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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體》之三:穿越時空的情癡——雲天明

?文/以琳_

面對《三體》,若不為雲天明這個曠古情癡寫點什麽,好像頗有點覺得對不起他,畢竟這個孤僻到極致的男人竟在劉先生筆下化身為最大的暖男,不知是劉先生化腐朽為神奇的妙筆生花,還是作為女性心靈深處的壹種企盼,總之,雲天明的愛情可謂是這部科幻題材長篇巨制無法抹去的壹個亮點,而且是可以進入永恒的亮點。

雲天明的登場是以難見轉機的悲劇身份出現的,不僅是身在絕癥病房,而且需要面對死亡方式的選擇。按常理來說,人是無法自己選擇死亡方式的,除非想要自行了斷。雲天明並沒有想過要自己來選擇,但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親人卻替他做了這樣的選擇,在醫生受托壹步步引導雲天明面對這壹選擇的過程中,我們似乎聞到了這個世界最悲涼的氣息。哀莫大於心死,人生至此境地似乎真的沒什麽好留戀的了,做出安樂死的選擇也未嘗不是壹種還算貼心的永訣吧。然而,人縱然再孤僻,他的內心世界依然是豐富的,對這個世界,也會自然的有些東西是割舍不下的,只是孤僻如他者,曾經沒有表達,今天亦無處表達,可悲的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已然沒有了未來可以表達的機會,暗戀的愛情眼看就要這樣被不留任何痕跡地悄然帶走。

就在人生最絕望的時刻,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壹個唯壹曾經走得最近但卻未必最親的同學突然出現在病房裏,他和其他探病之人不同,帶來的禮物竟是壹箱綠色的飲料,令雲天明不曾想到的是,這種飲料的誕生竟是源於他自己當年的壹番創業奇想:把各種草揉碎做成飲料。當然使之成為現實的並不是他,而是眼前這位同學。這位同學也還真是懂得感恩的人,今天來訪就是以三百萬感恩這位當年的創意者的。

錢這個東西,雖不是萬能的,但也可以幫助絕望的人完成他最後的人生夙願。雲天明的病就是再多的錢也是不治了,於是他可以在選擇安樂死的同時,選擇壹種方式向暗戀中的她表白了。

摘星星這種事是男孩子向女孩子表達寵愛之意的誇張說法,說的人故妄說之,聽的人姑妄聽之,因為誰都知道天上的星星已超出了人類的擁有能力,尤其是普通的個人,這話只是能讓女孩子歡心而已。而就在雲天明所處的那個危機紀元的頭二十年裏的壹些事情,被歷史學家稱為“危機幼稚癥”,因為不能被之前和之後的人們所理解,這些“危機幼稚癥”裏就包括雲天明為所愛買星星這件事。盡管不被人們理解,但卻被人們為之傾倒,尤其是女孩子,簡直就是羨慕嫉妒恨到了極點的事。故事到了這裏,誰不說雲天明是天下第壹暖男呢?他確實當之無愧,然而更讓人愕然的還在後面。

他的所愛——程心——行星防禦理事會戰略情報局技術規劃中心主任的航天技術助理,這個他沒能找到卻收到他匿名贈送了行星的女孩兒,竟然在他完成了安樂死全過程,即將步入死亡的最後壹瞬間出現在他面前。也許這壹刻,雲天明真的可以期望把暗戀變成世間最浪漫的表白,然而,程心為他帶來的不是愛情,而是送他奔赴死亡,當然不是以安樂死的方式,而是更可怕的方式。程心為她的階梯計劃嘔心瀝血,當面對最大的困難和挑戰時,她竟然需要壹個人類的大腦,僅僅只是壹個大腦,她要送這個大腦進入茫茫太空,去到敵人的心臟——三體世界,壹種綿綿無絕期的漂流或是被三體人終生實驗折磨的存在狀態……而且,這可惡的安樂死立法竟然也是為此而通過的。不敢想象,聽到這個消息的雲天明是怎樣壹種崩潰的狀態,他以壹顆最純全的心和最浪漫的作為愛了壹個人,可至終也不能被愛壹次。但是,他還是接受了,帶著淒慘的微笑。

當他的生命已成為壹顆人類的大腦被放置在絕熱容器裏的時候,程心瘋狂地闖進了手術室,直到此刻,她才被告知為她買星星的人是誰。程心幾乎窒息,而故事也已經淒慘得不能再淒慘了。冷靜下來後,程心唯壹能做的是據理力爭,為雲天明帶去地球上的糧食種子,她只能寄希望於雲天明被三體人成功攔截並克隆出壹個完整的雲天明,可以吃到地球上的食物。而程心,在她看著雲天明被送往黑暗太空以後,也以冬眠的方式去往未來,她成為了階梯計劃的未來聯絡員。

時間就在這壹切未知裏面過去了三個世紀,階梯計劃幾乎已經被人們淡忘,也許程心心裏都不再抱太大的希望了。然而就在地球人類深處絕境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壹線生機竟然是來自雲天明。

此時的雲天明已經是壹個完整的人而非大腦了,他不僅在三體人的星球上種下了當初隨他進入太空的種子,盡享著這些人類的食物,而且在那個世界編寫童話故事,竟然是藉著與程心之間其實並不存在的兩小無猜的童真情感,而這壹切都只為有壹天能完成他所肩負的使命。正如大劉所言,雲天明是生活的勝利者,而我還覺得雲天明是人類歷史上最棒的特工!

然而,愚拙的人類面對雲天明傳遞的信息竟然無法解讀,後來盡管有了壹些突破性的進展,但卻已經失去了最佳的時機。雲天明成功地完成了他對人類所肩負的責任,對程心他也是再次在新環境的背景下,以他的方式給了程心逃避末日之災的避難所——那個建在飛船之上的小宇宙。

讀了這樣淒慘的愛情故事,人們內心總有壹個美好的願望,那就是盼望他們最終能夠團圓。的確,他們真的差點就團圓了,在雲天明送給程心的星球上,但誰也沒想到,大劉竟然安排他們在壹個意外中失之交臂,這次的錯過不是因為空間,而是因為時間,而且是長達壹千八百九十萬年之久。

程心在壹千八百九十萬年後的紫色星球上終歸是無法再找到雲天明,但雲天明卻以他所掌握的技術引導程心和關壹帆找到了他為他們預備的最後家園。當然了,雲天明用鐫刻在石頭上的文字告訴程心和關壹帆,他和艾AA在這個星球上度過了幸福的壹生。這行文字成為程心和關壹帆最感安慰的人類文字,他們絕望的心靈也因此而變得無比寧靜,就在這種寧靜中,人類很重要的壹種感情也隨之得到了升華。

人類的愛情,向來都是最自私的壹種感情,它最終是以彼此的擁有為目的的,這並沒有錯,因為人類被造就有壹種天然的需求,那就是兩性之間的彼此陪伴,此目的若不能達成,愛情就由最甜蜜的人類體驗變為最悲情的人類傷痛。然而,人類也存在著壹種很奇怪的現象,愛情壹旦成全卻又開始變得殘缺,甚至是生不如死,所以人類對愛情的目的地——婚姻,有著壹種相悖的說法: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前兩天還看到壹種更直接的表達:進入婚姻是另壹種形式的自殺。

這是壹種很奇怪的現象,愛情是甜蜜的,但它的最終目的地卻是絕望的,千百年來人類圍著這個怪圈不斷地進進出出,壹代代的先古聖賢也好,文人墨客也好,普通百姓也好,都在發出著各種各樣的感嘆,但最終也沒法說清這其中的緣由,依然壹代代品嘗著愛情的甜蜜,同時也咀嚼著婚姻的苦澀,如果要說人生的茍且,可能這是最大的茍且了。

回到雲天明這裏,這可謂是壹個性情孤僻不合群到極致的人,他的人生中似乎也沒有多少愛的溫情,正如他自己在宣誓臺上所說:他不曾得到過多少愛,因此沒有動力去為人類擔負某種責任而宣誓。然而,當他將壹顆星星贈給程心的時候,誰能說他不是壹個最懂得如何去愛的人呢?他和自己所愛的人最終沒能走到壹起,而是和另壹個人相伴走過了壹生,我相信,在那些歲月裏,他是平靜而幸福的,這似乎和與誰相伴沒有關系,但和他如何愛了有關系。同樣的,程心也在平靜和幸福中與關壹帆相伴生活,但我相信,她並沒有因此而要背負背叛的罪名,因為她也懂得了如何被愛。

每每說到“愛”這個字,我就會自然地想到壹本書,那就是路易斯的《四種愛》,那是壹部將人類包括愛情在內被視為最偉大的愛與上帝之愛作深入的剖析與對比的作品。的確,人類再偉大的愛也無法與上帝之愛相媲美,這無關能力,也無關尊卑,但卻與心性有關,而人與上帝之間在心性上最大的不同則是罪在人類的存在與上帝對罪的完全不相容性。人類各種美好的愛的情感是非常寶貴的,但因著罪的存在,婚姻變成了愛情的墳墓,母愛變成了自私的轄制,朋友變成了謊言的窠臼。

也許真的只能在末日那樣極端的環境下,人類才可以使各種有瑕疵的情感得到升華,以便更接近於上帝之愛,畢竟上帝揀選了懂得愛與被愛的程心來見證末日的時刻。而我們也因此透過這穿越了時空的愛情故事知道在我們有限的生命中最不可忽視的必修課,那就是學習怎樣愛和被愛。

如果今生,誰能夠學會將婚姻營造成與愛情壹樣甜美的人生體驗,那他/她壹定是壹個幸福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