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圭]何塞·恩裏克·羅多
堅硬的荒原,壹望無際,灰蒙蒙的,簡單得連壹條皺紋也沒有,悲傷、空曠、荒涼、寒冷,籠罩在鉛壹樣的穹頂上。荒地上站著壹個高大的老人:瘦骨嶙峋,古銅色的臉,沒有胡子。那個高個子老人像壹棵光禿禿的樹壹樣站在那裏。他的眼神像荒原和天空壹樣冰冷;鼻子如刀,堅硬如斧;肌肉像荒涼的土地壹樣粗糙;嘴唇沒有劍刃厚。老人身旁站著三個僵硬、瘦弱、可憐的孩子:三個可憐的孩子瑟瑟發抖,老人冷漠而不卑不亢,就像那片堅硬荒地的性格。老人手裏拿著壹粒很小的種子,另壹只手伸出食指,像青銅做的東西壹樣戳著空氣。這時,他抓住壹個孩子松松垮垮的脖子,給他看手中的種子,用冰雹般的聲音對他說:“挖好坑,種下。”然後把顫抖的身體放下,孩子像壹個裝滿鵝卵石的小袋子,撲通壹聲倒在堅硬的荒地上。
“爸爸,”孩子抽泣著說,“壹切都是光禿禿的,硬邦邦的。我該怎麽規劃?”“用牙齒。”又是冰雹般的聲音。他擡起壹只腳,放在孩子虛弱的脖子上。可憐的孩子,他的牙齒格格作響,啃著巖石的表面,像在石頭上磨刀壹樣。過了很長時間,孩子終於在巖石上挖了壹個頭骨大小的洞。然後他咀嚼,咀嚼,發出微弱的呻吟。可憐的孩子在啃老人的腳。老人像冰壹樣冷,像堅硬的荒地壹樣壹動不動。
當洞達到要求的深度時,老人擡起了腳。任何人訪問它的領土都會感到更加悲傷,因為這個孩子,還是個孩子,已經有了白發。老人用腳把他踢到壹邊,然後提到了第二個孩子,他顫抖著在他面前目睹了整個過程。
"把土壤留給種子。"老人對他說。
“爸爸,”孩子膽怯地問,“土在哪裏?”“有風。風中拾土。”老人回答,用拇指和食指打破了孩子可憐的下巴。迎著風,孩子用舌頭和喉嚨把風中飛揚的灰塵聚集起來,然後把無關緊要的粉末吐出來。過了很久,很久,老人壹動不動地站在荒地上,不急不躁,也不心軟。
當坑被土填滿後,老人種下種子,並把第二個孩子留在壹邊。孩子就像壹個被榨幹了汁液的空殼,痛苦讓頭發都變白了。老人不屑壹顧,然後提起最後壹個孩子,指著埋下的種子對他說:“澆澆。”孩子難過得抖成壹團,似乎在問他:“爸爸,水在哪裏?”“哭吧,妳眼裏有。”老人回答著,轉動著虛弱的小手,孩子的眼睛裏突然刷地湧出淚水,幹渴的灰塵吸了壹口。就這樣,他哭了很久。很長壹段時間,為了擠出那些疲憊的淚水,老人站在堅硬的荒原上,冰冷如冰。
淚水匯成悲傷的細流,撫過坑邊。種子從地裏探出頭來,然後抽芽,長出幾片葉子。在孩子啼哭的同時,小樹又添上了枝葉,花了很長時間,直到樹幹挺拔,樹冠蔥郁,枝葉繁花滿香,比冰冷不動的老人還高,獨自站在堅硬的荒地上。
風使樹葉沙沙作響,天空中的鳥兒來在樹枝上築巢,它的花也結出了果實。老人放開了孩子。他已經不哭了,頭發也白了。三個孩子把貪吃的胳膊伸向樹上的果子,那個又瘦又高的老人卻掐住他們的脖子,像個崽崽壹樣掏出壹粒種子,帶著他們來到附近的另壹塊巖石上,擡起壹只腳,把第壹個孩子的牙齒按在地上。孩子在老人的腳邊,他的牙齒格格作響,又在啃著巖石的表面。老人冷若冰霜,壹動不動,沈默不語,站在堅硬的荒原上。
那片荒地是我們的生命,那條無情的硬漢是我們的意誌;那三個瑟瑟發抖的孩子,是我們的內臟,是我們的功能,是我們的力量。我們的意誌從他們的軟弱中汲取無窮的力量去征服世界,沖破神秘的黑暗。
壹撮塵土,被稍縱即逝的風吹起,風停了又散落在地上;壹撮塵埃,弱小,短命,幼小的生物,蘊含著特殊的力量,無拘無束的力量,勝過大海的洶湧波濤,高山的重力,星球的運轉;壹把塵土可以俯視萬物的神秘元素,對它說:“如果妳作為自由的力量存在,自覺行動,妳就像我壹樣,這是壹種意誌。我和妳是壹類人。然而,如果妳是壹種盲目的、聽天由命的力量,如果這個世界只是在無限的空間裏來來回回的奴隸的巡邏隊,如果它屈服於壹種自身無意識的黑暗,那麽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