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不由得打個冷戰,寒意浸到骨子裏去。
“小骨!不要!”
可惜這壹次,白子畫再無力阻攔。猛的壹口鮮血噴出,他的周身氣穴壹聲接壹聲的爆破,雙膝壹軟,癱倒在地。眉間紅印閃爍再三,然後徹底消失不見。
天地風起雲湧,天空變成極深的紫色,海水倒灌著向天空湧去,海天之間出現無數相連的巨大水柱。
壹次比十六年前更甚的地動山搖,而這壹次,是真正的生靈塗炭,妖神出世。
無邊無際的海面瞬間開滿了白花,從水柱直延伸到天際,猶如下了壹場大雪,風聲嗚咽,為誰唱著安魂頌,又在為誰祭奠。
花千骨周身散發著紫色光暈,清脆的破碎聲,身體表面仿佛裂開了壹層,四散於風中。膚色又還原成過去的白皙透明。然後身子壹點點長高,頭發變成紫色,壹點點變長,往四周蔓延.
眾人不可置信的搖著頭,看著花千骨壹點點長大。光霧散盡,如巨大簾幕在海水中激蕩。飄飛的長發緩緩下落,垂順如銀河落九天。輕煙裊裊,紫衣華服,瓔珞流蘇,環佩叮鈴。
馥郁靡麗,猶如開到極盛的花盞,卻又孤獨清冷、竭盡蒼然。那種美,妖冶華麗中卻又帶著壹種神秘和聖潔。是讓萬物失色的傾城之美,絕望之美,孤獨之美。明明誘人至極,卻又叫人冷到骨子裏去了,仿佛壹眼望去看到世界盡頭那般的心
花千骨低垂著眼眸,走過的地方都盛開出無數朵鮮花,很快在半空中鋪成壹條五彩的花
“落十壹。”
花千骨開口輕喚,聲音帶著巨大空曠的回音,漫漫回蕩在天際中。半張臉掩映在華麗的紫色毛領之間,睫毛因為妖化,變得幽長濃密無比,微微上翹,如同蒙了薄薄壹層水霧的紫色紗幔,隨著說話而輕輕顫動。
“糖寶她習慣了熱鬧,最不喜歡壹個人。沒有人照顧,孤孤單單會很可憐的。既然她那麽愛妳,妳去陪她可好?”
說話間,指間壹朵翠綠的小花已彈出。
落十壹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然後微笑著點了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睛。花朵觸及他身體的壹瞬間,他的身體陡然光亮,也碎做無數綠色的小花,在風中壹朵朵四散飄飛。
四周傳來霓漫天驚天動地的壹聲哭喊,瘋了壹般向花千骨撲來,可是花千骨只輕輕擡手,就將她牢牢定在空中。
眨眼間又壹個身影向迎面襲來,這次她卻沒有閃躲,任憑壹把冰冷的匕首深深插入胸口。
輕水哭得滿臉淚痕,撕心裂肺的吼著:“妳殺了十壹師兄!妳殺了十壹師兄!”
花千骨不說話,看著輕水憤怒的揪住她的領子壹遍遍質問著。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妳殺我好了!為什麽要殺十壹師兄!糖寶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輕水無力的放開她滑倒在地,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
“是我發現糖寶找到方法來救妳出去,然後去通知的霓漫天和十壹師兄!是我讓霓漫天來阻止她的!”
花千骨微微退後兩步,不可置信的看著輕水。她的眉她的眼,在歲月的沖蝕下,早已不是當初她所熟悉的那個人。
輕水擡起頭來,狠狠的看著她。
“是!我是不想讓妳出來!我想讓妳被困住壹生壹世!朔風是因妳而死,長留那麽多弟子因妳而死!如今連十壹師兄都被妳親手殺死了!花千骨!妳是個妖怪!妳是個禍害!為什麽不呆在妳該呆的地方好好反省!還要出來害人!如今糖寶也死了,十壹師兄也死了!都是妳害的!為什麽?為什麽?我等了軒轅朗整整十六年!好不容易等到他放棄妳的這壹天!明明只要再晚幾天,只要再晚幾天我們就要成親了!為什麽!為什麽糖寶要在這個時刻放妳出來?上壹次妳明明被逐去蠻荒了,眼看他就要接受我了,妳壹回來卻什麽都變了!什麽都變了!從小到大,妳什麽都比我強,什麽都要跟我搶!師父要跟我搶!連愛人都要跟我搶!這壹生我到底欠了妳什麽!妳要將我身邊所有人的心都奪走!?”
花千骨的手無力垂下,眼神更加冰冷了。是她太傻還是太遲鈍,和輕水在壹起那麽多年,卻不知道她心頭有那麽多的不甘和痛苦。可是她卻依然微笑的面對她,寬容的幫助她,直到心裏的結越來越深,她們兩人都再也解不開了。
花千骨緩緩邁出壹步,仰望蒼天,眼中閃過壹絲自嘲。如今她重獲自由,卻是天大地大,再無可以容身之處。
“小骨!”白子畫艱難的喚住她。封印被她強制沖破,他修為俱喪,仙身已失,如今已是凡人壹個。
花千骨慢慢轉身看著他,紫衣在風中鼓舞,用他從來不熟悉的長大後的聲音壹字壹句的對他說。
“白子畫,我身上這壹百零三劍,十七個窟窿,滿身疤痕,沒有壹處不是妳賜我的。十六年的囚禁,再加上這兩條命,欠妳的,我早就還清了。斷念已殘,宮鈴已毀,從今往後,我與妳師徒恩斷義絕!”
白子畫痛心的睜大著雙眼,看她毫不留戀的壹揚手,將那幾塊宮鈴的碎片擲在了他腳邊。
“小骨!”白子畫的聲音不由顫抖,是他的錯,沒有照顧好糖寶,是他的錯,讓她受了那麽多委屈受了那麽多苦。如今死的死,離開的離開,背叛的背叛,她竟打算,誰也不要了麽?
白子畫喉頭不斷有鮮血湧出,伸出壹只手想要拉住她,卻只握住了壹片虛空。
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了她,她也拋棄了整個世界。如今,對她而言,世上再沒有任何可留戀之物可珍惜之物。她的心隨著糖寶的死,永遠石化。
絕情殿裏她的笑,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裏。她為他做菜,為他撫琴,為他束發,餵血給他喝,為他盜神器解劇毒,為他受刑被逐也壹聲不吭。她為他嘗盡了苦楚,受盡了折磨。
最後的最後,她說,斷念已殘,宮鈴已毀,從今往後,師徒恩斷義絕……
白子畫眼前壹片模糊,看著花千骨壹手將霓漫天收入袖中。她既然連落十壹都遷怒,霓漫天在她手中定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小骨……不要……”不要離開師父。
他以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原來錯了,大錯特錯!終於將小骨逼成妖神,將他們師徒間逼到再無可挽回的這壹步。
望著花千骨毫不留戀的身影越來越遠,空中只留下她飛過後的長長的鮮花的痕跡,還有輕水的泣不成聲。
白子畫慢慢閉上眼睛,他整整在長留海底守了她十六年,她被囚禁,他就陪著她壹起被囚禁。說不清是為了贖罪還是為了什麽,只是每天遠遠的看著她,他以為這樣就是永生永世。可是如今,壹切再也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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