」 「我說過了。」她打斷我的話,「我叫葉梅桂。」 我還沒開口說話,她轉身進了房間。 沒多久,她從房間走出來,拋給我壹串鑰匙,我在空中接住。 「妳隨時可以搬進來。」她右手壹指:「妳的房間就在那裏。」 說完後,她又轉身準備進房間,走了壹步,突然回過頭:「當然妳也可以叫我,在夜晚綻放的玫瑰花。」 「什麽意思?」 「夜玫瑰。」說完後,她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第二章 濃黃的燈泡亮光,略顯刺眼的白色水銀燈柱,映著廣場上圍成壹圈跳舞的人,臉孔黃壹陣白壹陣。 音樂從壹臺老舊的收音機中傳出,雖然響亮,卻不刺耳。 旋律不是愛來愛去的流行歌曲,也不是古典音樂,像是民謠。 曲調非常優美,聽起來有種古老的感覺。 這跟我們這群20歲左右的年輕男女,似乎不相稱。 樂聲暫歇,隨即響起壹陣鼓掌聲,眾人相視而笑。 不知是拍手為自己鼓勵?還是慶幸這支舞終於跳完? 「請邀請舞伴!」 壹個清瘦,嗓門卻跟身材成反比的學長,喊出這句話。 我突然覺得刺耳。 看了看四周,熱門的女孩早已被團團圍住。 有的女孩笑著搖搖手;有的則右手輕拉裙襬、彎下膝表示答應。 學長們常說,女孩子就像蛋糕壹樣,愈甜則圍繞的蒼蠅愈多。 我只是壹只小蒼蠅,擠不贏那群綠頭蒼蠅。 只得效法魯迅所謂的阿Q精神,安慰自己說甜食會傷身。 然後緩緩地碎步向後,離開廣場中心。 邀舞的氣氛非常熱鬧,我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28歲,目前單身。 從臺南的學校畢業後,當完兵,在臺南工作壹陣子。 後來公司營運不佳,連續兩個月發不出薪水,之後老板就不見人影。 同事們買了很多雞蛋,我們朝公司大門砸了兩天。 第三天開始灑冥紙,壹面灑壹面呼叫老板的良心快回來喔。 當同事們討論是否該擡棺材抗議時,我決定放棄,重新找新工作。 沒想到正值臺灣經濟不景氣,壹堆公司紛紛歇業,也產生失業荒。 在臺南找工作,已經像是緣木求魚了。 仿徨了壹星期,只好往臺灣的首善之區 - 臺北,去碰碰運氣。 我很幸運,在壹個月後,我收到臺北壹家工程顧問公司的錄取通知。 於是收拾好細軟,離開了生活20幾年的臺南,上臺北。 上臺北後,我先借住在大學時代的同學家中。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曾幫他寫過情書給女孩子。 他很慷慨熱情,馬上讓出他爺爺的房間給我。 「這怎麽好意思,那妳爺爺怎麽辦?」我問。 「我爺爺?妳放心住吧,他上個月剛過世。」 我無法拒絕同學的好意,勉強住了幾天。 每天晚上睡覺時,總感覺有人在摸我的頭發,幫我蓋棉被。 後來想想,長期打擾人家也不是辦法,就開始尋找租屋的機會。 連續找了三天,都沒中意的房間。 我其實不算是龜毛挑剔的人,可是我找的房子連及格都談不上。 環境不是太雜,就是太亂,或是太臟。 而且很多房子跟租屋紅紙上寫的,簡直天差地遠。 例如我曾看到寫著:「空氣清新、視野遼闊、可遠眺海景。」 到現場看房子時,我卻覺得即使拿望遠鏡也看不到海。 「不是說可以看到海景?」我問房東。 「妳看」他將右手不斷延伸:「看到那裏有壹抹藍了嗎?」 「是嗎?」順著他的手指,我還是看不到海。 「唉呀,妳的修行不夠。」房東拍拍我肩膀:「心中有海,眼中自然就會有海。」 「啊?」我還是莫名其妙。 「來住這裏吧。這裏的房客都是禪修會成員,我們可以壹起修行。」 「有沒有不必修行就可以看到海的辦法?」 「妳還是執迷不悟。」房東嘆了口氣:「我們擡起頭就可以看到月亮,但這並不代表我們離月球很近,不是嗎?」 「所以呢?」 「所以我們不能用肉眼看東西,要用' 心' 來看。」 mpanel(1); 他盤腿坐下,閉上眼睛,緩緩地說:「來吧,執著的人啊。請學我的動作,先閉上眼睛。」 接著雙手像蛇,在空中扭動,畫出幾道復雜的曲線,最後雙手合十:「摒除雜念,輕輕呼吸。看見了嗎?夕陽的余暉照在海面上,遠處的漁船滿載著晚霞,緩緩駛進港口。聽見了嗎?浪花正拍打著海岸,幾個小孩子在海堤上追逐嬉戲,有個小孩不小心跌倒了在叫媽媽。 而沙灘上的螃蟹也爬出洞口彼此在劃拳」 我不敢再聽下去,趕緊溜走。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關門的聲音? 隨著晚上睡覺時被摸頭的次數愈來愈多,我愈心急找新房子。 昨晚睡夢中,好像聽見有人說了壹句「小心著涼」。 結果今天早上睡醒時,我發覺身上蓋的是紅色的厚棉被,而非入睡前的黃色薄被。 於是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今天壹定要找到新房子。 「雅房分租。公寓式房間,7 坪,月租可商議。意者請洽」 那是壹張紅紙上的字,貼在電線桿上。 我把上面的電話號碼抄了下來。 雖然這是我今天抄的第八組號碼,但我決定先試這個。 這份租屋廣告寫得太簡短,連租金都沒寫,表示出租的人沒什麽經驗。 通常有經驗的人,會寫上交通便利、環境清幽、鄰裏單純、通風良好之類的話。 我還看過寫著:歡迎您成為我們的室友,壹起為各自的將來***同打拼。 更何況這張紅紙就貼在環保局「禁止隨意張貼」的告示上面。 這表示出租的人不僅沒經驗,而且急於把房間分租出去。 應該可以' 商議' 到好價錢。 於是我打了電話,約好看房子的時間,然後來到這裏。 也因此,我認識了葉梅桂,或者說,夜玫瑰。 但當我聽到她說出「夜玫瑰」時,我突然像被電擊般地僵在當地。 因為夜玫瑰對我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名字了。 就像看到自由女神像,會想到紐約壹樣;在我回憶的洪流裏,夜玫瑰就代表我的大學生活。 那是最明顯的地標,也是唯壹的地標。 葉梅桂走進房間後,我過了好壹陣子,才回過神。 我依她右手所指的方向,來到我即將搬進的房間。 單人床、壹張書桌、壹個衣櫥,嗯,這樣就夠了。 書桌靠窗,往窗外望去,可以看到陽臺上的綠意,還有壹些藍天。 走出房間,來到廚房,廚房裏有冰箱、電磁爐、瓦斯爐還有微波爐。 廚房後還有壹個小陽臺,放了壹臺洗衣機,葉梅桂也在這裏晾衣服。 客廳裏除了有沙發和茶幾外,還有壹臺電視。 除了室友是女的有些奇怪外,其它都很好。 臨走前,敲了敲葉梅桂房間的門,她似乎正在聽音樂。 「我走了。明天搬進來。」 小皮汪汪叫了兩聲後,她隔著房門說:「出去記得鎖門,小子。」 她又叫我小子,我覺得有些不舒服。 「葉小姐,我也有名字。我叫」 話沒說完,她又打岔:「叫我葉梅桂,別叫葉小姐。別再忘了,小子。」 算了,小子就小子吧。 第三章 我正準備穿上鞋子離去,葉梅桂突然打開房門,小皮又沖出來。 這次我只是蹲下來,雙手不必再護住脖子。 「小皮想跟妳說再見。」 「嗯。」我摸摸小皮的頭:「小皮乖,叔叔明天就搬進來了。」 「餵,小子。妳占我便宜嗎?」 「沒有啊。」 「我只是小皮的姐姐,妳竟然說妳是它叔叔?」 雖然有些無力,但我還是改口:「小皮乖,哥哥明天就搬進來了。」 我站起身,小皮也順勢站起,又將前腳搭在我褲子的皮帶上。 「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小皮這麽喜歡妳?」 葉梅桂先看了看小皮,再看了看我。 可能是她視線移動的速度太快,還來不及變化,因此看我的眼神中,還殘存著看小皮時的溫柔。 甚至帶點玫瑰剛盛開時的嬌媚。 從進來這間屋子後,葉梅桂的眼神雖談不上兇,卻有些冷。 即使微笑時,也是如此。 她的眼睛很幹,不像有些女孩的眼睛水水的,可從眼神中蕩漾出熱情。 她的眼神像是壹口幹枯的深井,往井中望去,只知道很深很深,卻不知道井底藏了些什麽。 有個朋友曾告訴我,壹個人身上有沒有故事,從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 每個人都可以假裝歡笑憤怒或悲傷,卻無法控制眼神的溫度,或深度。 似乎只有在看著小皮時,葉梅桂才像是綻放的夜玫瑰。 我還沒看過葉梅桂像玫瑰般的眼神,所以她問完話後,我發楞了幾秒。 不過才幾秒鐘的時間,卻足以讓她的眼神降低為原來的溫度。 「小子,發什麽呆?回答呀。」 「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我養過狗的關系吧。」 「是嗎?那妳現在呢?」 「現在沒了。我養過的兩只狗,都死於車禍。」 我說完後,又蹲下身摸摸小皮的頭。 「妳會傷心嗎?」我們沈默了壹會,葉梅桂又開口問。 「別問這種妳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有點生氣,同樣是養狗的人,應該會知道狗對我們而言,像是親人。 親人離去,怎會不傷心? 「對不起。」她說。 她壹道歉,我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也不知該如何接腔,氣氛有些尷尬。 沒想到她也蹲了下來,左手輕撫著小皮身上的毛,很輕很柔。 眼神也是。 「妳知道嗎?我以前並不喜歡狗。」 「那妳為什麽會養小皮?」 「它原本是只流浪狗,在巷口的便利商店附近徘徊。」 她舉起小皮的前腳,讓小皮舔了舔她的右臉頰,然後再抱住它。 「我去買東西時,它總是跟著我。後來我就把它帶回來了。」 葉梅桂顯然很高興,壹直逗弄著小皮。 我猜測葉梅桂決定要帶回小皮時,心裏應該會有壹番轉折。 由於是初次見面,我不想問太多。 也許她跟我壹樣,只是因為寂寞。 寂寞跟孤單是不壹樣的,孤單只表示身邊沒有別人;而寂寞卻是壹種心理狀態。 換句話說,被親近的人所包圍時,我們並不孤單。 但未必不寂寞。 「聽過壹句話嗎?」我穿好鞋子,站起身說。 「什麽話?」葉梅桂也站起身。 「愛情像條狗,追不到也趕不走。」 「很無聊的壹句話。」 「我以為這句話很有趣。」 「有趣?小子,妳的幽默感有待加強。」 「妳還是堅持叫我小子嗎?」 mpanel(1); 「不然要叫妳什麽?」 「我姓柯,叫柯誌宏。」 「哦?妳不姓蔡?」 「我為什麽要姓蔡?」 「我總覺得,妳應該要姓蔡。」 「其實也沒差,因為柯跟蔡,是同壹姓氏。」 「真的嗎?為什麽?」 「如果我告訴妳由來,那就是歷史小說,而不是愛情小說了。」 「妳說什麽?」 「喔,沒事。總之柯蔡是壹家。」 「那我以後就叫妳柯誌宏好了。」 「謝謝妳。那我走了,明天見。」 葉梅桂又蹲下身,抓起小皮的右前腳,左右揮動。 「小皮,跟哥哥說再見。」 「哈哈哈。」她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很逗,於是我笑了起來。 「笑什麽?」她仰起頭,瞪著我。 「沒事。只是覺得妳的動作和語氣很可愛。」 「我不喜歡被人嘲笑,知道嗎?」 她的語氣和眼神,都很認真。 「我不會的。相信我,我真的只是覺得可愛而已。」 「嗯。」 葉梅桂和小皮,同時仰頭看著即將離去的我,她們的眼神好像。 「妳是因為小皮的眼神,才決定帶它回家的吧?」 「嗯。我看到它獨自穿越馬路向我走來,我突然覺得它跟我很像。」 她遲疑了壹下,接著問:「妳會不會覺得這很誇張?」 「不會的。」我笑壹笑:「別忘了,我養過狗,我知道狗會跟主人很像,尤其是眼神。」 「謝謝妳。明天什麽時候搬來?」 「傍晚吧。」 「那明天見。」 「明天見。」 葉梅桂抱起小皮,轉身走向自己房間。 小皮的下巴抵住她的左肩,從她的身後,看著我。 進房門前,她再轉身跟我揮揮手。 她們果然擁有同樣的眼神。。 我躲到所有光線都不容易照射到的角落裏,坐著喘息。 用誇張的呼氣與擦汗動作,提供自己不跳下壹支舞的理由。 也可以順便避開旁人狐疑的眼光。 因為,有時這種眼光會帶點同情。 除了圍成壹圈所跳的舞以外,壹旦碰到這種需要邀請舞伴的舞,我總是像個吸血鬼,尋找黑暗的庇護。 躲久了便成了習慣,不再覺得躲避是種躲避。 「學弟,怎麽不去邀請舞伴?下壹支舞快開始了。」 背後傳來不太陌生的聲音,我有點吃驚地回頭。 白色的燈光照在她的右臉,背光的左臉顯得黑暗。 雖然她的臉看起來像黑白郎君,但我仍壹眼認出她是誰。 「學姐,我我不太敢邀女孩子跳舞。」 「別不好意思。」 她伸出左手拉起我的右手,走向廣場中心:「這支舞是華爾茲旋律,很輕松也很好跳。我們壹起跳吧。」 音樂響起:「I was dancing with my darlingto the Tennessee Waltz 」。 我的東西並不多,除了衣物外,只有壹臺計算機。 原本想自己壹個人慢慢搬,大概分兩次就可搬完。 但朋友堅持開車幫我載,可能是因為他聽說我的室友是個女子的關系。 搬離朋友的住處前,我還向他爺爺上了兩炷香,感謝照顧。 我抱著計算機主機,和朋友準備搭電梯上樓時,電梯門口又貼了張字條:「電梯已故障,請您多原諒。何不走樓梯,身體更健康。」 昨天電梯故障時,字條上只寫16個字,沒想到今天卻變成五言絕句。 我欲哭無淚,只好抱著沈重的主機,壹步壹步向上爬。 終於爬到七樓,我先輕放下主機,喘了壹陣子的氣,擦去滿臉的汗水。 然後打開門,再抱起計算機主機,和朋友同時走進。 小皮看到我們,狂吠了幾聲後,突然向我朋友沖過來。 我雙手壹軟,立刻拋下手上的計算機主機,蹲下身抱住小皮,安撫它:「小皮乖,這是哥哥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不見得是朋友。」葉梅桂坐在沙發上,淡淡地說。 「哥哥的朋友,總該是朋友了吧?」小皮仍在我懷中低吼。 「那可不壹定。李建成的朋友,可能會要了李世民的命。」 她仍然坐在客廳中間三張沙發的中間,看著電視,簡短回答我。 「原來這只狗叫小皮喔。小皮好漂亮、好可愛喔」 朋友蹲下身,試著用手撫摸小皮的頭。小皮卻回應更尖銳的吠聲。 「甜言蜜語對小皮沒用的。」葉梅桂轉過頭,看著我們。 「那怎麽樣才有用?」朋友問。 「催眠。」 「催眠?」 「嗯。妳得先自我催眠,讓妳相信自己是只母狗。」 「這」朋友轉頭看看我,顯然不敢置信。 「總比催眠小皮讓它相信自己是女人,要簡單得多。」 葉梅桂的語氣,依舊平淡。 我們只好先將東西放在七C 門口,再下樓搬第二趟。 剩下的東西不多,我壹個人搬就夠了。 壹起下樓後,朋友倚著車喘氣,仰頭看著我住的大廈。 「妳住七C ?」朋友問。 「是啊。」 「七C 聽起來不好,跟臺語' 去死' 的音很像。」 「別胡說八道。」 「而且妳搬進來的第壹天,竟然還碰上電梯故障。這是大兇之兆喔。」 朋友低頭沈思了壹會:「我回去問我爺爺壹下。」 「怎麽問?」 「叫他托夢給我啊。」 「是嗎?他會托夢嗎?」 「會啊。昨晚他就托夢給我,叫我幫妳搬東西。」 「真的假的?妳不是因為知道我室友是女生的關系?」 「拜托,我是那種人嗎?」 「妳是啊。」 「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他上了車,搖下車窗:「對了。我爺爺說,他跟妳有緣,會壹直照顧妳的。」 說完後,他發動引擎。 「這句話是生前說的?還是死後?」我很緊張。 「死後。」他搖起車窗,開車走人。 「不要啊」我跑了幾步,但車子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懷著驚魂未定的心,壹步壹步爬上樓。 打開門進了七C ,葉梅桂還在客廳看電視。 而陽臺上躺著我剛剛匆忙之間拋下的計算機主機,已經摔出壹個缺口。 小皮正手嘴並用,從主機的缺口中,咬出壹塊IC板。 「唉呀!」我慌忙地想從小皮嘴中,搶救那塊IC板,跟它拉鋸著。 「怎麽回事?」正在客廳看電視的葉梅桂,轉頭看著我們,然後說:「小皮!不可以!」 她立刻起身,跑到陽臺,從小皮嘴裏,輕易取下那塊IC板。 「小皮,這是不能吃的。來,姐姐看看,嘴巴有沒有受傷?」 「餵!妳怎麽把這東西放在這裏?」葉梅桂看著我,有些埋怨。 「我剛剛只是」 「妳看看,這東西很尖銳,小皮會受傷的。」她指著手裏的IC板。 「可是」 「以後別再這麽粗心了。」 她又仔細檢查壹次小皮的口腔,然後呼出壹口氣,說:「幸好小皮沒受傷。」 「但是計算機卻壞了啊。」 「哦?那很重要嗎?妳不像是個小氣的人呀。」 她把IC板還給我,然後又坐回沙發,繼續看電視。 我有點無奈,搬起計算機主機,把IC板咬在嘴裏,進了我的房間。 我先清掃壹下房間,在整理衣櫥時,發現幾件女用衣物。 「這些是妳的嗎?」我拿著那些衣物,走到客廳,問葉梅桂。 「不是。」她看了壹眼:「是我朋友的,她以前住那個房間。」 「那她為什麽搬走呢?」 「因為她不喜歡狗,受不了小皮。」 「喔。」 她的反應簡單而直接,我卻不敢再問。 雖然我以為,既然是朋友,似乎沒有必要為了壹只狗而搬走。 「當初帶小皮回來時,我朋友就很不高興。」 沒想到葉梅桂反而繼續說:「後來小皮老是喜歡亂咬她的東西,而且總是挑貴的東西咬。」 「挑貴的?」 「嗯。便宜的鞋子和衣服,小皮不屑咬。它只咬名牌的衣服鞋子。」 「哇,小皮很厲害喔,這是壹種天賦啊。以後可以用它來判斷東西是否為名牌,這樣就不必擔心買到仿冒品了。」 我嘖嘖贊嘆了幾聲:「小皮壹定具有名犬的血統。」 「呵呵」葉梅桂突然笑了起來:「妳的反應跟我壹樣,我也是跟我朋友這樣說。」 「然後呢?」 「沒什麽然後。總之,我們吵了幾次,她壹氣之下,就搬走了。」 葉梅桂的語氣,又歸於平淡。 然後向小皮招了招手,小皮乖乖地走到她腳邊,坐下。 「妳會不會覺得,我很過份?」我們同時沈默了壹會,葉梅桂問我。 「過份?怎麽說?」 「她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認識好多年了,卻為了小皮而翻臉。」 「也許是溝通不良吧。」 「妳的意思是,我很難溝通?」她眼睛壹亮,好像剛出鞘的劍。 「不是這個意思。」我急忙搖了搖手:「我只是覺得,可能妳們之間在溝通時有些誤會而已。」 「哪有什麽誤會?我都說了,我會好好管教它,不讓它再亂咬東西。」 她摸了摸小皮的頭,看著它的眼睛:「小皮只是淘氣而已,又不壞,為什麽非得要趕它走呢?」 或許是我也養過狗的關系,我能體會葉梅桂的心情。 很多人養狗,是因為寂寞。可是養了狗之後,有時卻會更寂寞。 也就是說,如果是因寂寞而養狗,那麽妳便會習慣與狗溝通。 漸漸地,妳反而不習慣跟人溝通了。 我突然很想安慰她,因為我總覺得,她是個寂寞的人。 可是我也認為,她壹定不喜歡被安慰的感覺。 因為如果壹個人很容易被安慰,那他就不容易寂寞了。 所以我沒再多說什麽,走到她左前方的沙發,坐下。 把視線慢慢轉移到電視上。 字數太多了 只能弄三章了 選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