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裏科夫試圖把他的想法藏在避孕套裏。只有政府的通知和報紙的文章，規定了什麽是禁止的，他才能感受清楚。看到壹個禁止中學生晚上九點以後上街的通知，他覺得很清楚，很明白:這種事情是禁止的，好吧，就這樣。但他覺得，在官方的認可或默許中，總有可疑的成分，有隱藏的成分沒有完全說出來。每當城裏經當局批準開設劇社、閱覽室或茶館時，他總是搖搖頭，低聲說:“當然可以，但不要鬧。”
任何違反法律、法規、規章的事情，雖然看似與他無關，卻讓他不開心。如果他的壹個同事在教堂做禱告遲到了，或者聽到有中學生鬧事的傳言，他總是很慌張，不停地說，不要鬧事。在學術會議上，他的謹慎，懷疑和純粹避孕套般的論點簡直讓我們不知所措。他說的話，不管是男校還是女校，年輕人都坐立不安，教室裏壹片嘈雜——唉，只希望這件事不要傳到當局耳朵裏，只希望不要出事。他認為二年級開除彼得羅夫，四年級開除葉戈羅夫是合適的。妳猜怎麽著？他帶著嘆息，帶著沮喪，帶著蒼白的小臉上的眼鏡，向我們投降了，我們只好讓步，降低彼得羅夫和葉戈羅夫的道德分數，把他們關起來。後來，他們被解雇了。我們老師都害怕他。信不信由妳。我們老師是有思想的正派人，是屠格涅夫和舍德林培養出來的，但是這個總是穿雨鞋打著傘的小家夥統治了整個中學十五年！但是獨治中學是什麽？整個城市都在他的統治之下！我們這裏的太太們要到星期六才舉行家庭戲劇晚會，怕他聽到；牧師們不敢在他面前吃肉或打牌。在像裏科夫這樣的人的影響下，整個城市在恐懼中生活了十到十五年，害怕壹切。他們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寫信，不敢交朋友，不敢看書，不敢幫助窮人，不敢教人讀書寫字...
別裏科夫，我住在同壹棟房子裏。他的臥室挺小的，像個箱子，床上掛著窗簾。他壹上床，就把被子蒙在頭上。房間裏又熱又悶，風推著緊閉的門，爐子嗡嗡作響，廚房裏傳來壹聲嘆息——壹聲不祥的嘆息...他躺在被子下，瑟瑟發抖，害怕會發生什麽，害怕小偷會溜進來。他整晚做噩夢，早上我們壹起去學校的時候，他無精打采，臉色蒼白。他去的擁擠的學校顯然讓他充滿了恐懼和仇恨；和我並肩而行，對於這樣壹個孤僻的人來說，顯然是壹種煎熬。
然而，這個戴著避孕套的男人差點結婚了。有壹位新的歷史和地理老師，壹位土生土長的烏克蘭人，名叫米哈伊爾·薩維奇·科瓦連科，被派到我們學校來了。他和他妹妹瓦倫卡壹起來的。後來，由於校長夫人的最大努力，華蓮卡開始清楚地表明她對我們親愛的裏科夫的感情。在愛情中，尤其是在婚姻中，鼓勵總是起著很大的作用。每個人——他的同事和他們的妻子——都開始遊說比·裏科夫結婚。況且花蓮卡長得也不難看，也很有魅力。她是五等公務員的女兒，有土地房產；最重要的是，她是第壹個真誠地、深情地對待他的女人。所以他失去理智，決定
訂婚了。
但是瓦倫卡的弟弟從見到比·裏科夫的第壹天起就討厭他。
現在，聽聽後來發生了什麽。壹個小心眼的鬼畫了壹幅漫畫，畫的是裏科夫打著傘，穿著雨靴，卷起褲腿，走著，懷裏抱著華蓮卡；下面有題詞:“戀愛中的類人猿。”要知道，那眼神很像。那個畫師壹定不止畫了壹個晚上，因為男校女中的老師，神校的老師，衙門裏的神仙都收了壹份。不，裏科夫也有壹個。這幅漫畫讓他極其尷尬。
我們壹起走出宿舍；那是5月1日，星期天。學生和老師事先約定在學校見面，然後壹起去了郊區的壹個小樹林。我們吃了壹驚，他的臉色變得發青，比烏雲還陰沈。
“世界上還有這樣惡毒的壞人！”他說，嘴唇顫抖著。
我甚至同情他。我們走啊走。突然，克瓦連科騎著自行車來了，在他身後，華連卡也騎著自行車來了。面紅耳赤，疲憊不堪，卻快樂開朗。
“我們先走吧！”她哭了。“多好的天氣！多可愛，好可愛！”。
他們走開了，消失了。別裏科夫的臉由青轉白。他停下來看著我。
“到底是怎麽回事？或者可能是我的眼睛騙了我？中學老師和小姐騎自行車有錯嗎？”
“這有什麽不好？”我問:“讓他們騎自行車，玩得開心。”
“但這怎麽可能呢？”他哭了，看到我平靜，很驚訝。“妳在說什麽？”
他好像很迷茫，拒絕再往前走，回家了。
第二天，他總是心不在焉地搓著手，瑟瑟發抖；從他的臉上可以明顯看出他病了。他還沒放學就走了，這是他人生中第壹次。他沒吃午飯。傍晚時分，他穿上暖和的衣服，去了柯瓦連科的家。瓦倫卡不在家的時候，只見過她哥哥。
“請坐！”柯瓦連科皺著眉頭冷冷地說道。裏科夫默默地坐了十分鐘，然後開口了:
“我是來找妳的，但我有心事。我很苦惱，非常苦惱。壹個心懷不軌的家夥畫了壹幅關於我和另壹個與妳我關系密切的人的荒唐漫畫。我想我有責任向妳保證我與此事無關。.....我沒有做任何事值得受到這樣的嘲笑——相反，我的行為在各方面都壹直是紳士。”
柯瓦連科坐在那裏生悶氣，壹言不發。裏科夫不等壹會兒，就壓低嗓子，用悲傷的聲音說:“另外，我有事要和妳談。我在這裏工作多年，妳最近才來；既然我是比妳年長的同事，我想我有義務給妳壹個忠告。妳騎車這種消遣方式，絕對不適合年輕的教育工作者！”
“妳怎麽看？”柯瓦連科問道。“難道這還用解釋嗎，米哈依洛維奇，薩維奇，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如果老師騎自行車，他們能指望學生做什麽好事？他們能做的就是轉身，用頭走路！既然政府沒有下發通知允許做，那就不能做。我昨天很害怕！我壹看到妳妹妹，我的眼睛就變黑了。壹個小姐，或者壹個女孩，騎自行車——太可怕了！”
“妳想要什麽？”
“我只有壹件事要做，那就是勸妳，米哈伊爾·薩維奇。妳是壹個年輕人，妳有壹個偉大的未來，妳必須非常非常小心妳的行動。妳就是如此如此如此，唉，如此如此！當妳穿著繡花襯衫出門時，人們經常看到妳拿著壹本書在街上走來走去:現在，妳騎的是哪種自行車？校長會說妳和妳妹妹騎自行車，然後這件事會傳到督察的耳朵裏...這會有好下場嗎？”
"說到我和我妹妹騎自行車，這不關別人的事。"柯瓦連科臉紅了，說:“誰要管我的私事，就叫他滾！”
裏科夫臉色不好，站起來。“妳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說不下去。”他說:“我求求妳，當妳在我面前談論妳的老板時，不要這樣說話；妳應該尊重妳的老板。"
“我是不是對老板說了什麽不好的話？”柯瓦連科生氣地看著他問道。“請避開我。我是壹個光明正大的人，不想和妳這樣的紳士說話。我不喜歡背後說三道四的人。”
裏科夫不慌不忙，匆匆穿上外套，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這是他有生以來第壹次聽到別人說出如此刻薄的話。
“隨便妳怎麽說，看妳的了。”他壹邊走出門口，走向樓梯，壹邊說:“只是我得提前告訴妳:也許有人偷聽了我們的談話。為了避免我們的談話被誤解，引起任何麻煩，我不得不向校長報告我們的談話——解釋大意。沒辦法。”
“舉報他？去吧，舉報就是了！”
柯·瓦連科在他身後抓住他的前衣領，用力推了他壹下，裏科夫穿著雨靴重重地下了樓。樓梯又高又陡，但他安然無恙地滾下樓梯，站了起來。摸摸他的鼻子，看看他的眼鏡是不是壞了。然而，當他滾到樓下時，恰好華蓮卡帶著兩位女士回來了。他們站在樓下，驚呆了。這比裏科夫的任何事情都更可怕。我相信他寧願摔斷脖子和腿也不願意被別人取笑。是的，這樣，整個城市都會知道這件事，也會傳到校長和督察的耳朵裏。哦，可能有麻煩了！說不定還會出另壹部漫畫，最終讓他被勒令退役。……
直到他站起來，華聯卡才認出他。她看著他滑稽的臉，皺巴巴的外套和雨靴。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以為他是不小心摔倒的，所以忍不住笑了。笑聲響徹整個房子:
“哈哈哈！”
這響亮而清晰的“哈哈哈”結束了壹切:預期的婚姻和裏科夫的人類生活。他沒有聽到瓦倫卡說了什麽，也沒有看到任何東西。他壹回到家，做的第壹件事就是把華蓮卡的照片從桌上拿走。然後他就去睡覺了，再也沒有起來。
壹個月後，別裏科夫去世了。我們都去參加了葬禮。
我們必須誠實；埋葬像裏科夫這樣的人是壹種享受。當我們從墓地回來時，我們露出壹張悲傷而謙遜的臉；沒有人會表現出開心的心情。——那樣的感覺，很久以前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大人不在家，我們就去花園裏玩壹兩個小時，享受完全的自由。
我們高興地從墓地回家。然而，還沒過壹個星期，生活又回到了老樣子，和以前壹樣壓抑、無聊、淩亂。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其實雖然我們埋了別裏科夫，但是這種套套的人還是很多，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