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舍斯特是壹個出生在中產階級的富家貴族公子,父親是生物學教授。他剛剛大學畢業,即將成為壹名高收入的年輕律師,每年有400英鎊的收入,前程遠大,到哪裏去,幹什麽,什麽時候幹,有什麽出入,他都井井有條地進行合理的安排。
艾舍斯特和同伴趁春天的假期去鄉下郊遊,因為傷了膝蓋,在路途上遇見了壹個從山坡上走下來挎著籃子的少女梅根,風吹動著她的粗絨裙子,拂著她的腿,掀起了她那壓扁了的孔雀藍帽子,她的短灰色的短罩衫已經破舊了,鞋也裂開了,兩只小手又紅又粗,脖子曬成了紫褐色,但是她的眼睛卻是了不起的妙物——水汪汪的仿佛今天才第壹次睜開似的,她註視著他——他的臉笑起來是有些美的。
他們在路途中相識,艾舍斯特和他的同伴跟隨梅根來到了姑媽的農莊,這個農莊也為從城市裏旅行來的遠客提供住宿的地方,梅根無父無母,寄居在姑媽家的農莊裏,每天忙忙碌碌地操持著農莊裏所有的雜活,兼顧姑媽家兩個年齡最小的孩子。
第壹眼看見梅根,艾舍斯特就動了心,她是壹朵野花,壹個看了叫妳好受的女子,美人是壹朵花,而且,在他心裏,激發了扶弱鋤強的思想,他深深地愛上了她,又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這個春天跟他經歷過的任何壹個春天都不壹樣,因為春天在他心裏,不是在他身外,他每天可以近距離地接觸到梅根,那兩只眼睛,目光溫柔流連,叫人說不出的得意和好受。
憐憫——或者是春天——沖擊夾持而失掉了自持,可是他依然覺得莫名的快樂,既快樂又得意,四肢壹陣陣戰栗,還有壹種模模糊糊的驚惶,他俘獲了這個美麗,信任他,眼睛水盈盈的姑娘。他痛苦地掙紮在矛盾的心情中,壹方面有壹種強烈的欲望,要趁著這鄉下美麗的春意好好兒歡樂壹番。他想起為梅根做的那首情詩來,昨天在蘋果樹下做詩時是那麽鄭重其事,專心致誌。
當艾舍斯特終於有壹個機會在蘋果園裏看到逃避喬的梅根,他幫助梅根趕走了喬,得以單獨面對梅根,他們在拉扯中接觸到了對方的身體,他們互相表白,互訴衷腸。
當艾舍斯特知道梅根也像他愛她壹樣愛著他,他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富於騎士風度,比起鄉下佬喬來,自己是那麽地優越,很容易就俘獲了梅根的心。
現在他覺得那首詩是那麽無聊,他把它撕碎,卷成了點板煙的紙撚兒。看看,他連壹首送給梅根的愛的贊美詩都懶得再寫,因為他懂得什麽是愛情!
他從來沒想到過這兩只晶瑩的眼睛會有那樣的深度,包含著純潔堅貞的感情。命運之神有意把她投入到他的懷抱,愛神是不容輕辱的,艾舍斯特夜晚來到與梅根相約的蘋果園中,對投入他懷抱中的梅根承諾:咱們結婚吧,我要讓妳在倫敦見見世面,我要永遠照顧妳。愛舍斯特要去鎮上銀行裏拿錢,給梅根買衣服帶她私奔去倫敦。
梅根沈醉在艾舍斯特的誓言裏,等待他的歸來,愛情只是壹陣風,梅根不懂,艾舍斯特走了,風就散了。她沒有真正屬於她的過去。也沒有未來,她的過去是寄人籬下壹個可憐的女子。她的未來也只適合在農莊裏,和所有人都默認的喬過鄉下普通的生活。可是她沒有任何閱歷,她不識字,無法在文字裏感受這個世界裏某些規則的另壹面的殘酷,她不懂。
艾舍斯特來到托爾基鎮上,要為裝扮他鄉下的情人而操心,他無法想象他的梅根會脫掉她經常穿在身上的那壹身破舊質料掠制的蘇格蘭舊衣服,當他離開了農莊,真正要實施決定的時候,他在意起她貧寒的鄉下身份,在店鋪櫥窗前,假日裏漂亮的衣服叫鄉下人穿了總顯得十分庸俗,,擺脫了實際世界那種不信任的庸俗氣氛,在托爾基鎮上他遇見了同樣來鄉村度假的同學哈利德壹家。經過壹段農村生活之後,這爽快,熱烈而充滿了學生語言的談話,是那麽自然地與他的身份合二為壹。
艾舍斯特很快對哈利得的妹妹壹見鐘情——在和哈利得熱烈的交談中,突然意識到另壹個姑娘安靜的註視——她依偎在水池旁,那麽欣長、美好,壹個玉潔冰清的完美女子,有著貴族女孩特有的他熟悉的高貴的氣質。重要的是,她和他出生在同壹個社會階層。他很快拋掉了對梅根的承諾和愧疚。“是不是僅僅因為她長的美麗而且愛我,我才要她呢”
他心中的煩惱被新的歡樂取代了,他開始思考,愛上梅根壹定是受到了春天、夜晚和蘋果花的迷惑,不是出自他本質的心。
艾舍斯特和哈利得壹家打算坐火車到陶特納斯去,艾舍斯特在馬車的窗口,看到可憐的梅根,依然穿著破舊的蘇格蘭衣服,在人群裏尋尋尋覓覓,神情疲憊焦灼,壹步壹頓,她忽然消失的戀人,也許就在這人群裏,他本能地擡起手來遮住自己的眼睛,假裝在擦拭眼睛裏的塵埃,可憐的梅根,走路搖搖晃晃,迷迷茫茫,好像失掉了主人的小狗,不知道應該向前,還是應該向後,不知道往哪裏去尋找她的戀人艾舍斯特,他的心發出反抗和呼叫,梅根的美貌依然值得他留戀和憐憫,在找了壹個借口之後,在哈利得壹家驚異的呼聲中,他跳下馬車,去追尋他的梅根,在拐角上,他望見梅根正在不遠的地方張望,他朝著她的方向跑了幾步,便止住了腳步,他已經漸漸地明白,他不會和梅根結婚了。她那種天真無知,她缺乏的壹切文化教養,與他詩人的氣質和律師的身份是相反和別扭的。她只是他生命中偶然看到的壹朵美麗的花兒,裝扮了他這個孤寂的春天,他還有許多個春天,會看到更多美麗的花兒。他沒有奪取她的貞潔,沒有對她做過虧心的事,憐憫並不代表真正強烈的情緒,他對她的愧疚徹底消失了。
第二年四月的最後壹天,艾舍斯特和斯苔拉結婚了。
同樣第二年的六月,梅根沒有等到艾舍斯特來接她走,在艾舍斯特經常洗澡的農莊水池裏,自殺身亡。愛情最大的局限性,便是愛情激起了妳全部的欲望,結局卻讓妳絕望。在遺憾的命運和絕望的愛情中,生命更加悲涼和冷漠,她擁有過艾舍斯特的懷抱,擁有過他的吻和誓言,像陽光撫摸過全身,她想在回憶中永遠沈睡,只有死亡才能使她永遠沈睡,不知不覺,也許是壹場長夢,幻化入境,沈入愛的永恒中,喧鬧之愛,純潔之愛,永恒之愛!
已經人到中年四十八歲的艾舍斯特,和妻子在鄉下郊遊時路過農莊,看到眼前的春天景色分外迷人,在十字路口有壹座土丘隆起的墳墓,好奇地議論起來,妻子躲到另壹邊去畫畫,艾舍斯特看著眼前的美景,他無意中來到二十六年前的農莊,眼前的春天,還有蘋果花,熟悉的景色使他無意中撞到壹段往事中去了,這段往事的美麗和喜悅他沒有能夠捕捉,但總是在壹條貪得無厭的暗流中有壹種非分之想,壹種歲月蹉跎的感覺。農莊的吉姆指著十字路口的墳墓告訴艾舍斯特,那是農莊裏二十六年前少女梅根的墳墓,她等不到她的意中人而自殺。聽聞梅根的自殺的消息,艾舍斯特留下兩行清淚。壹個鄉下女子的愛只是感動了他壹生中的那麽壹瞬間,壹個青春女子的死亡如輕羽壹樣輕輕掠過他的心頭……那年春天的激情,春天的花和歌聲……
在原作者的英語小說裏,艾舍斯特在二十六年後才知道梅根死於二十五年前的難產,而梅根和艾舍斯特生下的孩子,長大後成了壹個出色的獵人,這對多年膝下無子的艾舍斯特來說,也許是上天對他始亂終棄的懲罰……
懲罰又怎樣,無論是英語原文還是中文譯文,對梅根來說,人生都是壹出悲劇,農莊姑媽的兒子喬壹樣愛著梅根,他頑強固執,毫無笑容,假如梅根沒有遇見艾舍斯特,她會遵從命運的安排而嫁給喬,過辛勞而平凡的壹生,雖然喬也不是壹個理想的對象,梅根自殺而死,他並沒有為梅根爭取壹個體面的葬禮,沒有按照梅根的遺願將她葬在蘋果樹下。她活著的時候不愛他,她的人格和屍體便對他沒有任何的價值和意義。
男女身份懸殊的愛情,除了刻骨銘心,灼骨消魂,,不會剩下任何生存的意義。梅根還是斯苔拉,無論艾舍斯特先後遇見誰,他都會愛上這兩個美貌的女子,最終只會選擇與他同處與同壹階層的那壹個結婚。
對於愛情,他很有經驗,他愛過舞蹈班裏的舞伴,愛過幼兒園裏的漂亮老師,愛過假日學校裏年輕的姑娘們。也許他從來沒有處於這戀愛之外。愛情之於他來說,不過是人間壹場有趣的遊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