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作者把這種恬淡月色中夢境的遊離作為壹種現實壓抑中的突暴式願望。並認為〃夜遊荷塘〃只是壹種情感心緒的抒情化表達。從而由這種內心的隱意識引延出〃美人象征〃這壹說法。作者這樣列舉:寫荷葉,〃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象亭亭舞女的裙〃。
荷花是,〃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些白花。有裊娜開著的,有羞澀打著朵兒的;正如壹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裏的星星,猶如剛出浴的美人。〃荷花的清香是,〃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荷花的顫動是,葉子與花被微風吹過,〃象閃電般,霎時穿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荷葉的風致是,〃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但流水的流動卻使葉子〃更見風致〃了。
作者把這種形式的表現認定是情感的形式化表現。並以蘇珊朗格《情感與形式》中的(藝術形式)是由情感轉化成的可聽的形式’’來作據。並以次推定荷葉象征著美人的新鮮論斷。認為朱自清是以壹種朦朧的象征來宣泄對美的獨善情懷。解釋為,夢的意識是顯示壓抑後的〃愛欲〃的崩發。〃荷花是朱自清的潛意識的偽裝〃。
以〃愛欲〃替代了〃政治性的壓抑〃是楊樸先生在《荷塘月色》流傳近八十年來的對其思想解釋的壹大突破。政治性的退化,情感性的濃飾,使這種對《荷塘月色》的闡釋賦予新的內涵。從而把夢者的〃月下情懷〃演繹為壹種潛意識的象征,以滿足情感的欠缺。
這種〃愛欲〃的象征性原因,關鍵在於〃愛欲〃的內存性原因。關於這個,作者解釋為〃愛欲〃的移置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作者先是把荷葉的意象置入中國的傳統文化中作結。即以傳統的荷葉形象來闡釋朱自清外露的原形意義。〃采蓮實質是壹種文化儀式,壹種野合風俗,壹種浪漫遊戲。〃它是從生殖儀式發展而來〃。並強調,〃說到底,采蓮是為了愛情,為了性愛〃。對此,作者搬了南朝民歌《西洲曲》,漢樂府民歌《江南》,以及《采蓮賦》中的意蘊來作底論。從而把壹種近乎原始的性與愛欲與夢境實現了完美的整合。在愛欲的移置問題上,楊樸先生著力闡釋了《荷塘月色》對這種古代文化的延留。〃以性換情,從而使性掩藏到象征的背後〃,這是壹種對美人意象的幻夢位移。
作者從朱自清的壹系列散文作品中歸結其中所孕籍的美人,愛欲與幻夢的延留問題。情感解釋對《荷塘月色》的闡釋不啻為壹個全新的突破,尤其其中以弗洛伊德的夢境與性心理來分析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的寫作心跡。這與當時社會的壓抑性氣氛是相通相適的壹種心境寫照。但朱自清作為壹個革命作家,把《荷塘月色》的寫作動因全部歸結為壹個情感與愛欲下的沈悶呻吟,是有失偏頗的。
我以為,假如說這是壹種由政治性的意識到情感性壓抑的潛意識移置,或許本文會有更大的包容量,想當時的政治性苦悶與情感性的即時苦悶,形成他寫《荷塘月色》這壹藝術與思想的動因。假若說是單純的情感萌飾,於情可釋,於理卻不暢達。
另外,作者認為朱自清的性與愛欲的壓抑是受著〃道德律〃的約束,並把遊河(指《漿聲燈影裏的秦淮河》)看作他的壹次不成功的情感釋放過程。
最後,作者總結〃我們所感受到的主題思想,仍是願望沒能滿足的深深遺憾,〃這既是對《漿聲燈影裏的秦淮河》的壹個總結,也是對《荷塘月色》思想的壹個概述。
這種以情感來定位的方法是必要的,但全部性的愛欲肯定與現實性的政治氛圍的影響否決,是欠妥的。正如楊樸先生在文中所言,〃對壹代代中學生〃〃形成了壹種嚴重的錯誤誘導〃,這也不能不說是此文中的壹個矛盾。
荷塘月色
朱自清筆下的《荷塘月色》所述的引人入勝的景色在近春園壹帶。鹹豐十年(1860年),英法聯軍侵入北京,火燒圓明園,近春園內所有房屋被化為灰燼,淪為“荒島”,前後達壹百二十余年。1927年仲夏,朱自清教授感於世變,夜不成寐,夤夜走出家門到這壹帶散步,以其精妙的構思和生花之筆寫下名文《荷塘月色》。
這篇作品寫於1927年7月,此時正是“四·壹二”反革命政變時期,這時朱自清思想十分苦悶,他不滿現實但又看不到出路,在中和主義思想影響下,他感到“還是暫時超然的好。”“樂得暫時忘記,做些自己愛做的事業”
(——陳孝全、劉泰隆《朱自清作品欣賞》第124頁,廣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這篇作品寫的是在壹個靜謐夜,作者為了排遣心中的苦悶,到北京清華園古井堂附近散步時,所見荷塘月色的景象和當時的心情。(楊昌江《朱自清的散文藝術》第2頁,北京出版社1983年出版。)
為了獲得心裏暫時的寧靜,他獨自沿著荷塘小徑背著手踱著,忽然覺得“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壹世界裏”。這“世界”就是在“茫茫的月色下,什麽都可以想,什麽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人”的“獨處妙處”的境界。這種無牽無掛獨自受用無邊荷香月色的自由境地,就是他要擺脫由現實擾亂“心裏頗不寧靜”,而追求剎那安寧的心境的反映。(--陳孝全、劉泰隆《朱自清作品欣賞》第124頁,廣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