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全書的後記如下——
為防止部分小說情節泄密,此後記的某些部分已被我做了壹定的刪節,只有正版圖書裏的後記是完整的,敬請諒解。
後 記
過程
當我敲完最後壹個字,《天機》——這部分為四季,總計八十余萬字的超長篇小說,終於劃上了壹個完整句號。
2005年末,某個寒冷的夜晚,壹個特殊的念頭劃過我的腦海:如果我們進入壹座沒有人的城市裏,而這座城市又與我們生活的世界沒有區別,街道、商店、住宅、家具、電器,所有的東西壹應俱全,可就是沒有壹個人——將會發生什麽?
這個最初的構想讓我心頭壹顫:仿佛有個巨大的舞臺呈現在我面前,當神秘的帷幕徐徐拉開,所有栩栩如生的人物粉墨登場,無數個懸念尚待作者去填補,我先想到了兩個字——
天機
不久我看到了美劇《LOST》,竟與我的構思有某些相似之處——當然不同之處更多,《LOST》發生在荒蕪的自然環境,綿延幾年都看不到結局,劇情陷入無止盡的拖沓之中,似乎編劇本人都不知道如何收尾?
這與我的創作習慣截然不同,我的每部長篇都會事先完成全部構思,在做好異常詳盡的提綱之後,才會進入正式的寫作。2006年初開始,我將《天機》的構思逐步完善,解答自己提出的許多問題,為每壹個人物撰寫生平簡歷及性格素描。
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我同時創作完成了《蝴蝶公墓》,並於2007年1月出版。
2006年9月19日,傳來泰國政變的消息,泰國前總理他信下臺,促使我確定了天機故事的時間坐標:2006年9月24日。
直到2007年1月,我開始創作《天機》第壹季“沈睡之城”的正文,至2007年4月完成。接著馬不停蹄地開始創作第二季“羅剎之國”,並於2007年9月完成。2008年1月,我又完成了第三季“空城之夜”,直至最近完成了這部大結局——第四季“末日審判”。
如果算上最初構思的剎那,那麽《天機》的創作歷時漫長的兩年零四個月。即便以實際創作時間來計算,也超過了壹年零四個月。毫無疑問,這是我迄今費時最長投入精力最大的壹部作品。《天機》四季全部出版以後,排版總字數超過了八十萬字,這也是中國懸疑小說前所未有的壹個紀錄。
人物
《天機》中的所有人物,最重要的無疑是葉蕭,在第四季的大結局時,我給他安排了壹個特殊的命運,也許很多人都會感到非常遺憾,但我相信這個命運對他來說幾乎是最佳的。
至於其他的幾個重要人物:小枝、童建國、李小軍、馬潛龍......我已在第四季的正文裏,借用小說人物及作者本人之口,對他們做了許多評論,在此毋須贅述。
我曾說過我寫的所有小說同時也可以看作是愛情小說。
而分為四季的《天機》又非常特別,首先是懸疑小說,同時又是社會小說、寓言小說、預言小說、愛情小說......
(以下若幹字保密)
因為天生孤獨,所以我們渴望熱烈綻開的紅玫瑰,因為害怕孤獨,我們又會期待溫柔可人的白玫瑰。
而在每個男人心裏,都有壹朵白玫瑰,也有壹朵紅玫瑰。但會恐懼白玫瑰的冷漠,紅玫瑰的熱烈。很多時候會希望白玫瑰與紅玫瑰是同壹個人。而《天機》裏的小枝,既是壹朵白玫瑰,又是壹朵紅玫瑰,也是壹朵讓人不能抗拒的野玫瑰。
然而,葉蕭需要的並不是玫瑰。
歷史
人類,從誕生的那壹刻,便遵循著人性與自然以及社會的規律。
我們從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進化到古中國與古地中海的文明,再經過羅馬帝國的崩潰變為歐洲封建的中世紀,以及截然不同的龐大東方帝國的盛衰周期率,先後不同地邁入近代文明的巨大力量之中,在二十世紀遭受兩次悲慘的人類互相大屠殺之後,成為我們當下所生活的這個現代後工業文明社會,並日益趨向於全球化,同時也已被大眾傳媒所操縱。
我說《天機》也是壹部寓言小說,既是我們當下社會的寓言,也是我們以往數千年歷史的寓言。第二季“羅剎之國”與其他三季相比更為特殊也相對獨立,因為這壹季的故事進入了南明城外的另壹座古代遺址——羅剎之國,又解答了八百年前這座輝煌城市如何毀滅,我用大量的筆墨去回溯羅剎之國的滅亡。(以下若幹字保密)
在創作《天機》第四季的過程中,我讀完了丘吉爾著的五卷本《第壹次世界大戰回憶錄》,這本厚厚的敘述人類歷史上第壹次集體大屠殺的著作,伴隨我每晚臨睡前短暫的閱讀時間。作者對於親身經歷的戰爭的詩壹般語言的描述,以及對於自己以及他人深刻的批判,讓我幾次陷入長長的思考。
桑塔亞那說過:“忘記過去意味著重蹈覆轍。”
為什麽數百年前的災禍會以特別的方式重演?為什麽我們壹次又壹次地忘記歷史的教訓?為什麽在公元後二十壹世紀還要重復公元前二十壹世紀的悲劇?
我們的今天就是由過去累積而成,所有的現代史都是古代史的自然延伸,對於下壹分鐘而言這壹分鐘就是歷史。
站在公元後第三個千年的起點,人類需要深刻反思與自省。
隱喻
《天機》可以被當作壹部通俗小說,也可以被當作壹部充滿隱喻的象征主義作品。
第壹:(保密)
第二:(保密)
第三:(保密)
第四:(保密)
還有其他壹些隱喻,恕我不復多說。
也壹定會有許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象征,會被讀者們發掘出來。
我期待。
視角
人以自我看世界。
神以世界看自我。
這便是兩者區別,或者說是兩種不同視角的區別。
天機——就是兩種不同視角並存的世界。
正如不同顏色和樣式的糖紙裏,包裹著的糖都是壹樣的。
每個人不同的軀體和生命歷程裏,包裹著的心都是壹樣的。
心被自我軀體包裹著,只能從自我的角度看世界——自我存在便世界存在,自我不存在便世界不存在。每個人從四五歲起便會有自我意識,這是從動物進化到人的必由之路,自我意識創造了我們的文明,也創造了人類自身。無論人們創造何種社會又創造何種約束個人的法律與道德,但都無法改變每個人的自我意識,無法改變人從自我看世界的角度。中國人的精神大多由內而外,孔子說“推己及人”,從自我出發到家庭到國家再到世界。
《天機》中的主人公們原本的人生軌跡,無不是從自我看世界。然而,當他們進入天機的世界,進入幾乎空無壹人的城市,他們便已超越了自我意識,以壹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審視世界,同樣也來審視處於特殊狀態中的自我。
天機的故事,便是我們發現世界,同時發現自我的過程。
如果,我們的心能跳出自我的軀體,上升到天空乃至宇宙的高度,居高臨下地俯瞰自己與身邊的人們。從由內而外的思考,轉變為由外而內的思考,或許能發現真正的自我?
我們如何改變本能的思維視角?是否有某種紮根於腦中的虔誠信念,可以戰勝並超越原本的自我意識,並在長大成人之後,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與人生狀態,這個問題需要留待未來回答。
布道
有壹點可能引起大家的疑惑,為何要借小說人物之口抒發個人觀點?
因為,我就是想要布道。
這個“道”並不是某種具體的理論,也不是什麽神秘的宏篇大論,只是我自己的壹些點滴的想法。
誠然,優秀的小說會讓作者隱藏在作品背後。
1932年,海明威在《午後之死》中提出“冰山原則”,認為作者只應描寫冰山露出海面的部分,而冰山有八分之七是隱藏在海面之下。
但這並不等於作者的觀點就不能出現在作品中,在《天機》的某些段落我就有意識地表達了壹些觀點。
其中,最明顯也最長的,莫過於第三季中關於南泉斬貓的對話,在此節錄幾段——
(以下若幹字保密)
其實被點出來的,僅僅是作品中所隱含的極小壹部分。還有更多的觀念被我隱藏在了文字裏,如果妳認真閱讀並仔細思考的話,壹定會有自己的想法。
未來
(若幹字保密)
未來就是懸疑。
世界無窮,我們永遠不可能完全了解,總有還未探索到的領域,甚至就在我們身邊。人類為了發掘未知,才得以不斷進步。無窮的世界,與有窮的生命,是我們永難逃脫的牢籠。
懸疑——就是我們每個人都難以逃脫的命運。
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但孔子承認命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命運是川流不息的,命運也是我們的懸疑。小說中的懸疑,與生活中的懸疑,都是壹回事。
懸疑,是億萬年前壹個微小物質的不經意間的爆炸。
懸疑,是十多萬年前夏娃跳下大樹的那個傍晚。
懸疑,是1815年滑鐵盧惠靈頓公爵方陣前的那道深溝。
懸疑,是1914年薩拉熱窩街頭射向費迪南大公的那枚子彈。
懸疑,是2007年上海深夜的某壹滴眼淚。
作為平凡的個體,我們無從改變世界的命運,但我們可以把握自己的命運。
作為千千萬萬的個體,當我們在壹起同呼吸***命運,世界也可以為我們所改變。
2008年3月29日在上海書城簽售時,有壹位男性讀者特地讓我為他寫上壹句“絕望之後是希望”。
比生命更重要的是尊嚴。
比尊嚴更重要的是希望。
雖然,我看到許多人的絕望,許多人的悲觀。但絕望相對於希望,在人類的希望面前,絕望更是壹種虛妄的東西。
能夠毀滅或者創造未來的都是我們自己。
每個人都夢想幸福。
那麽請去創造幸福。
就在未來。
番外
(此段保密)
個人
在寫《天機》之前,我已出版了十二部長篇小說,兩部中短篇小說集。
《天機》裏出現了我以往小說中的壹些元素,雖然我壹直盡量避免重復自己,但在《天機》裏是故意這樣做的。這是我創作懸疑小說至今的壹個階段性總結,我希望看到許多美麗的影子,將如何被巧妙地串聯在故事中,最終變成壹個輝煌的世界。
因為我常說壹句話——小說家的最大樂趣在於創造壹個世界。
在創作《天機》的壹年多的過程裏,我的文學生涯與個人生活,也發生了許多變化。這壹年多既是對我的磨難,也是對我的磨練,有過歡樂也有過痛苦,甚至有悄悄落淚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變得成熟了許多,更經歷了個人命運的轉折,比如感情——無論我小說裏寫得如何,我自己的愛情觀卻是傳統的,我相信愛情是美好的,甚至是人生唯壹的美好!因為愛的時候可以忘記壹切,愛的時候可以感性地投入,有心靈與身體的化學反應,而我的生活已被徹底改變。
此生有涯愛無涯。
我希望愛能庇護每壹個人,只要沒有生離,即便是死別,也沒什麽遺憾。
致——我愛的人。
忠告
《天機》故事的各個謎底,請妳務必保密。
不要告訴其他尚未讀過本書的人!
蔡駿
2008年4月6日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