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紫
汪建國駕駛的汽車在行駛到距目的還有十三公裏的地方突然熄火了。他瞅了瞅身旁正呼呼大睡的父親壹眼,把頭探出車窗外看了看漸漸發黑的天空,便小心翼翼地試著發動了幾次,但汽車只是空響就是不肯窩.
汪建國沒辦法,只好寄希望於父親,他在用手去推父親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在顫顫地抖。
“爸,醒醒,車壞了,妳醒醒……”
汪建國的父親醒來的時候,聽完汪建國結結巴巴的敘述,什麽也沒說。他伸手試著發動汽車,車卻連響也懶得響了。汪建國的父親用壹種極其復雜的目光瞪了兒子壹眼,拿著壹張破席子和工具箱下了車。汪建國看見父親把席子鋪在車頭下的地上,然後鉆了進去。很快,他聽見車底下傳出了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這時的汪建國覺得沒什麽事情可做,便將腦袋探出車窗外,觀察起附近的景色來。他發覺這裏似乎是個不太好的地方。路兩旁是高而瘦的泡桐樹。再往開去,便是生長著農作物的田地,借著黃昏裏太陽發出的最後壹點光亮,他看見遠處有幾塊紅色的屋頂從黑壓壓的樹叢間露出來。
車底下,金屬與金屬碰擊的聲音在繼續……
汪建國就是在這時看見那個白衣少女的。最先,他從反視鏡裏看見有壹個白點點迅速地飄過來。當那個白點點漸漸變大時,他看清了那是壹個騎著白色自行車的少女。汪建國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美麗的少女。但他知道這種可能性等於零。因為這是他第壹次跟著父親跑長途,並且是第壹次到這個地方來。
白衣少女從汪建國的汽車旁經過時,扭頭看了坐在駕駛室裏的汪建國壹眼,那表情好像是很奇怪這輛車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停在這種地方。她過去之後,遺留在空氣中的香水的氣味使汪建國用力翕了幾下鼻子。
看著白衣少女漸漸遠去的背影,汪建國心裏不禁有些悵然。
他的目光被白衣少女的背影牽引著,越牽越長。接下來發生的壹切,令汪建國猝不及防。他看見那少女距自己的車約兩百米遠的時候,從路旁的地裏竄出壹個人,那人將少女掀下車來,往田地裏拖……汪建國很快就明白那人想幹什麽了。他叫了聲“不好”,手下意識地朝汽車電門的鑰匙伸去,引擎轟響起來,汽車向前沖去。與此同時,汪建國聽見在引擎的轟響聲中,車底下傳出壹聲極其可怕的慘叫。
“壞了!”這句話是從汪建國的心底發出來的。
鎖
應著名美術評論家葉蘇之邀,年輕的畫家孔誌決定赴內蒙古進行為期壹周的寫生活動。
在臨行的前幾天裏,他從菜場和商店裏買回了足夠壹個人吃十天的蔬菜以及肥皂、牙膏和蠟燭之類的日用品,用壹只碩大無比的牛仔包將這些東西背回家。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嬌美如花的妻子馬麗把這些東西分別放進冰箱、衛生間和廚房裏。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碰到了那扇單薄的門,年輕的畫家孔誌驀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壹個極為重要的環節。於是,他去商店買了壹只很大很重的鎖回來,花了近二十分鐘,將鎖牢固地安裝在門上。在用起子擰鎖上的螺釘的時候,他感覺還有壹把起子在自己的心裏掘進。
臨走的前夜,年輕的畫家孔誌躺在床上跟他嬌美如花的妻子說了半宿的話。
他說,現在這個城市的社會治安不太穩定,我明天就要去內蒙古了,妳壹個人在家裏我實在不放心,想來想去,只好委屈妳幾天,在這幾天裏,妳就在家裏哪兒也別去……年輕的畫家孔誌極力將這些話說得委婉些,再委婉些。他不想傷害自己的妻子,他要給妻子留下尊嚴,這是活著的資本。
第壹天壹早,年輕的畫家孔誌就將他嬌美如花的妻子鎖在了屋裏,然後乘飛機離開了這座城市。那只大鎖令他走得很是放心,他不再擔心妻子馬麗趁自己不在家時與她那個傳說中的情人幽會。
應該說,年輕的畫家孔誌的那次內蒙古之行是很有收獲的。
在短短的七天時間裏,他畫了兩幅油畫、四幅素描和二十壹幅速寫。葉蘇先生對他的畫技和勤奮大為贊賞,表示願意為他寫壹篇評介文章,並允諾文章寫完後會在壹家權威性的美術雜誌上發表。
年輕的畫家孔誌在壹個下著細雨的傍晚回到了家裏。他看見那只大鎖仍完好無損地掛在門上。他的臉上露出壹絲苦澀的笑意。打開門,年輕的畫家孔誌看見嬌美如花的妻子馬麗正坐在床上看電視。他對著妻子擠出壹個表示親昵的笑容,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笑容裏依然隱藏著難以言說的苦澀。
就在這個夜晚,年輕的畫家孔誌的妻子馬麗向他提出離婚,她的果決讓年輕的畫家孔誌感到驚訝感到憤怒和無可奈何。在與妻子離婚後的某壹天裏,年輕的畫家孔誌看見從前的妻子馬麗和壹個個頭很高的男人肩並肩走在大街上。孔誌認識那個男人,他知道那男人是壹個手藝非常出眾的修鎖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